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光是与他之间如此简单的肌肤接触,就能让她双颊晕红、心儿怦怦乱跳,还有那天他抱著全裸的她、两人的唇瓣相贴,简直让她害羞得几乎就地蒸发;可是,这些对他似乎根本没有影响……
    怅然若失的黯然,像针,扎在娃娃心口,涩涩的,痛痛的。
    “可以谈谈你逃婚的原因了吗?”风巽与她并肩而坐,语气温醇问。
    她呆了下,蓦然想起逃婚当天,风巽也看见追来的人拥有私枪,娃娃脸色霎时忧黯不定,心乱如麻。
    只要是正常老百姓都会忌惮的,她并不意外他也许迫切想知道来历不明的她,究竟和那些人有什么关联,因而今天才会遭到绑架。
    说实在,她不想隐瞒风巽、也不想欺骗他,但是她如果托出自己的秘密,他会怎么看她?
    “娃娃,我希望你说出来,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风巽鼓励道。
    “你帮不了我的……”
    “你不说,怎么确定我帮不了?”
    “如果……我没有你认为的可爱,也不是个好女孩,你会……讨厌我吗?”她低垂著颈项,自我逃避,不敢看向他的眼。
    “不会,你是个好女孩。”
    她转头怔望他。
    “真的?”
    “不骗你。”他温和一笑,黑眸里有著诚恳的笑意。
    面对这么一个善良的好男人,娃娃被他温柔的神情所感动了,心中的天秤因为不确定而不停摆荡的失序状况,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也鼓起勇气——
    “你听过‘恶狼帮’吗?”
    风巽诚实点头。就算之前没注意过,借助东方的调查,也让他有所认知了。
    “恶狼帮”是个在地方上集结了一些地痞混混的帮派,没干过什么违法勾当,规模或运作都跟真正的黑道差远了,不过带头老大倒是因为做人海派、讲义气,在东海岸小有名声。
    娃娃柳眉紧蹙,道出自己的秘密:“我爸就是‘恶狼帮’的老大,沉雄。”
    她父亲年轻时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生平最崇拜人物的就是黑道份子,凭著不怕死的骁勇与蛮力,后来也渐渐在地方上混出一点名堂。
    她出生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可是却一点也没遗传到父亲的强势作风,反而胆小懦弱得连抗议都不敢提,平时说话声也都会被别人淹没。
    母亲早逝,因此凡事都由父亲替她决定,从小到大,她惯于做个没有声音、没有主见的女儿,依循著父亲替她安排的道路,一路“安安稳稳”从国小、国中、高中、读到大学毕业。
    “毕业后,我爸不希望我出去抛头露面找工作,安排我嫁进地方上势力最大的‘猛虎帮’伍家。他说,这全是为了我的幸福著想,要我听话出嫁,当个享清福的黑帮夫人,于是就有了那一天的婚礼。
    那天早上起床,我呆坐在床上,望著床边衣架上那袭专为我量身定作的白纱,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即将穿著白纱步入结婚礼堂、接受众人称羡祝福的兴奋与快乐。伍家信奉耶稣基督,选择白天在教堂接受神父见证这桩婚姻,我爸则是爱热闹的传统乡下人,晚上要在堂口办流水席、请黑猫歌舞团表演助兴……“
    说著说著,娃娃清秀的眉头都郁结得几乎打不开了。
    她不想对天主说谎,说自己会深爱一个她根本不想嫁的男人一生一世,她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呀,不想就这么嫁作人妇。
    她不想在敬酒永远敬不完的流水席内,穿著笨重的礼服穿梭,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任大家品头论足。
    她不想看吵吵闹闹的清凉歌舞秀。
    她更不想一辈子都脱离不了黑道、跟黑道有所牵扯,问题是,她怎么也改变不了自己是流氓女儿的事实!
    当时,她都快被内心的惶恐与矛盾给逼疯……
    “所以,你逃婚了。”风巽可以理解。
    “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伍……伍……”
    “伍桧潜。”风巽接口。
    “对,就是他。我看过他一次,他长得好凶好狠、又壮又魁,比黑熊还恐怖,我连看到他都会害怕得发抖,根本无法想像嫁给他之后的日子……”光想,娃娃脆弱得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哽咽续道:“刚才那些人是来抓我回去的,我爸和伍家一定也知道我躲在这里了……”可是她不想回去家人,怎么办……
    见她恐慌得掉泪,风巽心头一揪,伸出手替她拭泪。
    “你有没有试著和你父亲沟通,你不想嫁入伍家的苦衷?”
    “没有用的……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帮派的事,从来没空听我说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娃娃的泪,落得更凶了。“况且,他既然答应了婚事,就不会出尔反尔,对方又是东岸势力最大的帮派……你知道黑道份子有多可恶吗?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我讨厌他们——”
    说话声陡地停顿,娃娃心头一凉。
    天啊,她满脑子只想著不嫁那个男人,却没想到她的冲动也许会带给父亲和风巽不少麻烦!风巽或许也明白个中危机,因为她感觉他的手微微一僵,离开了她的脸……
    他疏远的举止,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娃娃脆弱的心头重重刨了个缺口,伤口一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呜呜,你根本帮不了我!你也怕我!像从小到大认识的同学们一样讨厌我、害怕我!呜呜呜……”她难过地用双手捂住小脸,情绪崩溃,泣不成声。
    “娃娃,我不怕你,也不讨厌你。”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骗人!”颓丧的哭嗓从指缝间逸出来,听起来让人心疼极了。“大家都这么对我说、对我客客气气,可是还是没有人愿意真正当我的朋友呀……”呜呜呜。
    “我没有骗你。”他重申。
    “你有!如果你不怕我,你愿意娶我吗?你敢警告伍家人说:”娃娃是我的妻子,不准你们来抢。‘吗?“
    “我娶你。”
    娃娃闻言一怔,缓缓抬头,带著诧异的眼光看他,悬挂在眼角的泪珠因讶异而忘了该滚下来完成它的任务。
    “你说……什么?”
    “我愿意娶你为妻。”漆黑的俊眸里,倒映著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氤氲水眸。他注视著那张茫然小脸,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
    他愿意?风巽愿意娶她?
    一股好甜好甜的滋味漫上心窝,娃娃的粉唇不由自主往上弯出喜悦的弧度,头顶仿佛有众多美丽的烟火,在夜空中迸射出令人赞叹的图案——
    慢著慢著,他他他……居然愿意娶她?
    他不介意她是流氓的女儿,不怕惹祸上身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风巽反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闪烁著以往似乎总是刻意隐藏在玻璃镜片后的炯熠光亮。“不过,在你回答之前,有个关于我的秘密,我希望你能知道。”他摘下眼镜,放在床上。
    他的秘密?
    “待会,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补充道。
    失去了镜片遮掩的黑眸,看起来更加深邃、慑人,娃娃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语意,只能一头雾水地等待他下一个动作。
    什么秘密?他该不会也掏出配枪,说他是警政署的高宫或某个独立于编制外的警务小组成员,谅黑道份子也不敢来跟他抢老婆吧?
    当她还在胡思乱想,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风巽的俊颜在一瞬间幻化成尖耳长吻的兽脸,细密的黑色兽毛布满他的肌肤,修长的四肢兽化成著地的四条腿,手脚上拥有足以在木头上刮出深刻刮痕的锐利尖爪。
    这是一只背脊为黑,颈项周围略为浅棕色,腹部及四条腿的颜色又比棕色更浅的“兽”?!
    这只“兽”用著一双用有深褐色眼白、黑色瞳孔的异眸注视著她,四条腿走出那堆松松垮垮的布料,原本穿在风巽身上的衣物,在木质地板上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