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要好生修炼, ”李哪吒咽了口唾沫,眼睑依旧低垂着, “不愿再同我纠缠。”
    如此言简意赅,该让人如何审时度势,出谋划策?黄天化只得拽着他,将那一字一句都说得明明白白。
    只不过白日里的那些话,连黄天化听了也有些犯难,这女儿家的心思果真是最难猜的。
    “言儿妹妹既不怪你,又为何非要同你断了呢?”黄天化斜眼看向坐着的那人,剑眉轻挑,“若说她当真不喜欢你了,这,我可不信。”
    李哪吒无甚动作,只是低低应道:“我不知道。”
    杨戬侧靠水井摇架,俯视他时神情无波,“打算放弃了?”
    “如若死皮赖脸能够挽回她,让我做甚么都行。”李哪吒指腹摩挲过簪身,一遍又一遍,似是在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三个智囊团齐聚一堂,但在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上,终究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夜色如墨,月华如水,杨戬仰头凝望许久,忽然开口:“还记得为了留下苒儿,你们俩教了我甚么吗?”
    李哪吒心情一落千丈,思索起来自是费劲,倒是黄天化转了转眼眸,猝然一笑,“对了,霸王硬上弓!”
    他蹿到前者身旁,撩袍而坐,“待你们俩生米煮成熟饭,还怕言儿妹妹不嫁不成?”
    青年那原本寸草不生的眼眸终于是动了,只不过眼中腾起的是杀气。
    他直勾勾地盯着黄天化的脸,厉声道:“暮言那日险些遭人侮辱,她心中定会留下阴影,我怎能对她做这种事?!”
    原本以为杨戬也会同他一般将其视为馊主意,可谁知这人反而伸手拍了拍他裸露的胸膛,一本正经道:“那些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杨戬噙着笑意,语重心长:“可你这,叫做勾引。”
    勾引?!
    李哪吒似懂非懂地缓缓低下头,看了眼自个儿轮廓还算明朗的腹肌。
    要不,再练练?
    -
    终南山顶春风徐徐,暮言池内含苞待放,池水清澈,莹白的莲藕在池底若隐若现。
    临风站在草堂廊下,盯着暮言池旁那抹月白色倩影,忍不出犯愁:“师妹这都发了一早上呆了,咱们的午膳当真还能吃得上麻辣脆藕么?”
    玉树甚是苟同:“别说午膳了,依我看,晚膳都不一定见得着这藕。”
    “哪吒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吧!”临风抱怀远眺。
    “是啊!”玉树淡笑回应,“他若不再来了,那也就算是彻底断了。”
    这厢正说着,只见远处的杨暮言忽然放下摘藕的竹篮,提裙起身,往玉柱洞去了。
    玉柱洞内,云中子打坐运气间,洞门开启。
    “师父。”杨暮言躬身问好。
    “何事?”
    “师父可知如何释放出酆都冥境内的凶兽?”
    她这一问甚是突然,却又像是在云中子的意料之中,老者抬眼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借助净世青莲的神力,她确实能够封印石矶,但正如石矶那日所言,并非杀了她,这天地间的动荡便会消停。
    石矶的原身便是开启酆都冥境的钥匙,如若她选择自爆,那酆都冥境的结界便会消失,上古凶兽定当破阵逃脱,若是如此,三界必遭灭顶之灾。
    所以,是甚么让石矶放弃了拉天下人陪葬呢?
    那一日,杨暮言持剑逼近之际,却听见石矶对她说:“让刑天重返仙班,我便保这天下,你能否允诺我?”
    也正是在那一刻,她才知晓,原来奸险歹毒的万妖之祖,内心也是有那么一寸柔软之处的。
    她既然允诺了,便必须拼尽全力做到。
    云中子捋着胡须,沉声开口:“想要天帝放出刑天,绝非易事。”
    “徒儿也知,可那刑天神君委实可惜,一朝战神沦为阶下囚,”杨暮言神色恳切,“他在凌霄殿下关押了一千五百余年,想必日日悔不当初,哪怕功过相抵,天帝就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么?”
    见她对旁人之事如此上心,云中子笑道:“自个儿的事情都理明白了?”
    杨暮言视线流转,还是选择避开这个话题:“师父,如石矶这般大恶之人,方能为了心中所爱存有一丝善念,徒儿自幼便听您教诲,普度众生,方为重任,如若刑天神君能重归正道,那定是三界之福啊!”
    “好了,”云中子抬眸看她,“待为师与你的诸位师叔师伯好生商议一番。”
    -
    麻辣脆藕,向来是草堂内最受欢迎的菜式,好在杨暮言终是在傍晚之际,将新鲜的莲藕采摘了上来,并未让玉树临风的期待落空。
    夜幕深沉,亥时已至,四周归于平静。
    汩汩水声自杨暮言的房内溢出,窗外有异动传来之时,她正在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