季明河没有明确地言说拒绝。眼下她有点疲惫，便靠在成珣的肩膀上，把他当作一个有点发硬的枕头。
密闭的空间安稳得不像在移动。挡板前是司机，季明河一开始并不习惯第三人在场。她也永远不可能习惯，旁若无人地说些二人相对时很平常、这种情况下变了味的虎狼之词。
对于成珣这种人而言，似乎不存在尴尬。
宽大的手在她的脸侧轻轻抚摩。
这种亲密并不源自单纯的性意味。时至今日，季明河仍旧对思考更远一步的未来存有抗拒之心。不过，或许是因为变成社畜，她对于强烈的拒绝感到疲惫。
“算了。”她频繁地提及这二字，“随便他们说吧……我还得感谢他们想我点好的，而不是别的什么。”
“他们要是想你不好，你可以告诉我。”
季明河没答，只是握住他的手。她若是这么做，约莫就是告诉成珣“够了”“我可以自己处理”。
成珣总觉得不够。无论是自己能为季明河做的，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相较于从前，他们的确更进一步了。季明河会留宿，头脑昏沉地站在镜子前，一边打瞌睡一边刷牙。牙膏沫会让人口齿不清，但成珣能听明白她的话。季明河早晨会自言自语。
“以前那么多早八，怎么没给我练出好身体……好困……我呸。”
季明河冲洗完牙膏，脸和手都湿漉漉的。她继续洗脸，好像背上的沉重不存在——成珣埋在她肩膀上，无缘无故施以紧抱。季明河对此也已逐渐麻木。
她在成珣的公寓留宿，一方面是因为走出校园，而他们的关系没有伴随那一步消逝；另一方面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规划一个完整的时间段应对成珣，再返回家中。她的小房子是租的，成珣的公寓既不是他的家，也不是她的家。季明河便想，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她甚至得庆贺自己没有阳痿。
“你有点像那个什么……”
“什么？”
从浴室出来，季明河的眼皮要合不合。她对 aftercare 怀有一种持久的责任感，这令她无论在情事中多么粗鲁，亦或是多么温和，都会在结束后和成珣闲聊两句。就像把享用完的所有物还算珍视地放回宝箱中。
她轻轻拍着成珣的背，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妖妃？”上了一天班，还有闲心在吃饱喝足补足能量后 sex，季明河真的很困了。
成珣似乎笑了一声。他从来开得起玩笑。
“那也是妖后才对。”不仅如此，他还要纠正季明河不那么恰切的说法。
“……你对这个还挺有了解……”
睡去的季明河和醒来时不那么一样。真实的心意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然流露，就像她会下意识地在成珣附近蜷缩。即便是背对，也要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背过身去。
季明河下班，成珣来接她。她一坐进来，他就要迫切地亲吻她的脸颊。毕竟因为过年，季明河回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这里的“很久”当然是由成珣定义的说法。
假洋鬼子确实天性热情一点。但这其中也不乏季明河纵容的成分，至少她迄今为止没怎么把他推开过。“我不是跟你视频过了吗？”她正面挨了一顿，一只手插进口袋里。
大年三十，季明河在亲戚家吃饭。那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大家族——当她偷偷摸摸搬了张小方凳到院子的角落跟成珣视频时，话还没说两句，脑袋后就传来小女孩“姐姐，这个哥哥长得好帅”。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季明河紧张地转过头，连连对她比“嘘”的手势，恳求不要外传。
小孩姐红色的羽绒服外面套了件方格小褂，朝她郑重地点头。“好的！我连 xx 都不告诉。”这陌生的人名想必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好啊。”成珣一点都不介意，跟入镜的小女孩问好。
她手里还拿着一只剥好的虾。“哥哥，你是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啊？”小孩姐一边吃，一边问镜头另一边的人。
“是啊。”成珣耐心又不无高兴地应下。
“妈妈说，姐姐应该要跟男生好了。”随后便用孩童的语调，非常自然地抖出刚刚的饭桌上，叔叔阿姨要跟季明河介绍对象的插曲。说完没多久，注意力又被吸引到别处，跑到小伙伴聚集的另一处了。
季明河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她和成珣的关系，虽然她已经不会否认两人的关系了。
小孩走后，成珣善解人意地揭开这一页。他并不对这种境况感到失落，就像季明河已经选择了他，而他只想在这个时刻和许久未见的她说两句话。
“小河，你是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