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还是找到了她,她便大方地原谅他好了。
    苏凤南好像抱着易碎的琉璃一样,轻轻把她抱起来。
    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喃着:「我想离家出走的,可是走到一半又回来了。我舍不得你。」
    他抱着她朝外走,听她边呜咽边抱怨。
    「我好恨你,可是还是不想离开你,就算你心里依然有别人,我也不管了。」她委屈地说着。
    他抱她回到内室,轻柔地把她放到床上。
    「我讨厌你。」她这样说着,却紧紧抱着「讨厌的他」不放,不许他离开自己。
    「芽芽,」苏凤南的声音粗嗄而沙哑,当找到她时,他恨不能想跪倒在地上感谢上天。
    他捧着她的小脸,认真告诉她,「我心里没有别人了,只有你,」
    「骗人。」她哭,在心里偷偷指控,明明之前还和爹爹抱在一起。
    「在我们的关系里,如果我曾出现过犹豫,那绝对不是因为苍轩,知道吗?我比你大,芽芽。」他叹息,「我比你大很多,足以做你的父亲,你还青春,而我已近不惑,当你进入盛年,我就垂垂老矣,我也会自卑的,懂吗?你如此美好,如此鲜嫩,生命如春天的青草,而我呢?已经像秋天的黄叶了。」
    苍心蕊停止了啜泣,惊讶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也有这么多曲折心思。
    她一直当他是唯一的依赖,像苍天大树那样护着她,她天真地以为他没有烦恼,一切尽在掌握。
    「我也会痛,会怨,会觉得对不起你,耽搁了你。」他痛苦地呻吟,然后更紧地抱住她,「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舍不得放开你。我喜欢你,爱你,想要你,不想把你交给任何人。比起你那小小的莫须有嫉妒,我有更多隐忧,有太多的青年才俊会喜欢上你,我怎么办?」
    就像祁云擎,就像严淮中,就像山上那些已经逐渐长大、而且有明显恋姊情结的小萝卜头,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后来者居上,把他给比下去呢?
    他也有无法说出口的痛。
    「我才不会看他们一眼!」小姑娘立刻大声辩白,「我心里只有你。」
    他叹息着微笑,「是,我和你一样,我的心里也只有你。我唯一有把握的就是,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也许这份感情依然复杂,却只会比对待苍轩的那份情更为浓烈醇厚,以及——疯狂。
    爱已如血肉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如果将她和他分离,他会痛不欲生,再也无法活下去。
    他当年可以看着苍轩娶了别人,甚至可以笑着祝福苍轩与祁天齐婚姻幸福,心里只是有点小小的失落,可是如果芽芽嫁了别人,他……
    不!
    这种念头想都不敢想。
    他会疯的。
    苍心蕊的眼泪又涌出来,她窝在他怀里,闷闷地问:「凤,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她歪着头细想,好像他说的是对的,他真的从来没骗过她。
    「芽芽,别再跑了,好吗?如果你再跑一次……」他的声音里有痛苦的压抑,「我会死。」
    她惊讶地从他怀里仰起头,看到他认真的眼神。
    她终于确信,他是真的爱她。
    不是因为她是苍轩的女儿,只是因为她是芽芽,是他亲手养大的心爱小孩。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凤,其实我和你有同样的担忧,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生几年,和你一般大,你担心以后,而我却惋惜自己错过了你的青春年华。可是说到底,我们已经算幸运的,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可以相守,不是吗?」
    他点头。
    「所以,不许再说自己老!」
    他笑起来。
    「凤,你想起来了吗?你的记忆恢复了吗?」她满怀希望地问。
    不然他不会找到那间小小的柴房。
    那里一向是她和他吵架时的避难所,就算是生气了,她也不想离开「凤居」,就只好躲进那间无人问津的小小柴房。
    「你说呢?」他抱紧她,反问道。
    她笑起来,甜甜的,再没有丝毫忧愁。
    雨停了,阳光突破了乌云,万里碧空如洗。
    番外一清白大问题
    一年后
    苍心蕊怀孕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年近四十才要做爹的苏凤南,他几乎无心于「白玉京」的事务,天天围着苍心蕊转圈,就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苍心蕊被他转得有点心烦,很想一掌拍死他,落个几天清静。
    听说她有身孕,贵客也登门凑热闹。
    锦王和太子祁云擎送来了御医们开的各种保胎药和珍贵补品。
    锦王的鬓发变白了,但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身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祁云擎也依然笑得风流倜傥,桃花眼依旧是笑咪咪的,尤其是盯着苍心蕊的肚子,笑得一脸算计。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苍心蕊警戒地望着他。
    「不是我。」祁云擎无辜地摇着手指,「是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他已经决定,如果苏夫人生下的是男孩,就立即抱入宫中,封为世子。」
    一想到自己的苦难将被这还未出生的可怜小家伙代替,祁云擎的心情便十分愉悦。
    「我才不要!」苍心蕊尖叫,「为什么要把我的宝宝交给那个冷血无情的老怪物?」
    「这可由不得你喔。」祁云擎收敛起笑意,难得正经,「芽芽,你应该很清楚山寨的处境吧?」
    苍心蕊皱眉,「什么意思?」
    「『白玉京』虽然和朝廷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毕竟是落草为寇,自古官匪就对立,如果『白玉京』依然不肯被朝廷招安,那么总有一天朝廷还是会兴兵剿匪,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我们从来没有任何野心。」
    「可是那些朝中大臣不会这么想。」
    苍心蕊咬咬牙,无法反驳。
    「父皇要我二十岁的时候继承皇位,那是最后的底线,如果『白玉京』到时还没有对策,那么我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军『白玉京』了。」祁云擎语气沉重,「牙芽,你也不希望看到我们成为仇敌的,对不对?」
    「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宝宝吗?」
    「你的孩子身上有最正统的皇家血脉,我登基后就立他为太子,那么『白玉京』就算是他的娘家,『白玉京』把武力撤销,转为民间商营,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化干戈为玉帛。」
    「说得好听,但这样宝宝岂不是成了变相的人质?」
    「不会的,我会爱他如亲生子的。」祁云擎一面说,一面又恢复了不正经的调笑神态,「反正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
    「喔?」苍心蕊惊讶,「为什么?难道你不能人道?」
    「臭丫头!」祁云擎假装发火,「敢质疑我身为男人的能力,要不要让你亲自试试?」
    「好啊,只要你不怕被凤杀掉。」
    祁云擎无奈地哼两声,「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的宝贝不能生育。」
    「你大婚了?」
    但没听说有了太子妃啊?
    「我们是无法举行婚礼的,唉,只能一辈子偷偷摸摸做地下情侣了。」祁云擎嘴里说得凄惨,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幸福笑意。
    苍心蕊狐疑地望着他,良久,忽然指着他大叫:「你、你,你也有断袖之癖?!」
    「错!」祁云擎耸肩,「只不过我爱上的他,恰好是个男的而已。」
    「断袖就断袖,别有胆做没胆承认。」苍心蕊嗤之以鼻,同时对于祁家的血脉传承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断袖也会遗传?
    那她是不是应该盼望生个女儿比较妥当?
    万一生个儿子也像那个老怪物皇帝和现在的小怪物祁云擎,想想将来会有个男人叫自己婆婆……
    苍心蕊头都大了。
    「我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你们夫妻俩也有莫大的责任,所以你们的宝宝一定要拿来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