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崔继颐说,阿姐过世的每一个初一十五,他都有为她上香点灯,不曾忘过。”
    云纤的目光落在碑上的卫铎二字上,缓缓展露出一个笑容:“我当时问他,你觉得如此就够了?”
    “崔继颐说他心中记挂我阿姐便够了,平日为她点一盏灯足以。”
    “他说他心中存有阿姐,与他再娶并不相悖。”
    “崔继颐说,只要自己没有将阿姐草草忘却,便是情深。”
    “我当时年幼,只道他是歪理……”
    话到此,云纤再不曾往下说。
    她只是静静站在墓前,红着眼温柔笑着。许久,云纤道:“我要走了,离开上京。”
    “与李玉蘅一起。”
    “我也不知会到何处去,但想来能寻一僻静地方,安生度日。”
    “若逢初一十五……”
    云纤语气一顿:“若我还记着你,便为你也燃上一柱香,点一盏灯可好?”
    “直至我……忘却你那日。”
    寒风呼啸,无人应答,云纤眼中微红伸手将脖上帽子等物摘下。
    她将手探入衣襟,从中拽出一个串着百宝的璎珞圈。
    那璎珞圈上头还有一枚白玉长命锁。
    云纤伸手想要将它摘下,可动作行至一半,犹豫半晌终究作罢。
    许多事,如今想不通,日后总会想通。
    既如此,倒也不必勉强自己。
    在卫铎墓前站至夕阳落下,云纤这方向他告别。
    走出墓园时,李玉蘅正站在外面,脸上冻得略见青紫,却仍站得笔直。
    见她出来,李玉蘅温润一笑:“可冷着了?”
    “不冷。”
    “玉蘅。”
    “如何?”
    云纤道:“我们不寻卫铎的尸骨了好不好?我们去找一个村子,去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不好?”
    李玉蘅闻言眼中一亮,看了她许久,终展露笑颜。
    “好,你说什么,都依着你。”
    【正文完】
    第236章 郁妩流
    “什么?”
    “你说侯爷世子从上京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
    郁妩流猛地站起身,突然将面前簸箕恶狠狠摔向地面。
    自从被江月楼送出王府后,她便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永安伯府视女子如弊屣、草芥,她爹娘更是见几次都未能用自己的婚事,威胁到姑母和世子后,便彻底放弃了她。
    将她许给了济宁侯做填房。
    可那济宁侯已是个年过五十,与她祖父年岁相差不多之人。
    便是济宁侯的嫡子,也都过了而立之年。
    可她呢?她如今正值二八年华,尚且年轻的时候,怎么能甘心嫁给一个半死的老棺材瓤子为填房?
    她挣扎过,也拒绝过,可湘王府一份送入家中的厚重贺礼,让她爹娘彻底被猪油蒙了心,连夜将她送来西北济宁侯的封地。
    方一来到此,郁妩流只觉眼前一黑。
    路上她挣扎无果,本也就说服了自己。
    到底是侯府,且她又是一府主母,虽自己年岁小,但辈分奇高,无人能、也无人敢管到她头上来。
    可到了济宁侯府她方傻了眼。
    这哪里是侯府,这分明是军营!
    虽外头挂着个济宁侯府的匾额,可家中大多地方都划给了军中家属,许多将领的家眷都居住在此,莫说什么主母夫人,如今她连个农家妇人都比不上。
    那农家妇人起码还可对自家的米缸、钱匣做主,可她呢?
    她如今想要多吃一口米,多喝一口水都要寻参将之妻讨要。
    只因这府中一切,都被济宁侯拿来饲养那些个米虫了!
    那老棺材瓤子也不知是否昏了头,将封地所收都给了军营。
    家中分明一个大子儿没有,若她想要裁一件衣裙,还要伸手去央求儿媳。
    她到底也是湘王府中娇养出的小姐,如何过过这等苦日子?
    “圣上不是说要攻打南夷?为什么又不打了?”
    “去打啊,世子不去攻打南夷,如何挣得军功,没有军功我如何能脱离这鬼地方?”
    簸箕掀翻,里头的杂豆洒落满地,郁妩流见了更为恼火,死命上前踩踏。
    自从嫁给济宁侯后,她每日都要疯上几次,别家的媳妇姑娘已司空见惯,虽看不过眼,但到底不愿跟她一般见识。
    可也有那等实在忍不过的,见了郁妩流糟蹋粮食,猛地上前一推。
    “放你的屁。”
    一个身形粗壮、面色黝黑的妇人冲上前朝她面上啐了一口。
    “你当打仗是那般容易的?挣军功,那军功是要爷们儿的命来换。”
    “你张口闭口打南夷,我瞧就该打你!”
    “老侯爷怎会娶了你为妻?他戎马一生赤胆忠心,对手下将领也没得说,将我们收入侯府,那是因为我们的男人都死在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