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么许久,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家在何处呢?”殷夫人携住小姑娘的手,继续往前边走。
    “暮言是朝歌人,家在朝歌,但因自幼离家,便一直跟着师父住在那终南山上。”她回答得很是仔细。
    殷夫人转头又问:“不知家父是?”
    “家父……”杨暮言眸子暗了暗,似是有些踌躇,“家父是前朝歌上大夫杨任。”
    李靖一听,神情不禁变了一变。竟然是杨大人的女儿?
    杨家三代为官,是出了名的书香大家,而那杨夫人李氏的祖上,又是武将云集,虽说李靖身为地方官,鲜少进宫,但同上大夫杨任,他还是有过几次交集的。
    当日听闻杨大人惨死宫中,多少让人觉得唏嘘不已。
    相府别院,姜子牙早就派人将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婢女在几间卧房里掌了灯,在庭院里投下一片暖和的黄色。
    殷夫人站在廊下笑着开口:“哪吒,你过来,娘有些话想同你说。”
    李哪吒“哦”了一声,又看向杨暮言,道:“很晚了,你让他们先陪你回去。”
    出了别院,行了一段路后,杨暮言终于能“收拾”芸儿这丫头了。
    “说,你今晚上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哪吒的亲人都在这儿,还总说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她可不迟钝,从这丫头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就隐隐透着些不对劲。
    管杨戬叫姑爷,“回”武成王府,还要刻意突出她们是武成王的自家人,顺带着还显摆了下她医术高超……
    “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姐您。”芸儿低下头,不知是在认错还是在窃喜。
    “快说!”杨暮言催促道。
    芸儿解释说:“这些话头,都是大小姐和大公子教给奴婢的,毕竟老爷不在了,总不能让李家人看不起小姐您不是?”
    杨暮言听完,微启朱唇,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女孩子嫁到别人家里去,若是娘家簪缨世胄,门第高贵,婆家人自然也会爱护有加,不敢随意驱使。
    这倒也是她的哥哥姐姐有心了。
    芸儿接着又道:“再说了,您和李将军都这样了,再不订亲,外人指不定会说得有多难听呢!”
    想来这丫头今晚上的多嘴,也算是提醒了李家夫妇了。
    杨暮言一面走一面听,那双碧波似的眼睛,柔柔美美,隐现着微光。
    她的亲人们,都是这般为她着想。
    -
    相府西院。
    夜里的雪下得毫无征兆,纷纷扬扬,如蝶翼舒飞,转眼间,庭院里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
    杨苒依笼着烟紫色的毛绒大氅站在石阶前,伸出玉手,接过几许纯白的雪花。
    “怎么突然又下雪了,本还以为寒冬已经过去了。”杨戬从后环住她的身子,连带着那双手也一起握在了自个儿温热宽大的手掌里。
    “是啊!都阳春三月了。”杨苒依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抬头望着,不知是在赏月还是在观雪。
    杨戬笑了笑,“瑞雪兆丰年,倒也算是件好事儿。”
    姑娘目光稍显凝滞,似乎并未敢苟同,而是慢慢道:“可我怎么觉得……有那么点儿奇怪呢?”
    她又伸出手,笼了一朵雪花在手心里,柔弱无骨,仅仅那么一小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就如她自己,若不是身后的这个男人情真意切地爱着她。
    她此生,也只是任人宰割的命。
    有孕在身的女子更为多愁善感,杨戬是知道的,他低头看向怀中那柔美的人儿,眸光澄澈且温柔,“外头冷,咱们回去休息吧!你不愿意睡,孩子也该睡了。”
    他手往下滑,轻轻抚了抚杨苒依的小腹。
    -
    殷夫人送走了自个儿的小儿子,此刻刚梳洗完,给坐在桌旁的李靖斟了一杯桂花茶。
    只听李靖喝了口茶,而后轻哼一声,道:“大庭广众之下,真是有伤风化,这小子就专门丢咱们李家的人。”
    这话看来他已经在心里头憋了许久了。
    殷夫人倒是不以为然,放下手中的茶,说:“暮言那姑娘,生得这样漂亮,还会医术,家世背景都不错,我觉得……挺好!”
    李靖看了眼殷夫人,倒也没反驳,又兀自饮了口茶。
    虽说这儿子不得他心,但儿媳妇还确实是挑不出啥毛病。
    “金吒木吒这两小子,整天跟着他们师父念甚么清心咒,若不是靠哪吒,你老李家迟早都得绝后。”
    殷夫人向来是个直爽的性子,李靖刚想开口接话,又听她道:“哪吒都快十九了,模样如此俊朗,又是三军先锋官,抚养他长大的可是太乙真人,老爷,您如今白拣了个儿子和儿媳妇,还有甚么不乐意的?”
    李靖将茶杯放在桌上,险些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