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宝宝说一个好消息,爹地公司的亚洲据点选定在台湾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常常回去看外公外婆。
    叩、叩、叩、叩、叩……
    你问那是什么声音?
    你爹地正在亲手为你做婴儿床呀!妈咪和你现在正在坐的秋千,也是他亲手做的唷,他的手工真的很不错,难怪能亲自督导旗下的员工。
    妈咪以前误会他了,他不全都是用狼爪雕刻手工家具,他说人类发明的工具还挺好用的,偶尔在雕修细节的时候才会用狼爪。
    可是因为妈咪怀了你,外婆说家里不能动刀子、动钻子的,不然会吓到胎神,所以你的婴儿床,都是你爹地自己动「爪」做的喔!
    对了警告你,以後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不可以学你爹地一样,欺负人家。
    「又在说故事了?」你爹地走过来了,一身臭汗呢。
    「实施胎教呀。辛苦你了,果汁给你。晚餐想吃什么?」
    「冰箱有什么就吃什么。」嘻,只要是妈咪煮的,你爹地来者不拒。
    「好,我去看看……唔……」
    「乐乐,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很痛吗?」
    「宝宝……好像要……」
    「预产期不是还有三个星期才到?」
    「……」
    「我送你去医院!」附注:是狼族医院。
    「你全身都是汗,别碰我。恶,我好想吐……」
    「我去洗澡!」嘿,你爹地还真的冲进屋,洗澡去了?!
    虽然我也有点错愕,不过全世界敢耍著大野狼玩的,就只有你妈咪我这个小红帽啦,哈哈哈—
    三分钟後。
    南敬霆顶著湿淋淋的头发匆忙回到院子,看见娇妻悠哉坐在秋千上轻荡、喝果汁,恍然顿悟他又上当了,尤其愈接近娇妻的预产期,她的捉弄,他没有一次不上当。
    「真的没事?」他不放心地问。
    「老婆要分娩了,你还有闲工夫先洗澡,真服了你耶!」真好骗。
    「没事就好。」看她小脸痛得皱成一团,他紧张得心脏都差点停了。
    乐乐得逞一笑,小手拄著沉重的腰杆从秋千上站起来。一旁的南敬霆立刻贴心地接过她手中的玻璃杯,小心搀扶著大腹便便的娇妻进屋。
    「你的身体和衣服都是湿的。」她皱了皱眉。
    「还不是为了你!」
    「好啦,下次不捉弄你了,快擦乾,免得感冒。」
    一眨眼的工夫,南敬霆便兽化成狼形,棕黑色的大野狼钻出衣物,甩乾全身湿漉漉的毛皮。
    「呵呵,你身上的水喷到我了啦——」突然乐乐的笑声倏止,小脸陡地刷白,一手摸著墙壁,一手抱著肚子,状似痛苦。
    大野狼待在原地观望,不想五分钟内连上两次当。
    「唔,好痛……」乐乐痛得跪到地上去了。
    演技不错。
    「啊……不行,肚子好痛……是真的……」她频频喘息,以医师教过的方式度过这一波的阵痛。
    南敬霆见状,一瞬间又化为人形,阳刚俊脸写满焦急,手忙脚乱捡起地上的衣物穿回身上。
    「乐乐,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好!」
    「大野狼,你可恶啦!」他X的!她都要分娩了,老公居然还忙著穿衣服,一紧张还穿不好裤子!啊——她好痛啊——
    爹地妈咪,我要来报到了,不好意思咧,全世界敢耍著大野狼和小红帽玩的,就只有你们的儿子我这只恶魔小狼啦!
    哇哈哈哈哈!
    ——全书完
    ◎编注:
    1.想知道东方御野和沙莎莎的曲折寻爱故事吗?请看花裙子306【狼来了之一】——不准狼吞虎咽!
    2.想看风巽和沈娃娃的追爱过程吗?请看花裙子314【狼来了之二】——不甩如意郎君!
    后记
    大野狼与小红帽的幸福和解◎纪珞
    大家展书悦^0^
    依旧很高兴能和各位在後记见面。
    这本稿子,纪珞完成得很准时(意同於准时交稿),除了中间某些部分加加减减有—个多礼拜的卡稿外,其他的部分写得还算顺利,也写得满过瘾的,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重点是,在我家编编和印务大哥苦苦哀号的催促下,我自己也哀号著於承诺的时间内交稿,还挺有成就感的。
    嗯,可能会有人发现以上文意的矛盾之处——
    纪小作者明明准时交稿,可是编编和纪小作者都在哀号?
    没错哩(眼眶含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交稿日的几天後,稿宝宝就要进印刷厂了?!(编编,这算商业机密吗?不是喔,那我想记录在後记中,日後可以拿出来回味一下,小作者曾经历过这么猛的交稿经验。)
    (编编:这样就算猛?那你还没见识过更……算了,当编编没说。)
    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刺激,这意味著小作者连偷懒、出包、卡稿、胡言乱语、逻辑出现障碍的机会都不可以有。
    编编啊,你们会不会对我太有信心了……(三条黑线)
    (编编:这表示编编对自己也要很有信心啊……)
    不过好里家在,总算顺利把大野狼与小红帽拖出去斩首——呃,不是啦,是总算顺利让大野狼和小红帽在小作者的笔下,有个圆满幸福的结局了,跟编编一起跳大腿舞庆祝!
    交稿当天晚上,也就是写这篇後记的前一晚,我因为急性肠胃炎痛得发抖冒冷汗倒在地上,到医院挂急诊。在急诊室打针观察时,脑海中想到的竟是——好险已经交稿了,只剩後记,又是一个好里家在。
    《不该引狼入室》延续本系列前两本书,故事风格较为轻松,而且前四章算是青春校园喜剧吧(?)。这类题材我之前没有写过,第一次尝试,希望读者大人也会喜欢。
    至少我家编编在看过前半本初稿後,告诉我说看过的编编们都说好看,我怀疑是坏坏的大野狼对了编编们的重口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其实跟青春校园—点关系也没有。(笑)
    在此感谢编编们的捧场,让小作者有信心与动力完成後半本稿子。
    在「狼来了」系列第一本《不准狼吞虎咽》的後记中,我曾提到会有这个系列的发想,是因为被狼亦正亦邪的气质吸引,和对男主角的无耻垂涎。
    我承认,系列第—、二两本的大野狼不知道为什么都很正派,所以下定决心让第三只狼坏—点。但写完之後赫然发觉,这只大野狼好像也没有多邪恶,又是专情狼—只……
    那么,第四只大野狼呢?
    没错,就是那位个性冷冰冰的凌彻。
    先卖个关子,等你们看到书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编编:根本是纪小珞还没想到吧……)
    另外,小作者不藏私,在【狼来了之一】《不准狼吞虎咽》一书中,把男主角变成狼形最大的功能揭露出来;在【狼来了之二】《不甩如意狼君》一书中,把男主角能与动物沟通的特异功能揭露出来;在这本【狼来了之三】《不该引狼入室》中,把男主角锐利狼爪最大的「用途」揭露出来。
    那么,【狼来了之四】的男主角呢?
    没错,就是那位个性冷冰冰的凌彻。
    先卖个关子,等你们看到书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编编:纪小珞根本也还没想到吧……)
    宝贝肠胃又有点在绞痛了。
    後记就到这边打住,谢谢收看。
    咱们【狼来了之四】再见罗!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籍介绍:
    凌彻虽为下一任狼王继承人,却对王位毫不恋栈。
    他接下这任务的唯一条件就是──让他得回人生自由,
    不用整天被族中长老碎碎念到耳朵长茧、耳油狂流!
    而且他最讨厌没挑战性的对手了,那个外表娴静的女孩,
    最好不要让他觉得无聊,否则别怪他伸出“狼爪”……
    身为身价上千亿的四方集团总裁之女,央筱筱应是幸福的,
    但她从小就知道,衣食富裕的代价,就是自己的“自由”。
    她念父母安排的学校、也即将嫁给父母挑选指定的人,
    上天却让那男人闯进她生命中──带著无比狂狷的气势,
    轻轻松松就击溃她看似坚固、其实根本不堪一击的心防。
    而他却在得到她的心后告诉她,这只是场“狩猎”游戏?!
    ------章节内容开始-------
    正文 楔子
    一个被遗忘的远古时代故事,它是这么说的……
    在尚未有武器发明的时代,地球上的各个人种部落均和平相处,包括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兽人种族。
    然而,人类文明的发达,造就人类自我为尊的骄矜自大,自称万物之灵,并视拥有改变外型本能的兽人为灾祸与邪恶的来源。
    人类与兽人之间的战争至此展开。
    甚至有一群人类,自命为“猎人”,对人类以外的兽人展开大肆杀戮。
    敌不过猎人制造的武器、陷阱、毒害,兽人各族几乎被猎人消灭殆尽,在那场暗无天日的残酷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唯有狼族人。
    狼族人靠着顽强的野性、忠诚的灵性、以及敏捷的思维,保留了自己的物种,却也展开了和人类之间的对立宿命。
    他们很清楚,兽人在这个世界上已不再有光明正大的生存空间,于是他们选择让自己与人类不同的变异体质成为秘密,以躲避猎人的追杀。
    几百万年以后,远古时期那场呈现了人类黑暗面的血淋淋战争,早已被自命不凡的人类彻底从脑海剔除。
    因为人类无法容忍自身的污点被广为铭记、流传,所以他们选择遗忘,遗忘了自己的残酷,也遗忘了那些受尽他们残酷对待的兽人。
    但,遗忘,并不代表不曾发生过,也不代表不存在。
    猎人一族与狼族人的敌对宿命,延续至今……
    正文 第一章
    密闭的偌大会议厅中,一名年逾古稀的老者坐在椅上,他面前立着一个峻酷挺拔的年轻男子。
    “根据调查,沉寂了几个世纪的‘猎人’,近来开始蠢蠢欲动。资料上这个男人是‘猎人’的族裔,似乎正在暗中筹画着某种对狼族不利的计画,至于是什么计画,我们握有的情报尚不明确。”
    发言的是那名白发灰眸的老者,身穿绣有特殊狼形图腾的灰袍,瞳心散发着沉稳与睿智,气势威严慑人,看起来仿佛古希腊时代的圣哲,对正在翻阅报告书的男子大致说明。
    半晌后,打从进会议厅起都还未开口的男子说话了,不过,连正眼也没抬。
    “这就是交换条件?”即使是问句,他的语气一样波澜不兴,冷冷淡淡的。
    老者轻抿一记无奈却宠溺的微笑,颔首。“没错,只要任务成功,我与其他长老会答应你的要求。”
    “你们都认同了?”凌彻深敛无波的黑眸,扫向会议厅前方的灰色布幕,沉冷的语气饱含了“不要让我问第二遍”的警告。
    布幕的左右两边,登时从后方探出八颗老人的头颅。
    这八个也是身穿灰袍的男人,都是年过耳顺的老者,八个人加起来超过五、六百岁,他们每个人都用双手捂着脸,点头如捣蒜,对凌彻的问话丝毫不敢怠慢。
    由于这些狼族长老们,先前为了说服凌彻继任“狼王”,三番两次前去游说,天天“骚扰”凌彻。向来连火也懒得发的凌彻不堪其扰,难得地撂下狠话——要是再让他看见他们的脸,他就自尽给他们看!
    万万使不得呀!
    凌彻可是现任狼王之孙、下一任狼王的继承人,可容不得有丝毫闪失。
    没办法,他们在他面前只好一个个遮住脸,来个避不见“面”。
    “不过在你决定接受任务与否前,长老有个附带条件,你先听听。”灰眸老者道。
    凌彻没有答腔,一名老人捂着脸代表开口:“据我们所知,央为诚及他的亲信部属对旁人的戒心都相当重,恐怕不容易直接从他们探知猎人的计画。他有个疼爱的独生女,他的部属对那女孩也许比较没有心防。我们一致认为,透过那女孩取得猎人的机密,较为可行。”
    “要我去接近一个女人?”一记不耐的森然冷眼,扫过一干捂着脸的老人,老人们连忙左躲右闪,躲回布幕后方。
    “长老们是为你好,这是将任务危险性减到最低的办法。彻,你应该明白这个任务的危险性吧?”灰眸老者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面前的男子身上,老迈却仍不失威凛桀傲的五官与轮廓,在年轻时,倒与对方有几分相似。
    与人类敌对,是狼族人也不愿看见的事。
    在时间的洪流下,人类确实遗忘了兽人,但狼族人与猎人之间的战争,在几个世纪前仍旧在光明的背后持续着。
    千年前,猎人出了个反对宿命杀戮的领导者,禁止族人对狼族的追踪、杀戮;而今,有个猎人族裔似乎想违反祖先的禁令,正以强而有力的金钱后盾,暗中在世界各地察访狼族人的踪迹。
    狼族人警觉性高,亦不轻易对外人泄露身分的秘密,因此猎人的举动目前尚不至于对狼族人构成威胁。不过,狼族能在远古时代的那场血腥杀戮中幸存,就是由于拥有强烈的危机意识。
    狼,聪明、敏锐、狠绝,懂得反噬与它们作对的敌人,只要敌人稍有一丁点对它们不利的动静,就别怪它们先下手为强。
    不过,敌人终究是敌人,面对敌人没有不危险的道理。
    凌彻的视线回到手中的报告书,在捕捉到照片内一名笑得拘谨娴雅的年轻女子时,精锐的黑眸微微眯起,修长的指尖,缓缓抚摸过女子白皙无瑕的丽容。
    好,既然这是老头子们的附带条件,他会从这个看起来纯洁无垢的温室小花下手。
    她,将是他这场狩猎游戏中的鲜美猎物!
    “任务,我接。”凌彻允诺。
    “少狼主,看您需要多少人手,我们会从旁协——”布幕后,又一名老人捂着脸探出头出声,还没说完就被凌彻打断。
    “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凌彻面不改色,淡漠说道,刚坚如铁的眼神迎视老者。
    爷孙间无须言语的默契,让老者清楚领会孙子无声的要求。
    彻这个孩子,就是太明白任务的危险性,所以宁愿自己动手,也绝不让族人涉险,他透过眼神告诉他——别让族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他的朋友。
    “我明白了。彻,凡事小心。”老者也向他允诺,身为保护族人的狼王亦身为凌彻的祖父,他正色叮嘱道。“还有,尽量避免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不求完全,但求尽量。
    凌彻轻哼一声,表示听进去了,便掉头离开会议厅。
    八个缩在布幕后的狼族长老,从指缝间看到凌彻走后,纷纷松了一口气,才各自回到位子坐下喝喝水、压压惊,感觉原本寒气逼人的会议厅总算暖和了起来。
    “狼王,拿这个任务与少狼主条件交换,妥当吗?”长老之一忧心地开口。
    若是凌彻真的取得猎人的机密档案,他们不就得一致认同凌彻放弃继任狼王的要求?那么,下一任狼王该由谁来担当?而且,这项任务的危险性太高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猎人盯住、落入猎人手中,实在不应该让少狼主冒险。
    “如果任务太无聊,他根本不屑一顾,难道要我看着他自尽给你们看?”狼王没好气道。
    他这个孙子性情太淡漠,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全心投入,淡漠到他有时都以为他是个无心之人,就算在欧洲创立了一间前景看好的手工家具公司“沃尔夫”,也仅是靠着头脑,而不是用“心”在做,届时若真继任了狼王,付出的也不过是脑袋而已,这并非他乐见的事。
    他相信,要让彻找到愿意用心以对的人事物,就该给他自由,而不是将他绑在狼王之位上。狼王继任者的选择权不单在他手中,还必须有长老们的认定,只要彻达成使命,长老们看在他立了大功的份上,就会愿意妥协,答应他拒绝接任狼王的小小要求。
    所以彻自己应该明白,这趟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你们还是准备在年轻一辈的孩子中,遴选个能胜任的人才吧!”狼王笑得自信,一脚把头疼的事踢给和他一般高龄的老人家。
    “唉……”八个老人家一致叹气。
    这对老爱把难题踢给他们的祖孙,一样难搞啦!
    叹完气,老人家马上又七嘴八舌起来——
    “我觉得东方御野是个不错的人才,虽然沉默寡言了点,不过我欣赏这男人,沉稳、内敛、又实在!”
    “你老糊涂了呀!狼后必须是狼族人。东方那小子已经结婚了,而且还娶了个人类女子。想当初,那小子打不开心结去爱他老婆时,我还劝他放下心结、勇敢去爱,劝了好久咧!”
    “对,我也记得。”
    “那么,你们觉得风巽怎么样?”
    “他生在日本最大的黑道世家,不愿继承母方家族事业,宁可窝到一座小岛东岸当个与世无争、与小动物为伍的兽医,你想他会愿意接任狼王吗!”
    “风巽为人虽然亲切善良,不过我听说,他满脸和善微笑在他外公面前撂话,说只要打得过他,他再考虑继承家族事业的事。不过,至今他仍窝在小岛东岸,过着淡泊逍遥的日子。看来他外公派去‘游说’的人,都无功而返。”
    “我们光捡个东西,不小心都会闪到腰,怎么可能打得过年轻小伙子!”
    “不然,与少狼主合伙成立‘沃尔夫’的南敬霆?”
    “别指望那小子了。他早在八年前就扬言要娶一个人类小红帽为妻,族内好多芳心暗许的女孩儿都心碎了,我可爱的小孙女也是其中之一,呜。”
    “小红帽?什么跟什么呀?又不是童话故事,有女人叫这种名字吗?”
    “还是情人间某种恶心的匿称?”
    “大概是吧,年轻人总爱弄些有的没有的名堂,把明明很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
    法国·巴黎歌剧院(L''OPERA DE PARIS)
    在欧洲领有重要艺术指标的歌剧院之一,十九世纪中,由建筑师卡贺涅集合拿破仑三世之前所有的建筑式样,设计出折衷后的典型第二帝国式壮观建筑物,无论是浮雕、壁画都令人叹为观止。全院可容纳二千多名观众,还设有芭蕾舞学校及图书馆,萦绕着浓厚的艺术人文气息。
    此地亦是巴黎著名的观光景点,不时可见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驻足参观、拍照留念。
    “小姐,你看完歌剧后,就要回到原地来,我会在这里等你,然后再一起叫车回饭店。”歌剧院大门口外,一个五十开外、东方脸孔的胖妇人,正殷切地叮嘱面前一名年轻女子。
    “我知道。”年轻女子轻点螓首,精致无瑕的芙颜挂着腼腆温婉的浅笑。
    她身材纤瘦匀称,在胖妇人身边更显纤细娇小,一看就惹人怜爱,是东方古典美人的典型。但由于拥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让她精雕细琢的五官又比纯正的东方人更为立体。
    加上她如瀑的波浪长发柔软飘逸,肌肤白净剔透,明眸皓齿,气质柔雅,一身细肩带的白色雪纺纱及膝洋装,外罩同款同色的小外套,纯洁雅致得宛如坠入凡尘的天使,连经过的男女老幼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小姐,你千万别乱跑喔!”妇人又嘱咐道。
    “我知道。”
    “小姐,歌剧的门票,你带了没?”
    “带了。”
    “小姐,你要当心安全,别理陌生人搭讪。”
    她们逛了一整天的巴黎市区,她家小姐让外国男人惊为天人的容貌,无论到哪都招惹来一堆别有用心的苍蝇蜜蜂,好险有她在场,只要胖胖的身躯往小姐面前一挡,那些还算有风度的男人就会立刻放弃。
    可是,如果她不在小姐身边、又有不识相的男人想对小姐来硬的话……
    妇人愈想愈不放心。“不行,我还是陪小姐进去好了!”
    “江妈,在歌剧院里打瞌睡,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唷。”央筱筱微笑提醒。
    “欸……”妇人窘笑了下。老实说,她只看得懂歌仔戏啦,那种把嗓子吊得老高的“外国歌仔戏”,她听都听不懂,漫长的三个小时只剩打瞌睡能做了。
    “而且,江妈陪我逛了一整天,你自己都没有好好采购什么。这附近有不少百货公司,还有香水、衣服、皮包、化妆品的精品店,你可以利用这个空档去逛逛。后天就要回台湾了,你不是很想买些礼物回去送给亲人吗?”
    她今天挑选的景点不是名胜古迹、就是博物馆,对于爱热闹的管家江妈来说,一定觉得枯燥乏味吧?
    “呃,是呀。”小姐的提议她是很心动啦,但是……
    “不必担心我,歌剧院里有安全人员,我的座位又在特等席,不会有事的。”
    “这样……”妇人在心中欲望的催促以及央筱筱的保证下,妥协了。“好吧,小姐,那你要记得——”
    “是,我都记得。”央筱筱点头苦笑,阻止管家的唠叨。“看完歌剧就要回原地,千万别乱跑,当心安全,别理会陌生人的搭讪。江妈,你放心去逛街吧!”
    “小姐,你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女孩,江妈好舍不得你嫁到美国……”胖妇人握住了筱筱的手,眼眶微微湿润。
    “江妈……”央筱筱未变的笑容里,多了一抹离情的苦涩。“我们还是可以常常联络呀。快去吧,别浪费时间了,你只有三个小时。”
    “好。”妇人擦掉眼泪。哎呀,小姐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况且小姐嫁的对象是年轻有为、成熟稳重的商业钜子,这桩婚事郎才女貌,是天大的喜事,她怎么可以哭呢,真是的!
    央筱筱目送管家离去后,转身走进歌剧院,一面从淑女提包里掏出门票,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落入暗处一双心怀不轨的眸子中,成了待宰的小羔羊。
    奇怪?门票呢?怎么找不到?
    央筱筱顿下脚步,仔细低头翻找自己的包包。
    突然,迎面有个人高马大的棕发外国人,不小心擦身撞到她的肩膀。对方以法文向她说了句抱歉后便匆匆离开,她没有多想,又低下头找着门票。
    找不到。
    她索性放弃寻找,虽然门票是她远在美国的未婚夫送给她的限量特等席票证,反正歌剧也不是非看不可。
    这趟巴黎之行,其实主要目的并非旅游。
    三个月前,父亲特地以高价请来法国知名婚纱设计师,到台湾替她量身订作婚纱。婚纱大致完成了,因此母亲陪她专程来试婚纱,约好明天与设计师见面,确认最后需要修改的部分,等婚纱一切完工,就会由专人空运到纽约,让她于结婚当天穿上,成为最令人称羡的美丽新娘。
    与她订婚三年的未婚夫唐惇,知道她要来法国试婚纱,因公事在伦敦短暂停留时,特地抽空飞来巴黎,陪她到处游览待了一天,原本预定了门票邀请她与母亲今晚一起观赏歌剧,昨晚因为另有要事,先返回伦敦。
    而母亲预定了购物的行程,所以只剩她一人有空。管家江妈虽然陪同她前来歌剧院,但江妈对歌剧没有兴趣,她也不好勉强人家一起进去看。
    “这是你的钱包吗?”
    一道低沉醇朗的男性嗓音在央筱筱头顶响起。
    她反射性抬起小脸,正巧对上一双轻逸笑意的深邃黑眸,她的心儿陡地跳漏一拍——
    这是一张极为好看的东方脸孔,宛如出自上帝的巧手,精心打造出能掳获众人目光的俊魅容颜,衬上高大挺拔的出色身型,那尊贵的气势、那桀傲的气宇,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般不容忽视,卓然而慑人!
    “不是你的钱包?”
    字正腔圆的英文再度响起,男人又问,浓黑的剑眉莞尔微挑,似乎对别人初次见到他的惊为天人早就习以为常,还干脆咧开嘴角,在小美人面前笑得自信、笑得魅惑。
    央筱筱蓦然理解令她心口失去常序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他薄削唇瓣抿扬的笑意,带着某种邪肆、狂恣的味道。
    而他的眼神,也大方透露了对她的美丽的纯男性欣赏,徐缓地、专注地、像是没有遗漏她的任何一吋,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看过一遍。
    她二十四年来谨守规范的单纯生活中,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毫不掩饰放肆目光的男人。她的脑海渐渐浮现某个模糊的念头,在尚未厘清那个念头前,本能的警觉,已经教她要远离这个男人!
    “不是……”她的钱包怎么可能在他手中!
    央筱筱连忙以英文否认,连看也没看他手中的东西,转身迈开仓促的步伐,小跑步离开歌剧院。
    男人的目光紧锁着她仓皇逃逸的背影,嘴角仍旧上扬,而眼底的笑意则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轻蔑,以及势在必得的宣示。
    一段名为“狩猎”的序曲,正式揭开。
    正文 第二章
    央筱筱在大街上快步走着,尽可能远离了歌剧院,远离了那个让她无端心慌的陌生男人。
    夜晚的巴黎市区,浪漫多情依旧,但比起白昼时的雄浑优美,是全然不同的华丽美感。浏览着充满异国风情的街景,她纷乱的心跳,总算逐渐沉淀下来。
    沿途经过几处露天咖啡座,香醇的咖啡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央筱筱忽然羡慕起那些啜饮着咖啡、悠闲谈笑或静静沉思的人们,想起自己这趟法国之行,似乎尚未自己一个人好好坐下来,品尝一杯道地的巴黎滋味。
    她出门在外,身旁多半有熟人陪,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那更不用说,不是有未婚夫唐惇或母亲的陪伴,就是有管家、仆人的跟随。
    她并不觉得自由受到拘束,因为她了解他们的出发点是关心她、保护她。
    她的父亲央为诚,是华人世界中有名的金融大亨。
    身为身价上千亿的“四方集团”总裁之女,势必会得到些旁人所心羡向往的什么,也势必得牺牲些旁人所轻易就能拥有的什么,关于这点,她念小学的时候就懂了。双亲疼爱她,所以他们希望她怎么做、做到什么,她都不会有异议。
    只不过,当难得的“孤单”陪伴着她的时候,她竟然有种“自己竟如此熟悉孤单”的感觉。原来,尽管有人陪,她的心一直都是孤单的……
    怎么会呢?
    央筱筱哂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念头傻得可笑。
    她一直过得很幸福,怎么可以怀疑这一点呢!
    别想些有的没有的了!
    为了打发接下来三个小时的时间,也为了避免陌生人不必要的搭讪,央筱筱放弃独自一人坐在露天咖啡座,走向一间布置得温馨雅致的咖啡馆。
    一进咖啡馆,扑鼻而来的咖啡香味,顿时让她精神百倍。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这样一来,同样能看到醉人的街景与形形色色的路人。向亲切的侍者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后,她开始浏览着窗外的人、事、物。
    她看到一个吹着萨克斯风的街头艺人,他放在脚边的琴盒内,趴了一只正在打盹的胖花猫,每当有路人投以赞美的鼓掌或将小费放入琴盒,掌声及钱币撞击的声音,总会令胖花猫倏然睁开圆眼,可是过了不久又昏昏欲睡打盹去。可爱的是它一点被打扰的怒气都没有,也不想另找去处安眠,仿佛每回醒来都在告诉主人:你演奏得很好,我有在听,我没有睡着喔……
    呵。
    央筱筱觉得有趣,小手掩起嘴儿,笑了开来。
    “你连开怀一笑,都这么矜持?”教养当真如资料所写的那么好?
    闻声,央筱筱诧愕地将视线拉回室内,防备的清澈眸光,落在迳自与她同桌、大剌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又是他!
    他居然跟踪她?!
    他依然笑着,而且笑中饱含了玩味与透彻,一种令她无端紧张的笑意。
    “抱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好心情都被他破坏光了,但从小所受的根深蒂固的良好教养,让央筱筱纵使轻恼,也没有表现出不悦的脸色。
    她拿着提包,起身就要离席——既然他喜欢这个位子,她就让给他。
    男人饶富兴味地一笑。
    “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你没注意到吗,我刚才和现在说的都是中文。”而她,也下意识用中文回答了。
    央筱筱微微一僵,不作任何回应,笔直走向柜台付账。
    在这陌生的国度里,遇见这个陌生的无聊男子,对她的人生没有任何影响,她的修养与礼貌可以不必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你要走了吗?”料准她不会回答他,他对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气定神闲续道:“你的钱包不见了,要怎么付账?”
    正要掏出钱包付账的央筱筱,在提包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她的钱包时,骤然意识到身后那道低沉嗓音所说的话——应验了!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狭长黑眸。
    她紧张地跑回刚才坐的位子,在桌面、桌底、地上、椅子下,到处搜寻钱包的踪影。
    “找不到你的钱包吗?没关系,我已经替你付了。”男人悠哉地,喝了一口服务生送到他面前的黑咖啡。
    “你怎么知道我的钱包不见了?”
    话甫落,央筱筱便看着他从黑色风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个精巧的贝壳造型拼布小钱包。她对这个钱包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是由她亲手缝制,上头还绣了自己的英文名字——伊莉莎白。
    “我的钱包怎么会在你手上?是你拿走的?”她惊讶地问。
    “我没有碰到你的身体,如果扒手是我,我也要为自己的特异功能喝采了。”
    他的调侃,激起某个残留在央筱筱脑海中的印象……
    是那个棕发的外国男人!
    那个人在撞到她的时候,趁机偷了她的钱包,而她却没去确认眼前这个男人询问她时,手中所拿的东西——
    “是你发现扒手的行径,帮我追回钱包?”但又碍于她根本傻得没要回钱包,所以才跟着她来到这里?
    “还算聪明。”
    他轻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
    这女人不算太笨,与空有美丽外貌的草包似乎有点差距。
    不可讳言,央筱筱本人比照片更美上几分。
    照片上的她看起来端庄乖巧,一副任人搓圆捏扁的草包样,实际上算是有些脑浆,不完全是朵单“蠢”的温室小花。
    意会到自己把对方当成无聊卑劣的登徒子,央筱筱羞愧地涨红了小脸,收回他搁在桌上的钱包。
    “呃、谢谢你替我追回钱包……”她朝他微微屈膝点头,气质与教养都高雅得犹如欧洲皇室的公主。“我还误会钱包是你偷的,真的很对不——”
    他扬声打断她。
    “道歉就免了,反正这两杯咖啡是用你钱包里的钱付的,你既然已经请我喝咖啡,我还要求你道歉,未免说不过去。”
    “你要走了?”见他从椅子上起身,高大颀长的身影走向店门口,央筱筱不自觉脱口问。
    “难道,你希望我继续陪你喝咖啡、聊是非?”他回过头,嘴角勾起邪气的浅笑。“我很乐意为美女,更动我的行程。”
    “不……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她窘然否认,在他魅惑的微笑下,又缩回警戒的壳中。
    “有缘再见了。”他留下一句意有所指的道别,优雅的步履也踏出了咖啡馆。
    央筱筱忍不住凑到窗边,瞧着他宽阔的背影,细巧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那男人明明看起来不怀好意,却又路见不平帮了她一个忙。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翌日午后,央筱筱偕同母亲,在与婚纱设计师约定的时间,来到设计师乔瑟芬创立的婚纱名店,试穿为她量身打造的专属婚纱。
    在婚纱馆二楼,经过乔瑟芬与女助理的协助,央筱筱穿妥一袭典雅柔美的雪白色白纱礼服,被绾起的及腰长发上,别上了飘逸的头纱后,大功告成。
    她在母亲、乔瑟芬、助理等人赞叹的目光下,知道自己应该很漂亮。
    站在干净明亮的偌大镜子前,她看着镜中像个洋娃娃的自己、听着旁人的赞美与道贺声,她习惯性地礼貌微笑,回以道谢。
    她不认为自己美得令星月都失色,不过,这袭白纱礼服确实是她所见过最美丽夺目的婚纱,美到每个女孩子都会希望它能穿在自己身上,她也不例外。
    此时,设计师乔瑟芬拊颚思忖,对筱筱的母亲建议道:“夫人,我看了伊莉莎白小姐亲自试穿之后,针对礼服上某些细节,我有更好的想法,不知是否可与您讨论一下?”
    “当然可以,麻烦你了。”
    筱筱的母亲梅根是中英混血儿,出身英国贵族名门,虽然年近五十,气质、仪态、谈吐都相当优雅,女儿就是她年轻时的翻版。
    “请跟我来,我以图样说明给您听。”乔瑟芬率先下楼,一边吩咐助理去工作室拿一些配件材料。
    “伊莉,你觉得礼服如何?”梅根唤着女儿的小名,下楼前爱怜地问道,看见女儿出落得温婉美丽,她心中充满为人母的骄傲。
    “我觉得很好,也期待看到乔瑟芬小姐的新构想。”
    “好,那妈去去就来。”梅根笑着拍拍女儿的手,随设计师下楼去了。
    “哇,好漂亮……”此时有三个年轻俏丽的女人上楼来,她们是来挑选婚纱以及伴娘礼服的当地人,一看到镜子前的央筱筱,就大方地以英文表示对她的赞美。
    “你的未婚夫真幸运,相信他看到如此美丽的你,一定会更爱你!”
    “祝你有个美好的婚礼!”
    “要永远幸福快乐喔!”
    “谢谢。”央筱筱微笑以对,看出她们其中一人脸上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笑靥,猜想对方应该也是即将结婚的准新娘,便向对方表示祝福。对方很高兴,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后,遂开开心心去一旁挑选她们需要的礼服。
    之后,央筱筱便不时偷觑那位准新娘挑选婚纱时的雀跃神情,虽然知道这样有些不礼貌,可是她仍管不住内心的感动……忽然觉得,那么甜美的喜悦笑脸,才是最适合新娘的表情。
    反观自己——
    央筱筱将视线移回面前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人儿。
    她脸上没有太多的雀跃与欣喜,除了觉得很幸运能穿到这么美丽的婚纱外,心情与神情都一如三年前订婚时的平静,就算离婚期愈来愈近,也没有什么改变。
    由于母亲出身传统的英国贵族世家,连带地,她从小受母亲保守思想、良好教养的薰陶,也被教育成具有传统思维的保守女性。
    婚姻,在她的观念中,是女人最终的依归。
    因此当她年仅二十一岁、还在念书的时候,父母就替她决定了家世背景、外貌条件、内在修养都无可挑剔的未婚夫,对于订婚、结婚,她没有任何惊讶或厌恶的感觉,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在最适合她的安排下,顺利进行。
    她不晓得唐惇看见她这身打扮会不会更爱她,自从认识唐惇起,由于双方相隔两地,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在为数不多的相处中,她仍然可以感觉得出来,唐惇是个沉稳体贴、有风度的绅士。
    虽然彼此的感情不算深厚,不过两人相处的气氛融洽平和,成为共同生活的夫妻应该不是件难事。
    她的人生,在众人眼中简直趋近完美,很值得高兴,不是吗?那就该笑得开心些,是吧。
    央筱筱对着镜面,扬起唇角,微微将眼儿弯成新月,试着展现喜悦的笑脸……
    “你是在笑,还是在哭?”
    右侧的沙发椅区,传来一道她还来不及自短期记忆区块中剔除的揶揄醇嗓。
    她心口一跃,转头看向那个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
    真的是他!
    男人长腿优雅交叠,双臂慵懒地展开挂在椅背上,性感薄唇依旧噙着似笑非笑的弯弧,狭长黑眸依旧闪熠着魅惑的危险,一身不同于昨日轻便风格的休闲西服,让他颇有雅痞绅士的味道,像是活生生从杂志里走出来的世界顶级男模。
    活生生……
    就表示——真实!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很有缘,是不?”男人自沙发中拔身而起,走向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昨日,她与他的相遇或许可归之为缘分,但她不认为今天的“重逢”与缘分搭得上关系。
    央筱筱紧张地看着他走近,心中想着该不该跑开,颀长挺拔的身躯已经来到她背后站定。
    “我来见你。”他微微俯首,在她耳上低语。
    闪身躲避,是她唯一的反应,对方却不让她如愿。
    “别动,让我把话说完,否则别怪我唐突了你,在别人面前让你‘乖乖’待在原地。”他注视着她镜中慌张的明眸,勾唇浅笑。“让你待在原地的方法很多,就看你要不要试。”
    他在威胁她?!
    看着男人揭示着言出必行的肆恣眼神,央筱筱屏住呼吸,眼角余光瞥见刚才那三个挑选婚纱的女人,以为他就是她的未婚夫,还含笑朝他点头打招呼。
    “你想说什么,请你快说……”她颤声问,不时瞄向楼梯口,就怕母亲上楼来看见她和一个陌生男子靠得如此接近——
    念头一现,央筱筱杏眼圆瞠,浑身僵直不敢乱动。
    这个男人的身体虽然没有碰到她,但这已经是她生平和陌生男子靠得最近的一次!天呀,连她的未婚夫唐惇,都没有这样贴近过她!
    “你真美,这套婚纱很适合你。”
    他紧盯镜中的她,毫不吝啬给予赞美,黝黑深邃的瞳心浮现些许火苗,燃烧着热烫温度的视线,缓缓往下来到经由合身的衣料衬托得格外抢眼的丰盈上。
    或者该说,是太适合了!
    这套婚纱虽然保守得只有小露香肩,但却完美地勾勒出她秾纤合度的体态,在她纯洁清妍的气质中,勾惹出妩媚的性感,足以迷眩任何正常男人的目光。
    “或许,不只有你的未婚夫看到如此美丽的你会更爱你,连我,都被你深深吸引了,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不再完全由自己所主宰,另一半主宰权,在你。”
    他的嗓音低哑性感,像条滑溜的蛇钻入她耳中,引得央筱筱浑身发颤。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壳以及光裸的颈肩上,在视觉与感觉的交相刺激下,曝露在他炙热气息与火烫视线下的敏感肌肤,争先恐后冒出一颗颗细小的疙瘩。
    她惊得立刻垂下眼,避开他如火一般焚热的视线。
    老天!
    这男人怎么可以对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女孩子,说出这种挑逗的话!
    而且,明明知道她有未婚夫了,他怎么可以对她说出这种无耻悖德的话!
    “说完了?请你离开……”她的双手紧紧在胸口交握着,好不容易发出声音,才发现自己正屏住气息,胸口的窒闷感简直像是要把她淹没,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还有一件事。”他补充,对她赶人意味浓厚的逐客令,毫不在意。“昨天的事,你欠我一个谢意,我来讨回。”
    她陡地抬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镜中的他——
    “你说我请你喝了咖啡,扯平了。”难道他反悔了?
    “我也说了,那杯咖啡代表你的歉意,我接受的是你的歉意,只有如此。至于你的谢意,另外算。”
    脾气向来温和的央筱筱,也被他的死皮赖脸和无理要求给激怒了,尤其在他说了那席挑逗她的话后,她对他更是气愤。
    “谢、谢。”欠他的谢意还给他,这样可以了吧?
    “我要的不是这两个字,我如果那么好打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要多少钱?”除了勒索,她想不出这个卑劣的男人还有什么理由接近她。
    她不否认自己对昨天及时伸出援手的他,有一点点好感,而那一点点的好感,现在已经被破坏殆尽了。
    “你将一个为你失了心的男人,看得太肤浅了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今晚陪我共进晚餐,以示你的诚意。”
    “不可能!”她不会和未婚夫以外的男人共进晚餐,遑论这个心术不正又胡言乱语的陌生男人。“请你离开,否则我要叫人了。”
    “恐怕由不得你拒绝。”他说得理所当然。
    什么意思?
    央筱筱戒慎地看着他,心中萌生一股像是被迫身陷泥沼的不安。
    “我、我真的要叫人了……”
    “等你看过你必须与我共进晚餐的‘证据’后,再叫人也不迟。”他老神在在拿出几张色泽鲜明清晰的照片,举到她眼前。“这是我昨天麻烦服务生拍的,拍得不错,你无论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漂亮。”
    “喝!”央筱筱愕然抽气。
    因为,她在他手中那张照片中,看到了她与他的身影,而地点就是昨天她去过的咖啡馆。照片诚实记录了两人在咖啡馆里的互动,左下角还附有日期、时间!
    怎么会……
    她心惊地伸手想拿照片,还没碰到,照片就被他收回。
    “能在这么高级的婚纱名店,请专人为你量身订制婚纱,你和你未婚夫的来头应该都不小。你不会希望这些照片落入别人手中吧?尤其是,你的未婚夫?”
    看着他邪肆的微笑,她的俏脸不可遏止地刷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我的邀约,只好用点小手段。”没错,这点程度在他的“狩猎游戏”里,只能算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手段。
    “你也不希望我去查出你的身分吧?”
    听着他不疾不徐的补充,央筱筱花容失色。
    父亲相当保护她,加上她行事低调,没有在媒体曝光过。听这男人的语气,似乎还不清楚她的身分,但如果他有心想查,也许收买婚纱店里的员工就会晓得,届时也会连带得知她的未婚夫是谁……
    不!她不能让唐惇蒙羞。
    那个时间,她应该拿着唐惇送给她的票去看歌剧,而她却与一个陌生男人在咖啡馆见面,即使照片上的他们没有任何亲密互动,可也说明了某个程度的事实,在她保守的信念中,仍是欺瞒了唐惇!
    “你、你要我怎么做……”干净细嫩的娇嗓,藏不住恐惧的抖瑟。
    “别怕,只不过是共进晚餐,而且用餐地点由你选择。只要你赴约,我会将照片及底片交给你处置。”他更加贴近,低声安抚她惊慌的情绪。“之后,我们之间互无瓜葛。人海茫茫,也许真要有缘才能再见面了。”
    “我不能一个人出去,我妈会起疑的……”
    “告诉她你昨天在歌剧院巧遇朋友,相约今晚一起用餐、叙旧。”
    “不、不行……我不应该说谎,我办不到……”她慌了,像个被同伴告知一起去做坏事,良心不安而手足无措的小孩。
    沉潜在凌彻黑眸深处的锐利心绪,若有所思着。
    连这种小事也要他教?在某些方面,这朵温室小花似乎太软弱胆小了。长老们真认为能利用她取得猎人机密?不过,这并无损于他要做的事,这女人愈不愿意与心底丑陋的黑暗面妥协,他就愈要她面对自身的丑陋。
    因为,她不是纯洁的天使,而是丑陋的人类!
    “说谎并不难,只要肯开口,一点也不难。相信我,你一定办得到。”他邪恶地诱哄着。“况且,你必须办到,不是吗?”
    楼梯的方向传来母亲与设计师乔瑟芬的谈话声,知道她们上楼来了,央筱筱顿时方寸大乱,慌乱的美眸对着镜中身后的男人盈满央求。
    “你快走……”
    “傍晚五点,我在这个地址等你。”他递出一张小纸条。
    央筱筱赶紧接过纸条,心惊胆颤地看着他迈步离开,狂傲的身影与她母亲擦身而过时,她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伊莉,乔瑟芬小姐刚才和我讨论,决定把裙摆的尾端收一些起来,原本厚重的线条会看起来比较轻盈。”梅根微笑道,注意力放在女儿的婚纱上,以致于没有察觉女儿神情间的紧张。
    “嗯。”央筱筱根本没有听进母亲说的话,只是随意应声。
    捏紧了藏在手里的纸条,残留了他指梢的温度,鲜明地提醒着六神无主的她接下来该说什么。
    “呃、妈,我……”怎么办,她好紧张……
    “什么事?”
    “我、我昨天……”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正在心口鼓噪的惶恐。“在歌剧院……巧遇大学同学……我们相约今晚一起用餐、叙旧。”她将他所教的内容,照本宣科说出来。
    “剑桥的同学吗?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对。”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女同学。”
    “叫什么名字?”
    “爱莉丝,您认识的。她与我一起修习古典文学,我们好一阵子没见面了,她知道我要结婚了,想为我庆祝。”愈说愈顺口了。
    上帝,请原谅我的不得已……
    “是爱莉丝那个可爱的女孩儿呀!”
    “我可以去吗?”她怯怯问。
    “当然可以,好好去玩吧,顺便替我跟爱莉丝问好,记得别太晚回饭店。”知道女儿一向乖巧懂事、不曾欺骗父母,梅根不疑有他,爽快答应她的要求。
    “……我知道。”第一次撒这么大的谎,情况却顺利得超乎她想像,央筱筱不禁有些错愕,对母亲也感到愧疚。
    接下来,她已经无心在婚纱的话题上,满脑子净是那个狂狷的男人。
    心、乱、如、麻。
    正文 第三章
    她准时到达约定地点,他人已经在那里等候。
    这里是塞纳河(La Seine)畔,巴黎市被塞纳河区分为左右两岸。河的南面称为左岸,有着名的咖啡店及拉丁区,充满悠闲写意的文艺气息;河的北面称右岸,是巴黎主要的政经中心。
    黄昏的塞纳河畔,是许多巴黎市民最喜欢享受惬意闲坐的地方。生性浪漫的法国人,有时也会在欣赏夕阳与河面上漂流的花瓣、树叶时,喝起香醇的美酒、唱起动人的情歌,处处充塞着浪漫旖旎的情怀。
    此刻的央筱筱,一点体会异国风情的兴致也没有,她硬着头皮走向他,雪白小手局促地绞在平坦的小腹前,足见她内心的忐忑。
    “走吧。”他噙起了然一笑,没有点破她的惶恐,迳自沿着河岸迈步。
    “等、等等,你不是说由我选择用餐地点?”她蹙着柳眉跟上。
    “没错,由你选择。”他道,没有停下脚步。
    他腿长、脚步大,娇小的她必须小跑步才勉强跟得上他。
    举止一向被要求优雅的央筱筱,不习惯走这么快,加上她穿的是直筒的两片式长裙、脚踩短跟凉鞋,脚步无法如意迈开,觉得有些吃力。
    “那为什么,我要跟着你走?”
    “我先决定,再来才轮到你选择。”
    什么?!
    “啊!”内心一讶、脚步一乱,她不小心被自己绊倒了,跌了一跤。
    走在前方的凌彻回过头,来到已经从地上自行迅速爬起来的央筱筱身边。
    “还好吗?”黑眸上下审视她全身。
    “天呀,我好丢脸……我刚才一定很丑,很多人都看到了……”她低垂着羞红的小脸,拍掉手上的砂尘,糗得想找地方躲起来。
    “是很丑没错。”他照实说。
    “你、你、你……”她俏脸羞窘得通红。“你”了老半天,脑中找不到任何还以颜色的字眼,最后终于挑了她认知中最严厉的指责。
    “你太无礼了!怎么可以对落难的淑女落井下石!”他知不知道,淑女的形象是很重要的!
    “淑女小姐,没有人能在无预警的状态下跌倒还跌得很优美。”帅哥美女、英雄狗熊、伟人罪人都不例外。
    “是没有人突然跌倒可以跌得好看,可是,绅士就不该说出‘是很丑没错’这类让女孩子更窘迫的话啊!”
    “谁跟你说我是绅士了?”棱角分明的薄唇,扯出不以为然的谑笑。
    对喔,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与绅士根本搭不上边,绅士不会用“偷拍”那种卑劣的方式逼迫她——
    突然,央筱筱心中埋怨的声音消失了,因为眼前他出乎她意料的举动。
    他单膝跪地,大掌轻轻拍去她裙子上的尘埃、砂土,力道柔和得仿佛将她视为不小心沾上灰尘的珍贵宝物,直到确定拍干净了,才站直身躯。
    她胸口一热,因他温柔的举止怔住了……
    “有没有受伤?”他看着她问。
    “没、没有……”突然觉得他关注的视线好烫人,她迅速垂下眼。
    “别人的眼光很重要吗?跌倒就跌倒,那又如何。跌倒之后要是还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那才叫丢脸。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跌倒。”他依然盯着她看,最后一句说得寓意深远。
    央筱筱听着他说完,满腔的羞窘竟莫名其妙开始消散,心口、脸颊都有点热热的,这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让她开始觉得局促。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快到了。”
    这回,她发现他放慢了脚步,让她得以轻松跟上。
    不知不觉间,她也没像之前那样,迫切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了。
    原来“我先决定,再来才轮到你选择”是这个意思。
    他们正置身塞纳河上的观光船,因为他决定在游船上用餐,而任她挑选河岸众多游船的其中一艘,然后,他包下了整艘船。
    在露天甲板上浅尝着餐前红酒的央筱筱,一双清澈的眸子忍不住飘到坐在对面抿唇微笑的男人,她有种混乱的错觉。
    这个男人,昨天以桀傲不驯的英雄之姿帮了她一个忙。
    今天,他摇身变成一个轻浮可怕的恶魔,出现在她面前威胁她、让她惊慌、让她恐惧,诱惑她出言欺骗疼爱她的母亲。
    而刚才,他竟然单膝跪在地上,温柔拍掉她裙子上的灰尘,后来牵着她的手、引领她上船,还礼貌地替她拉开椅子、点餐、倒酒,举止尊贵优雅得就像个风度翩翩的王子。
    她对他的认知判断,简直被他截然不同的面貌给搅得一团乱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会比巴黎的夕阳景致好看吗?”他朝她兴味一笑。
    她双颊一热,匆匆别开眼,心虚的目光溜到远方,这么一看,就被眼前灿烂夺目的景色深深吸引——
    铺撒着金色斜阳余晖的河面,摇曳着潋滟波光,两岸与拱桥建筑的倒影,流淌在璀亮的水光间,美得令人赞叹……
    静下心来欣赏,才察觉迎面而来的徐徐晚风,央筱筱不禁闭上双眼,感受微风轻拂在脸颊上的舒服,耳边也听到河流的悠悠乐韵,以及河岸上传来的悠扬歌声。
    她的肌肤,感觉到塞纳河的柔情万种,她的耳,听见了塞纳河的俏皮灵动。
    粉嫩唇畔不自觉扬起满足的笑,霎时点亮了芙颜。
    “你现在的笑容,比起下午在婚纱店时那个僵硬的笑,好看多了。”
    闻言,沉浸在浪漫飨宴中的央筱筱,羽睫倏然掀起,美眸恰巧对上一道凝视着她的深邃黑眸。黑眸中毫不避讳的欣赏、以及隐隐燎烧着暖烫文火的光彩,让她俏脸一红,一时间不晓得做何应对。
    看出她羞涩的反应,凌彻的薄唇撇出一抹不着痕迹的冷笑。
    他收回了视线,举起酒杯轻轻摇晃,透过玻璃,慵懒地看着杯子里晃荡的红葡萄色液体。
    “你对自己即将成为新娘似乎太淡然了,像是……不抱期待。我猜得对吗?”
    她心口一颤,为着他轻易透视她的心情而惊凛。可是——
    “你猜错了。”她势必结婚,为人妻、为人母都是她必经之路,她只不过是平静接受,而不是抱不抱期待的问题。
    “你爱你的未婚夫吗?”
    柳眉一蹙。
    “这是个人隐私,我没有必要回答你。”才觉得他温柔优雅,他马上就非得这么放肆不可吗?
    他微微一笑,如她所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餐点上桌了,请享用吧。”
    经他提醒,央筱筱这才发现侍者已经将晚餐端上桌了,提醒了她,这顿饭可不是单纯的晚餐而已,她开始觉得坐立难安。
    “吃完晚餐,你会做到你承诺的事?”才问完,她就看他拿出一个牛皮信封纸袋,放在桌面上,推向她。
    “东西都在这里面,给你。”
    她赶紧拿起那包信封袋,果然在袋里看见那些在咖啡馆拍摄的照片与底片,对于他如此爽快就将“证物”交给她,心中不禁升起纳闷与防备。
    凌彻从她的眉眼间,轻易读出她的心思。“你怀疑我握有加洗的照片?”
    难道没有吗?
    “我没有,因为我不认为那些照片具有威胁你的作用。”
    在他意有所指的含笑目光下,央筱筱一头雾水地拿出照片,一张一张审视着。
    半晌,她恍然大悟——
    这几张照片虽然都有她入镜,但拍到的几乎都是她的背影,就算有一两张她的侧面照,但角度的缘故让她的五官不是很清楚,是不足以构成什么“证据”,而她整个下午却被这些照片耍得团团转,甚至说谎欺骗了母亲!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原因我说过了,为了让你答应我的邀约,我只好使点小手段。”
    “你为何执意我赴约?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难不成——
    央筱筱骇然抽气,紧张地左顾右盼着,就怕他故计重施。
    他如果打算再次偷拍,这回的地点、场景、气氛,绝对比上一次更教人匪夷所思!
    凌彻将她惊疑的表情完全摄入黑眸,哂然轻笑道:“你忘了?这艘船是你挑的,从头到尾你都在场,有看到我买通谁偷拍吗?侍者、乐师、还是游船驾驶?”这么容易就吓傻了?
    他这么一提,央筱筱被不安打断的理智总算接回来,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不,不对——
    “我刚才有闭上眼睛!”哪里知道这段时间内,他做了什么坏事?
    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动用面前的刀叉,品尝起鲜嫩多汁的法式牛小排。
    “你不辩解?”难道真的安排了人偷拍?
    “若你打从心底不相信,我的辩解有意义吗?”他将问题推回给她。
    “真的……只是纯粹的晚餐?”她战战兢兢问。
    “晚餐过后,你如果想多陪我一会儿,我不介意。”
    央筱筱紧紧抿着朱唇,不想说话。
    她从来没有遇过像他这种不但眼神轻佻无礼,连言语都轻浮得充满挑逗暗示意味的男人,面对他,她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没辙!
    “生气了?”带着莞尔笑意的眸光,徘徊在眼前这张生着闷气却极力压抑的小脸上。“你似乎很习惯压抑自己?”
    她气呼呼地别开脸。“不关你的事。”
    “你对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毕竟我在你眼中想必是个差劲的男人,你大可把脾气发泄在我身上,待会才不会消化不良。”
    他的“鼓励”宛如一记重锤,重重敲进央筱筱心坎,她突地一怔——
    她从小学习名媛淑女该有的礼仪,知道有气质、有修养、有风度的女孩子不应该像个泼妇骂街一样对人发脾气,就算心有不满也不该摆出臭脸,因为那是种令他人不舒服的丑陋面貌。
    这件事理所当然令她生气,连他也承认了她对他发火天经地义。
    只不过,教她讶异的是,她有多久没像这样,尽情把心中的不满表达出来了?
    她有多久不曾说过“不关你的事”这种重话?
    从几时开始,她习惯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是十岁,八岁,还是六岁?
    央筱筱心中的震撼奇异地冲淡了怒意,她不解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难道认为我的谢意,在你大费周章把我骗来这里后还存在吗?我真的不懂你为何这么做。”她不认为他是为了想看她生气的样子,才如此费尽心思。
    “我的目的很简单。昨天在咖啡馆,看到你注视窗外时的淡淡笑容,我深受你吸引,于是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和你独处的机会;也想知道,理应沐浴在幸福中的你,为什么会有那种失落孤单的表情。”
    闻言,她心口怦然一震。
    他直言不讳的表白、以及凝视她的纯然眼神,在在都令她心跳失序,尤其他发现了她所否认的失落孤单,更令她心悸不已。
    深埋在央筱筱心中的不知名引信,仿佛因此被点燃了,趁她不注意时,一吋吋开始悄悄燎烧……
    “我订婚了。”她下意识摸着右手上的订婚戒,像是在提醒自己不可遗忘的事实。
    “凌彻,我的名字。你呢?”他睇了她的小动作一眼,嘴角扯出兴味的笑。
    这男人居然无动于衷?央筱筱瞪着他。
    “我能理解你不愿透露的原因,那好吧,退而求其次,我记得绣在你钱包上的名字是伊莉莎白,我就叫你伊莉。”他自作主张道。
    “不可以,那是我母亲叫我的小名。”她拒绝。
    “小名?那就更亲切了,伊莉。”
    “你不可以这么叫我!”这男人怎么讲不听呀?
    “伊莉,你的晚餐再不吃就凉了。”
    “你……”央筱筱拿他没辙,索性闭上小嘴不搭理他,闷闷地吃起晚餐。
    两人“尽释前嫌”,这顿饭吃下来倒也平和。
    在时间的流逝下,美丽的夕阳没入地平线,天空换上了属于夜的一幕,地面的华灯点亮了巴黎,塞纳河好比换上了浓妆的美人,散发着风情万种的魅力。
    两岸的景物与横越在河面上的桥梁,被璀璨灯光装饰得美轮美奂,水面灯影交错,如梦似幻,惊艳每一颗永久或暂时停泊此岸的心。
    船上的小提琴乐师,演奏着一曲接着一曲的动人乐曲,侍者贴心地为餐桌上的烛台点亮,都为他们的晚餐增添了更多的浪漫元素。
    央筱筱只觉得如此引人心醉的氛围,不该出现在她和凌彻之间,她随意吃了两口餐后甜点,便走到甲板尽头看着远方,想摆脱缠绕在胸口的莫名骚动。
    看着她逃开似的身影,凌彻若有所思地眯起冷眸,朝乐师微微抬手,以流利的法文交代对方。
    “我送你一首歌。”他来到她身边,颀长身躯惬意地靠着栏杆,唇边扬着魅惑的浅笑。
    “我如果只说‘谢谢’,可以吗?”这回,她学聪明了。
    “可以。”
    “多谢你的恩准。谢谢。”
    悠扬的琴音响起。
    不陌生的旋律让她很快就听出来,这是一首名为“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的西洋老歌,她试图抚平的心情又即刻被音符扰乱。
    她讶然望向他。
    这一望,她却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他湛黑如夜、垂落在额前及颈后的微长发丝,随着夜风恣扬飘散;劲酷削瘦的脸部线条虽然带着狎俊的邪味,却又那么的魅惑人心;一双只容纳她身影的深邃黑眸,专注炯亮得令她几乎忘却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心情写照就如同歌名,情难自禁,想就这么沉沦在他迷人的魅力下,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像每个坠入情网的女孩——
    等等!
    她怎么可能觉得他迷人?
    她怎么可能觉得他好似深深眷恋着她?
    她怎么可能对一个才认识两天的男人有心动的感觉?
    更何况,他还恶劣地耍手段欺骗了她!
    这一定是月光太美、气氛太浪漫,所导致的错觉。
    人们总是轻易被环境影响而失去自我,陷入某种既定的模式或自己的幻想中,误将错觉当真实。
    是的,一定是这样,这只是她的错觉!
    她应该爱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而不是凌彻——
    “舍不得下车吗?”
    央筱筱紊乱的思绪,被一道饶富兴味的低醇嗓音打断。
    赫然回过神,她发现计程车已经抵达她下榻的饭店门口,七手八脚打开车门,纤细的手腕却遭一只大掌扣住,力道不重不轻,却无法让她挣脱。
    她诧愕地回过头,柳眉倒竖,正想怒斥他的无礼——反正她在他面前已经跌过跤也发过火了,破坏形象不差这一次;又反正她明天就要回台湾了,两人再也不会有交集——但手中突然被他塞入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她顿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鲜花赠美人。”凌彻微笑道。
    “哪来的花?”她微微蹙眉。其实更令她迷惘的是,红玫瑰的花语……
    “来处比心意重要吗?”他不答反问。
    她的心慌意乱,凌彻全看在眼里。这女孩已经陷入自己的迷思中,连他吩咐司机停车、下车买了玫瑰,她都没有察觉。
    “我不奢望你能给我一个道别吻,为我们的邂逅画下完美的句点。”
    凌彻盯着她在月光下更显娇嫩欲滴的唇瓣,粉红玫瑰般的柔和色泽,仿佛也隐隐散发着诱人香气。
    很有自知之明。央筱筱在心中附议。
    “所以,我给你。”
    话声甫落,阳刚的男性气息罩住了她,她心头一颤,才想出声抗拒,微启的唇瓣就被他牢牢吻住——
    这个道别吻,虽然只是个轻轻衔吮着她唇瓣的轻吻,却蛮肆着一股坚定而强烈的男性气息,就像他的人,轻而易举霸占她所有呼吸与知觉。
    接吻的时间不到三秒,她却觉得犹如过了一世纪那么长、那么令人悸荡,直到他的薄唇抽离,她才蓦然意识到这是她的初吻,而她的初吻居然不是交给她的未婚夫唐惇!
    一脸震惊的央筱筱几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身后一双精芒内敛的黑眸,冷睨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迸射出撒旦般的冷冷蔑笑。
    小羔羊的仓皇无助,正是恶狼所满意的表现。
    因为,她愈慌乱,就表示他对她造成的影响愈剧烈。
    他,让她彻底记住他了。
    接下来,他会留给她饱尝惶恐与迷惘的时间。
    直到他与她的下一次“巧遇”……
    正文 第四章
    周末下午,一间以天主教会名义创设的育幼院内,所有义工与小朋友们,正在为即将来到的耶诞节作应景布置,里里外外被各式装饰品装点得温馨可爱。
    「筱筱、筱筱?」
    「嗯?」央筱筱在某个声音不知叫唤了多久后,总算回过神来。
    「你在发呆呀,我叫了你好多次欸!」正在装饰圣诞树的孟悦柔,好奇地看着好朋友。孟悦柔在育幼院长大,两年前结识加入义工行列的央筱筱,孟悦柔开朗活泼,央筱筱恬静温柔,两人却很聊得来,成为无话不谈的手帕交。
    「呃、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某件事。」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工作时不由自主想起那个人,央筱筱心中微微一惊,手中的麋鹿吊饰不小心掉在地上。
    「筱筱,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孟悦柔替她捡了起来,清秀小脸凑到筱筱面前。
    「我很好……」她闪避道,作势忙碌,拿回好友手中的小麋鹿,踮起脚尖,将小麋鹿挂在圣诞树上。
    果然不对劲。
    「才怪,你从法国回来以后,常常这样魂不守舍的。发生了什么事吗?」孟悦柔锲而不舍问。
    「我……」真的有像悦柔形容的那样吗?!
    「你是不是突然开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如想像中,乐意接受这桩婚姻和那个无趣的未婚夫?」
    「悦柔,唐惇并不是……」
    「他并不是无趣,而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孟悦柔没好气地接话。「礼貌到订婚三年来对自己的未婚妻都没有逾矩的行为,连搂抱或接吻都不曾。」她猜那种男人不是性无能,不然就是同性恋,再不然就根本不爱筱筱。
    只不过,基于站在真正关心朋友的立场,这些话她都对筱筱说过了,而筱筱也明知这桩婚姻是商业联姻,却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仍然为父母及未婚夫说话。既然当事人都认命了,她若是再多言,好像就成了怂恿筱筱不孝的小人。
    唉,只能说,朋友有时候真的很难当!
    「唐惇只是尊重我,况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到那种程度……」婚后,自然就会不一样了……吧?
    央筱筱被心中浮现的问号,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她以前从来不曾怀疑这一点的呀,为什么现在竟然……
    孟悦柔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好,就依你,他就是因为太尊重你,才放任你们的感情在三年之间没有显著进展。」
    「也许是因为两人相隔两地的关系……」不光是唐惇,她何尝不也是如此,一直以来对彼此的关系没有要求、没有质疑。可是,她真的安于现状吗?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迷惘,心情为什么无法像以前一样平静洒脱,心底总有道声音,催促着她去找出答案。
    但,她到底该寻找什么?又该从何找起?
    「筱筱,」孟悦柔正色道。「你坚信感情是可以婚后培养的信念,我不否认,商场的人情世故、利益策略我不懂,没有资格评论什么。你就快结婚了,我对你未婚夫说过的那些『坏话』,你都可以当成玩笑。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结婚之后要过得快乐。」
    「谢谢你,悦柔。」央筱筱感动一笑。
    「不要谢我,我到现在还不赞成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孟悦柔故作不悦,双手插腰,别开小脸,没两秒又一脸好奇地转了回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法国之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艳遇吗?」
    提起法国之行,央筱筱明显又陷入某种迷离不安的情愫中。
    「筱筱,你说话呀。」孟悦柔有点担心了。
    「我觉得……心好乱。」面对好朋友关怀的眼神,央筱筱无法继续佯装若无其事,她真的需要一个倾听的同伴。
    看吧,她就知道筱筱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孟悦柔将筱筱拉到屋子角落,鼓励道:「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于是乎,央筱筱将邂逅凌彻的前因后果照实托了出来。
    孟悦柔愈听,嘴巴张得愈大。
    真被她猜对了,是艳遇,而且似乎还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
    最后,孟悦柔复杂地看着好友,口吻冷静地下了一个结论——
    「筱筱,你对他动心了。」
    「你还OK吧,筱筱?」与央筱筱并肩走出餐馆的孟悦柔,关心地问。
    自从她说出那个结论后,筱筱一直就是这副愁眉不展的凝重模样,连她们在育幼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完了晚餐,筱筱还是这个样子。
    看来,她的结论对筱筱来说是个打击,对她而言,又何尝轻松!
    唉!她以前老是劝筱筱要有自己的主见、勇于创造自己的命运;如今,却必须反其道而行,劝筱筱忘怀对那个谜样男子的迷恋,毕竟再过一个半月,筱筱就要结婚了。
    「我没事,」央筱筱嘴角扯出一抹要好友放心的强笑。「如你所说,那只是我一时的迷恋、错觉,我不会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好在筱筱和那男人只是短暂的邂逅,没有下文了。
    她们来到孟悦柔停放小绵羊的路边,央筱筱看了看表。
    「悦柔,你不是还要打工吗,再不快点就迟到了。」
    「你确定可以开车回去?」孟悦柔不太放心。
    「没问题的,别担心。」央筱筱深吸一口气,作势打起精神。
    「好吧,那我先走罗,你自己小心。」孟悦柔牵出机车发动,戴妥安全帽。
    「你也是,BYE。」
    目送好友骑着小绵羊离去,央筱筱心头一团难解的悒闷,依然存在。
    筱筱,你对他动心了。
    她也很难相信自己居然会对那样一个男人动心,除了名字和那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她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不是吗?
    倘若当时在塞纳河的游船上,她被刻意营造的浪漫气氛冲昏了头,那么,回到台湾后这些日子的魂不守舍、频频想起他,又该作何解释?!
    难道,她真的对凌彻动心了?
    不能是真的,这样是不对的,她有未婚夫,就要结婚了,她不可以再想那个只不过是短暂邂逅的男人了!
    央筱筱用力甩头,将心中的杂思甩开,快步走向停车场。
    经过一条路灯稍暗的巷口时,她瞥见狭窄的巷子里,有一群正在对人拳打脚踢的地痞流氓。
    她一惊,无法视而不见,想起包包里随身携带的防身警报器,便拿出警报器按下开关,刹那间,刺耳的警报声震天价响。
    「警察先生,那里有人在斗殴!」
    她躲在巷口外大喊,不晓得这么做有没有用。
    她向来习惯轻声细语,这一喊,也不知道那些流氓听见了没有,倒是警报器的声响,让那些流氓警觉地四下张望,然后放弃了逞凶,一个个一溜烟窜逃不见。
    央筱筱关掉警报器收妥,这才看清刚才那七、八个流氓竟然以多欺少围殴一个人,她小心走近那个靠坐在废弃车边、被殴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子。
    「先生,你还好吗?」
    她皱着眉头问,光线不明,又不敢太靠近,看不太清楚对方的长相。
    「被人围殴,我看起来会好吗。」没好气的虚弱嘲讽,从低垂着头的男人口中传了出来。
    她呆了呆,心儿为这徘徊在脑海挥之不去的狂恣低嗓,跳漏了好几拍。
    「凌彻?」她不自觉脱口而出。
    落难男子缓缓抬起头来,一张刀凿石刻般的俊颜映入央筱筱眼中。他黝黑深邃的瞳眸微眯,就着微弱的光线,注视眼前大吃一惊的清丽女子。
    「伊莉……」他的猎物。
    「真的是你!」她震惊地掩嘴低呼,没想到会在地球的另一端再度遇见他。
    「是你替我解围?」
    「嗯。」她紧张地蹲在他身边,发现他嘴角渗出一道血痕。她忙不迭找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去怵目惊心的血迹。
    「你有办法站起来走路吗?!我送你去医院!」
    「不需要。」他一手接过泛着淡淡清香的苏格兰格子手帕,用手帕捂着淌血的嘴角,一手握拳撑着身后的废弃轿车站直身躯。
    就算狼狈不堪,这个男人的一切依然是那么夺人心魂,初见时的心慑,仍旧在央筱筱的心谷中大大激荡着。
    「可是你有可能受了内伤,必须上医院检查。」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朝巷口走去,拒绝她的好意。
    这叫一点小伤?「你不要逞强,这样对你没有好处。」她亦步亦趋,像只吱吱喳喳的小麻雀跟在一旁,不放弃说服他就医。
    「我不能去人类的医院。」
    「你不就是人类吗!」
    「不是。」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反倒让她愣了一下。
    「凌彻,你好像伤得不轻,说不定,说不定……也伤到脑了,还是去医院做个脑部断层扫描吧!」她忧心忡忡建议。
    闻言,凌彻的唇畔逸出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浅浅笑痕。
    「我的脑没有问题,不必上医院检查。」
    「我不是在说笑话!」看见他嘴边的莞尔笑意,央筱筱只觉得生气。开玩笑的人分明是他!他刚才居然说自己不是人类,怎么会没——她的思绪倏止。
    「你跟我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凌彻嘴角的莞尔,被半讥诮半认真的似笑非笑取代。
    当下,央筱筱真的被他事不关己的风凉给逼急了,气闷地站在原地。
    「你需要检查,需要处理伤口。不去医院,难道要放任伤势恶化?」
    他也顿下步伐,回过头,黑眸在眼前这张小脸上看到了泫然欲泣的心急。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一撞,陡地一阵紧缩。
    「你在担心我?」他欺近她,俯身与她平视,俊脸与她的小脸相距一个拳头,深沉的黑眸直勾勾凝视那双滚着湿意的水眸。
    她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微微发颤的下唇,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凌彻黑眸微眯,无心探究心头那阵一闪而逝的异样感觉,倒是她的神情让他很感兴趣,一种引诱猎物一步步掉入陷阱的快感,凌驾了他心中的异愫。
    薄唇掀起一记安抚她的假意微笑。
    「我没有说要放任伤势恶化,不麻烦的话,请你送我一程回家,伤口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的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打定不上医院的主意看来任谁也动摇不了,央筱筱只好妥协,让他的伤处尽快冰敷止血才是办法。
    她点头道:「我的车就停在附近。」
    「请带路。」他侧开颀长身躯,等她带路。
    她迈开步伐,刻意放慢了脚步,还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走在她身后的男人。
    「你如果真那么怕我走到一半倒下去,可以过来扶我,我不会吃了你。」
    听见身后传来滑头轻浮的语句,央筱筱一窘,粉颊气鼓鼓的,索性直视前方不再看他。
    还矜持?凌彻心中嗤了声,冷蔑地睨着央筱筱僵直的背影。
    「好痛……我走不动了。」他撇嘴呻吟。
    听闻身后的吃痛声,央筱筱立刻回头,一双小手小心翼翼搀扶他的手臂,没有发觉自己掉入他的陷阱,单纯地以为他痛到支撑不下去了。
    「你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凌彻鼻间萦绕属于她的女性淡雅幽香,感受到她搭在他臂上的小手柔若无骨,捂在手帕下的唇角冷冷勾起,满意于她不加思索的表现。
    两人来到车上,央筱筱就着车顶的小灯,瞥见凌彻握在手中捂唇的淡蓝色手帕露在手掌外的部分,也晕开了一大片暗色的色泽。她纳闷地将昏黄的小灯扭成明亮的大灯,然后看清了那是从他掌心流淌而下的血!
    「凌彻,你的手?!」
    副驾驶座上的凌彻闻言,放开手帕,在灯光下摊开自己的左掌。
    「大概是被那些人推倒在地时,不小心让地上的碎玻璃割伤了。」他轻松道,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血流满掌的「盛况」。
    央筱筱倒抽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凌彻冷峻的剑眉微微攒起,斜睨着她匆匆跑开的身影,这回倒是他对她的行径摸不着头绪。无所谓,他等着看那个急于想送他去医院的女人却突然跑开,到底意欲为何。
    十分钟后,央筱筱气喘吁吁地回到车上,手中多了一袋物品,白皙小脸被室外十二月的寒风刮得红噗噗的,可见她走得有多急。
    「这是冰块,你先拿着敷脸。」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冰块,垫着一条全新的小毛巾,塞入他没受伤的右手,接着拿出医疗用的镊子、消毒药水和纱布。
    「左手伸出来,我先帮你看看手上有没有碎玻璃,再消毒止血。」
    他依言伸出受伤的手,古怪地看着正低着头、细心替他挑出玻璃碎片的女子。
    察不出阴晴喜怒的墨沉深眸,直盯着面前黑鸦鸦的头颅。
    「为什么帮我?」在巴黎,他设计了她。
    凌彻察觉她的动作稍稍一顿,她并没有抬头,又继续手上擦药的动作。
    「你问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她低道。但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去正视,她不敢去深究。
    既然她说不知道,凌彻大发善心没有逼问下去,反正不久之后,他会让她自动说出原因。
    没多久,他的左手被包扎好了。
    「你,很熟练?」千金大小姐的专长不都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只花瓶,要细分的话,第一专长挑名牌,第二专长买名牌,包扎伤口这类会见血的可怕恶心差事根本不敢、甚至不屑去碰,不是吗?
    凌彻看着自己被包扎得俐落美观的左手,承认自己对眼前这朵温室小花有点改观了。
    「我在育幼院当义工,难免遇到小朋友受伤、需要帮他们擦药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认真地看着他问:「刚才那些人为什么打你?你与他们有过节?」
    「路过,『不小心』多看了他们几眼。」他「简言」带过。
    「好过分……要报警吗?」
    「你认为报警有用?」
    「没有用吗?」她的生活单纯,没有遇过这类残暴无理的恶事。
    「没有现行犯,没有证据,就算警方愿意办案也无从下手。」他疲惫地靠向椅背。「算了,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见他神情虚弱,她迅速收拾起纱布、药品,发动汽车引擎。「轮到你带路了,我送你回去。」
    隔天晚上,央筱筱来到昨晚来过的地址,站在一栋幽静的高级公寓楼下徘徊踌躇,不时仰头张望楼高十五层的公寓某个楼层。
    「小姐,你找凌先生?」大楼管理员认出在一楼大门外走来走去、一脸犹豫的她是昨日与凌彻回来的女子,便上前询问。
    「呃……请问凌彻他在家吗?」
    「应该在,我记得凌先生今天一整天都还没出门。」管理员回答。
    「没有出门吗……」那就是在家罗?可是他所住的楼层,电灯并没有亮呀,会不会是管理员记错了?
    「需不需要帮你通报一声?」管理员问。
    「不……不用了。」她摇头婉拒,转身离开。
    她根本不应该走这一趟的,可是一整天下来,只要想到他似乎一个人住、没人可以照顾他、伤口不晓得有没有好些……理智与情感就这么在她心中互相拉锯着,直到太阳下山。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人已经站在他家楼下了。
    她知道这种心情是不被允许的,她不应该再和凌彻有所交集。
    他的伤口有按时换药吗?
    她必须忘掉对他的一时迷恋,毕竟,她就要结婚了。
    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出门?
    她不可以……
    他是不是内脏出血、陷入昏迷,没有人知道?
    她……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谢谢!」央筱筱又折回原地,心急如焚地等待大楼管理员以专用电话通报。
    「小姐,凌先生请你上楼。」得到凌彻的允许,管理员对她道。
    得知凌彻没有昏迷,央筱筱提在半空中的心儿总算踏回平地。
    所以,他应该没事吧?
    她只要看一眼,确定一下就好……
    央筱筱又跟管理员道了声谢,遂往一楼的电梯走去,按下最高楼层的按钮。
    电梯直达十五楼,她走出电梯,来到这层楼单一住户一扇黑色的镌刻铜门前,纤细的食指轻轻按下门铃。
    几乎是门铃响起的同时,黑色门扉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靠在门边的凌彻,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睡袍及长裤,性感薄唇扯出一抹慵懒的浅笑,刚冒出的胡渍布满精瘦的下颚。
    「我……我……我……」央筱筱美眸瞠直,因为眼前正对一副睡袍襟口开敞到腰部的半裸胸膛,对她来说这过于养眼的画面,让她突然结巴。
    「你什么?」他挑眉看着她俏脸微红的慌乱模样。
    闻声,她眨眨眼,连忙将视线调高,定在那张俊脸上。
    但当她的目光一接触到那张俊脸此时不修边幅、粗犷性感的模样,以及他的灼灼眸光,她的心口顿时像是有好几只失控的小鹿在横冲直撞。
    「你、你没事就好!」
    她红着小脸呐呐说完,匆匆转身要走,手腕陡地被一只大掌牢牢握住,整个人被他拉入结实宽厚的胸膛,黑色门扉随之在她身后关上,关门声和她猛然一震的心跳,相互呼应——
    砰!
    正文 第五章
    时间仿佛静止了。
    除了自己急如擂鼓的心跳声,被一双强健臂膀紧紧环绕的央筱筱,听不见其他声音——不,她更正,不只有她的心跳声,在她耳朵紧贴的平坦胸膛下,也有一颗心正在急促跳动着。
    不知怎么的,她纠结缠绕的心绪,在这双温暖的手臂、以及和她同样失序的强韧心跳围绕下,仿佛开始渐渐沉淀、清晰,空寂已久的心口突然变得好充实,她几乎要为这强而有力的拥抱,满足叹息了……
    「你听见了吗?我为你狂跳的心音。」
    头顶传来他沉醇却激昂的低语,央筱筱倏然清醒,意识到自己竟然沉沦于未婚夫外的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满腔的情怀陡地被一股自厌的羞愤取代。
    她怎么可以……
    「请你放手,放开我……」央筱筱使劲挣扎却徒劳无功,挣不出他铁条似的双臂。
    「既然再次遇见你,我不打算放手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切,仿佛充塞了绵绵无尽的深情,她怔怔屏息,忘了挣扎,在他胸前心颤低喘着,心海因他接下来的一字一句翻腾不已。
    「那晚目送你的背影进入饭店,我告诉自己,你已经订婚、即将属于别人,就算对你一见钟情,你的心也没有我介入的余地,就算再想见你,也必须克制探寻你的念头。」
    察觉怀中的娇躯微微一颤,凌彻嘴角冷冷勾起,薄唇感性地继续吐露着与他冷蔑的神情毫不搭轧的浓情深意。
    「可是,上天让我又遇见了你。昨日的巧遇,是我毕生最大的惊喜,但我仍压抑自己深深为你着迷的情感,毕竟这有可能只是我的单恋;今天,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这是不是表示,我可以无须再压抑自己的情感?」
    他的心确实为这女人狂跳着。
    因为,他的狩猎计画进行得很顺利,猎物已经掉入他的陷阱了,难得有件事让他觉得兴奋,也不枉他在他们的「巧遇」中,牺牲了一点鲜血来助兴了。
    男性浑然灼热的气息伴随着轻哑的低语,送入央筱筱头顶的发根,撩起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心乱,她心魂俱荡,因他深挚的表白方寸大乱。
    凌彻对她一见钟情!
    凌彻想再见到她!
    凌彻深深为她着迷!
    他和她,一样——
    「不……不可以……」她心慌意乱地摇着蛲首,想挣脱他的怀抱、他的魅力、他的深情,因为那些也正代表着她这阵子失控的情愫!
    「你能否认你的到来,不是因为在乎我吗?」
    凌彻让怀中的人儿离开他的胸膛,却没有放开她,厚实的双掌握着她纤薄的双肩,让彼此看得见对方的表情。
    央筱筱慌乱地咬着唇,在他深切的目光下,她无法斩钉截铁地否认。
    是,她在乎凌彻,所以管不住想来见他的心,可是——
    「这样是不对的……」这句话,她已经数不清警告过自己多少次了。
    「但你不能否认,你在乎我、关心我,对不对?」
    「我只能在乎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你……」她像只被狼逼入角落的小动物,神情慌张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说服你自己。」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能虚伪到几时。
    「我不是——」她的声音,被灼热的薄唇堵住。
    不熟悉却又不陌生的亲昵汹涌而来,眩惑了她的感官。
    极具野性的热吻点燃了早已蜇伏在她心中的澎湃情焰,在凌彻挑开她的贝齿,灵活地将舌尖探入她口中时,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他不断地与她嫩软小巧的舌蕾交缠,缠吮着她不知所措的柔唇,尝尽应该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甜美芬芳。
    央筱筱这才恍觉,从法国回来后,她没有一天遗忘自己在他唇间的感觉,她总是不知不觉想起他的霸道、邪气、温柔和那个揉合了他的一切的吻。
    那个吻虽然短暂、轻浅,但影响力却在她心灵深处不断扩大,以致于她抗拒不了两人双唇的再次接触,她情不自禁闭上双眼。
    现在,不同于上一次的亲吻,他吻得不顾一切,热情而强悍,他的唇和手,好热,好烫……
    直到两人胸腔内的氧气愈来愈稀薄,彼此的气息益发不稳时,凌彻癫狂纠缠的深吻转而温柔徐缓。
    「你对我如果没有感觉,不是应该抗拒我的吻吗?」
    他在她唇前哑声轻道,捧着她后脑勺的指掌转移了阵地,指腹轻刷着她微启低喘的殷红唇瓣,继而轻轻滑过她酡红的小脸,缓缓往下来到脉搏狂跳的纤细颈项,感受她为他而起的悸动。黑眸深处,冷蔑的了然一闪而逝——人类,虚伪又自以为是得令人作呕的动物。
    低醇热烫的嗓音回荡在耳边,央筱筱骤然睁眼,眼中的氤氲被羞惭取代。
    她难以置信地捂住被凌彻吻得又烫又麻的唇,用尽力气推开他,转身逃开。
    当她羞愤地打开了黑色门扉、跑出了门口的同时,身后一道人体落地的声响和闷哼,像是魔咒般定住了她的脚步。
    她心头一凛,回到门内一探究竟,看见凌彻撑起身躯,神情似在忍耐着某种痛苦,乏力地屈膝靠坐在墙边。
    措手不及之间,央筱筱忘了远远逃开这个男人的初衷,蹲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紧张地审视着他。
    「凌彻,你怎么了?」天呀,她居然忘了他身上受了伤,还使尽力气推他,她怎么能这么过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歉疚懊悔的语调让凌彻不禁抬眼,对上一双蓄着晶莹湿音心的湿润清眸,他的喉头不受控制地一哽。「我没事」三个字,就这么不经大脑从口中说出来,安慰看起来后悔得快要哭出来的她。
    「真的没事吗?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央筱筱不放心地执起他缠着纱布的手掌,还没仔细检查伤口,就被指梢传来的热烫温度吓了一跳。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她这才惊觉刚才拥抱着她的手温,不像是正常体温。
    没有多想,她立刻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他的额温和他的手一样烫人,额际也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凌彻,你在发烧?!」她诧愕低呼。
    这男人正在发烧,居然不吭一声,还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对她又抱又吻、只想逼出她的心意。他对她就这么执着吗?
    「嗯。」他轻应了声,态度稀松平常,像是一点也不把发烧看在眼里。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这很重要吗?」他微微挑眉,目光定在她显而易见担忧的清丽小脸上。「在你不愿正视我的心意,毅然转身离去后,我的死活伤势,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的质问,央筱筱无法回答,沉郁加重了滚在眼眶边缘的清泪重量,一滴、两滴承载不住心乱的泪珠,悄然滑落精致的脸庞。
    「请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凌彻精芒内敛的眸光,暗暗逡巡眼前这张泫然欲泣的脸蛋,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心中某个既定的认知,因她的表现,有了些许改变。
    这女人……似乎不像其他贪得无餍的女人,一认识他就想爬上他的床,一爬上他的床就想坐上凌太太的位子。她虽然也受他吸引,不过却不断在抗拒内心真正的感觉。
    难道,她爱唐惇?
    凌彻突然觉得不是滋味,并将心中的不悦归咎于他读过的调查资料。
    资料上写明了央筱筱与唐惇订婚至今三年但交往不深,关系与普通朋友没什么两样,所以他有自信让她为他亲手奉上一切。要是那群老头子给他错误资料,他会让他们知道敷衍他的下场。
    现在看来,这场狩猎游戏不能太躁进了。
    「我睡了一整天,为了接管理员的电话,才从床上离开。我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烧了多久。」凌彻照实回答她的问题。
    狼族人一旦受了外伤,无论伤势或轻或重,只要没死,发过烧后,伤口自能不药而愈、而且也愈合得比人类快。发烧对狼族人而言是自愈之法,一点都不需要大惊小怪。但看见央筱筱紧张兮兮的模样,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央筱筱讶异地抬起小脸,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泪痕。
    「睡了一整天?那你不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嗯。」他应声,正要站起身来,立刻就有一双柔软微凉的小手从旁探来,小心搀扶他起身,和昨天一样,仿佛担心他随时会跌倒。
    凌彻的眉头微拢。
    他不喜欢旁人碰触到他的身体,就算和女人做爱,他也会不着痕迹困住女伴的双手,不让她们碰他。为了接近央筱筱,他可以破例忍耐她的碰触,只不过,她的碰触似乎没有带给他任何厌恶的感觉……
    「你还是不想去医院吗?」
    急切的纤细嗓音,打断凌彻的思绪。
    「不想。」明白央筱筱无法理解他的「苦衷」,他只好补充,「睡了一天,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要是身体真的很难受,我会请管理员替我叫车。」
    「你的家人呢?」没有人能照顾他吗?
    央筱筱扶着凌彻回到主卧室,让他坐在床上。
    他的房间和刚才匆匆一瞥的客厅感觉很类似,都空洞冷清得过分,房间内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衣柜,而客厅里只有一组沙发桌椅和电视,可见他真的不常待在这里。而她在路上巧遇他的机率应该比中乐透还小,但,偏偏就是遇上了。
    「不住在台湾,我也是。台湾是我以前待过的地方,有空才回来看看。」
    「你的……女友或老婆,没有一起来?」
    听出她语气中微闷的迟疑,凌彻定定凝视她,薄唇轻抿一笑。
    「你放心。我单身,没有女友或老婆。」
    他意有所指的回答与暖烫的目光,惹得央筱筱心头又是乱糟糟,微慌的眼光四处飘荡,在床头柜上瞥见昨天买的外伤药品,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今天上过药了吗?」
    「还没。不麻烦的话,你能帮我吗?」
    「好。」基于想弥补刚才推倒他的歉疚,她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蹲在床边,熟练地解开缠绕在他手掌上的纱布,在那些看起来已经有好转的大大小小伤口上,重新擦上药水,然后再用干净的新纱布包扎妥当。
    这期间,凌彻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柔美的脸蛋,总在她未干的泪痕上徘徊。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揩去那两道让他觉得碍眼的泪痕。
    央筱筱怔怔地抬起头来。
    他怜惜般的温柔动作,比起强悍霸道的拥抱或热吻都更令她动容……可是,无论是他的温柔或她的动容,都不应该属于她所能拥有。
    「厨房里有没有食材?我帮你煮点吃的,你不能不吃东西。」她起身,不再看他,不再沉沦。
    「冰箱有。」抬眼觑着她眉头相蹙的小脸,凌彻这次懂得不去逼她面对自己的心。他必须放慢脚步,否则在紧迫盯人之下,她只会像惊弓之鸟,一看见他就远远躲开他。
    「你休息吧,食物煮好我会叫你。」
    「等等,」他叫住她,抄给她一组电话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最近会待在台湾,你如果想知道你搭救的路人有没有死,打这通电话就能知道。」
    她虽然迟疑,但还是收下了纸条,离开了房间。
    央筱筱来到厨房,在和他的客厅、房间一样空荡荡的冰箱里,找到他所谓的食材,两包冷冻义大利速食面条、两颗蛋、一打啤酒和三瓶矿泉水,她只好用既有的蛋和面条,煮了一盘义大利面和一碗蛋花汤。
    当她再度回到主卧室时,凌彻已经睡着了。
    她用手背探了下他额间的温度,他并没有醒来。她遂至主卧室附设的浴室内拧了一条湿毛巾,放到他额上。她没有叫醒他,也留了张字条给他,告诉他食物在厨房桌上,要吃的时候再用微波炉加热。
    客厅的大门合上时,凌彻睁开了双眼,皱眉拿开额头上的湿毛巾。
    在发现她留下的字条时,看着纸张上娟秀的字体,想揉掉纸张的动作突然有些犹豫。
    最后,他仍是将字条揉掉了,丢入垃圾桶。
    他「享受」央筱筱发自内心的在乎与关心,不过,他并不需要。
    平安夜,充满祝福与和平的圣善之夜,从原本属于基督、天主教徒的教庆,如今已经扩而成为世界上不同种族的人们表达祝福的时刻。
    育幼院的小教堂内,传出纯稚的歌声。
    小教堂最前方站了两排小朋友,个子比较矮的小孩面对观众站在前面,身高比较高的站在后面,每个人头上都戴了顶红色的圣诞帽,他们或许没有好歌喉,但看得出来都很卖力地唱着圣歌,为平时来陪伴他们游戏、读书的义工们报佳音。
    接下来还有育幼院的孩子表演精心筹备的耶稣诞生短剧,义工说故事、唱歌等活动,热闹的活动告一段落,年迈的英籍修女院长,端出她与孩童们精心烘培的小饼干请大家吃,感谢义工一年来参与他们的生活,气氛愉悦温馨。
    「伊莉莎白。」来到央筱筱身旁的史密斯修女,以英文唤着她的名字。
    「院长,您请坐。」央筱筱也微笑地以英文回应,并扶史密斯一起坐下。
    由于史密斯修女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难得在异乡台湾遇到能说得一口正统英式英文的人,对筱筱倍感亲切,于是她在与筱筱沟通时,都使用家乡的母语。
    「外面有个人,应该是来找你的。」史密斯修女道。「他前两天来过一次,只透过你的英文名字说要找一个朋友。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只告诉他今晚你会到,请他今天再来。」
    「会是找我吗?」
    在台湾用英文名字找人?央筱筱也觉得纳闷。
    「我出去看看好了,谢谢院长。」
    央筱筱来到室外,冬夜的低温让她拢紧了身上的白色羊毛披肩,双臂抱胸,就着小教堂内的灯光,看见阴暗处一道修长的身影。
    「请问……」她开口唤道,在灯光照得到的门廊下停下脚步,地上映出她纤长的影子。
    对方跨步走上前,昏暗的光线下出现一副高大的黑色身躯和一张俊魅夺人的男性面孔,她心口突然泛起悸颤,仿佛以为自己看见了撒旦。
    「你果然在这里。」男人唇角浅勾。
    「是你……」相较于他的从容,愣在原处的央筱筱就显得错愕多了。
    是凌彻单就她的英文名字在找她,他怎么知道在这里能找得到她?
    在她黑白分明的澄澈清眸里看到显而易见的疑惑,凌彻浅勾的嘴角,抿出透彻的弧度。
    「你曾说你在育幼院担任义工,这里是离你替我解围的地点最近的育幼院,我来碰碰运气,好在这家育幼院的院长知道你的英文名字。」只不过无关乎运气,而是他早就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
    央筱筱微微一愣。
    这男人是会读心术吗,为什么每次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在……找我?」
    「那天之后,我没有接到过你的电话,倒是隔天接了不少通大楼管理员打上来问候的电话。」他问了,知道是她拜托管理员留意他的状况。
    一句简单的陈述,道尽了她昭然若揭的疏离。
    她垂下双眸,不发一言。
    「谢谢你那天煮的面和汤,很美味,吃完之后体力也恢复了一大半。」凌彻适时转移话题。
    「不客气……」
    「我来找你,是想还你一样东西。」他说明来意。
    什么东西?
    央筱筱看着他从风衣口袋中,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扁盒。
    「抱歉,你那天借我止血的手帕脏了,我买了新的还给你。」
    「没有关系的——」
    凌彻直接执起她右手,将盒子交入她手中,不准她推辞。
    「至少,我把心意传达给你了,你收下之后想把它扔在一旁不理或丢掉都随你高兴,不过,它始终会存在。」他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一语双关,相信她也听懂了。
    「凌彻,你明知我——」
    「筱筱姊姊,你看上面、上面!」
    门口传出童稚嗓音,打断了央筱筱想说的话。
    「欸?」她抬头一看,发琨自己和凌彻都站在挂在门廊外檐的檞寄生下,俏脸尴尬一热。
    依照西方耶诞节的习俗,同时站在檞寄生下的人,必须相互拥抱亲吻以表示对对方的祝福,这也是一种和平的象徵。
    这就表示,她和凌彻必须……
    「被筱姊姊,大哥哥,你们要拥抱亲吻喔!」大孩子朝两人挤眉弄眼。
    「快点、快点!」挤到门口来的孩童们频频催促。
    「平安夜,你不希望让他们失望吧?」凌彻轻抿一笑,低声道。
    「他们都是小孩子,你千万别……」她小声提醒,说到最后赧然语顿,绯丽的红彩染上白瓷般的姣美小脸。
    「千万别怎样?」他故作不解,笑看她酡红的甜美娇颜。
    「就是别——」话甫落,她就被一双健臂揽进一副坚实的胸膛,然后,凌彻的吻落在她额心,很轻很轻,却一点也不敷衍,就像家人间给彼此最温暖诚挚的吻一样。
    央筱筱胸口一热,还来不及感动,就又被小朋友们大声催促。
    「筱筱姊姊,换你亲大哥哥了!」
    正文 第六章
    她的俏脸继续涨红,看着凌彻微微俯头方便娇小的她亲吻他,除了家人,从来没有主动亲过别人的她更加羞涩了,脸儿红得发烫,像一尾煮熟的虾子。
    想尽快结束尴尬的场面,央筱筱只好把心一横,闭上双眼,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在碰到凌彻的脸颊时,蜻蜓点水地印了一吻就马上退开。
    睁开了眼,恰巧对上他灼亮的眸心。
    他身后淡淡的月光,映出他高颀的身型与俊魅的轮廓,肆扬不羁的黑发轻轻地随风飘动,轻轻地……撩拨着她的心。
    她局促地别开眼,催促孩童们回到屋内,免得他们在门口受寒感冒。
    「大哥哥,」一个笑得好甜的五岁小女孩,拉拉凌彻的裤管,用着好有元气的椎嫩嗓音,秀出她今天学会的英文。「MERRY CHRiSTMAS!」
    央筱筱见凌彻没有回应,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用气声对他说话:「你不说些什么吗?」
    「我该说些什么?」凌彻反问。
    「也回给她同一句祝福呀。」他不知道吗?
    「我不是教徒。」事实上,他对人类所有的节庆一概兴趣缺缺。
    「有什么关系?只要有心,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时候,让身边的人感受到快乐与希望,无关乎信不信教。」他刚才不也依照习俗吻她了吗,为什么就吝于给一旁人一句祝福?
    「只要有心,何必只限定在某一天才让身边的人感受到快乐与希望?」所以他才觉得人类虚伪,专订一些无聊的节日,就为了立个名目吃吃喝喝。
    「你说得没有错。如果你有这方面的禁忌,我不勉强你去做……对不起,我原本只是希望,你也能给予这孩子一句祝福,她会很开心的。」
    「既然你希望我说,我就说。」
    他低下头,对腿边仰着期待的小脸看他的小女孩,也说了同样一句英文。小女孩一听,唇畔的笑花绽放得更加灿烂,心满意心足地跑进屋去和哥哥姊姊们玩耍了。
    「凌彻,你是真心的吗?」看着他,她莫名地就这么冲动问出口。
    「我真心想让你高兴。」他假意道。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孩子觉得开心不就够了。」
    「可是,发自内心去祝福别人,自己也能感到快乐。」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感觉,感觉凌彻并不在意旁人的祝福,也不习惯去祝福他人,就好像是个……对周遭的人事物、甚至对于他自己,都淡漠到无心的人;可是,他在她面前呈现于外的特质,又不像是那样的人呀,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觉得快乐吗,凌彻?」央筱筱下意识又冲口而出。
    面对她善良真挚的清亮眼神与轻柔的语气,凌彻突然胸口一紧,淡定的心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打乱,黑眸深处一冷,立刻甩去心头的异样,撇唇魅惑一笑。
    「如果你能接受我,我会更快乐。」
    「这是……两回事。」她呐呐道,心湖又不受控制地因他的魅力而掀起波动。
    「原来,你的本名是央筱筱。」没打算破坏两人目前和平的谈话气氛,凌彻话锋一转,视线扫过她挂在胸前的义工识别证。
    明白是识别证给了他答案,她也只能点点头。
    「『央』,很特别的姓。」凌彻话声稍顿,语气凝滞了些。「但愿你与我所知的央家人,没有任何关联。」
    发现他两泓深不见底的黑瞳微黯,央筱筱正想问些什么,被他抢先开口。
    「不打扰你,我先走了。」语毕,凌彻转身步向育幼院大门。
    站在原地的央筱筱,看着他融于黑夜中形单影只的背影,不知为何,仿佛看见了他孤冷无心的灵魂,她的心口忽然无端刺痛,热气直逼她的眼眶,不及细想,她迈步追上了他。
    「凌彻!」
    他顿步回头,俊眉微挑,不明白地看着朝他小跑步来的她。
    「那个……你的伤都复原了吗?」
    「都好了。」
    「那就好。呃、还有……祝你耶诞快乐。」
    紧睇着她天使般纯挚的微笑,凌彻心中闪过一阵连自己也不明白的自厌。
    不对,那不是自厌的感觉,而是打心底厌恶这个故作高尚纯洁的猎人后裔!
    「你是真心的吗?」他收束心神,拿她说过的话反问她,黑眸直勾勾望进她眼底。
    「我……」她语塞,他的问法让她无法回答。
    「伊莉莎白。」史密斯修女从屋内走出来,慈祥脸庞上极力掩藏的焦急,在筱筱面前再也忍不住流露了出来。
    「院长,有什么事吗?」看出史密斯修女脸上的焦灼,央筱筱关心问。
    「我刚才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他说悦柔受了枪伤,人正在医院急救。」
    「悦柔受了枪伤?!」央筱筱掩嘴低呼。怎么会这样……
    「我不想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悦柔姊姊出事了,伊莉莎白,你能替我走一趟医院,去看看悦柔的情况吗?」史密斯修女的眼底布满担忧。
    央筱筱握住史密斯修女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给予安慰的支持。
    「好,我立刻就去。您别担心,我会随时跟您联络。」语罢,央筱筱匆匆回到屋内,只拿了自己的包包和车钥匙,连外套都忘了穿。
    火速来到育幼院内的停车位,她以遥控解除门锁,不小心按错了键,车子的防盗警报器发出响彻云霄的噪音。她一惊,又按了个键,防盗器的声响停了,门锁也开了,但三秒钟后防盗器又开始哇哇大叫,门又锁上了。
    她又是一惊,手忙脚乱之际,发觉遥控器忽然离了手,接着,刺耳的噪音终于消失。她望向身旁,在夜灯下看清了替她「解除警报」的人是谁。
    「你的情况不适合开车,坐我的车。」
    凌彻将车钥匙交还给她,走向自己停在旁边的跑车,率先进入驾驶座,示意站在原地的她上车。「上车吧,我陪你去。」
    央筱筱没有异议,听从了凌彻的指示,甚至对他心怀感激,绕过自己的车,坐入他车上的副驾驶座。她虽然安慰史密斯修女别担心,可是她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悦柔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不可能不担心。
    一路上,她始终在心里祈祷着,祈祷悦柔能平安无事……
    凌晨四点三十分。
    病床边支颐浅睡的女子,感觉身后被人覆上了温暖的御寒衣物。
    她醒来,发现那是一件黑色的男性大衣,而帮她覆盖上大衣的男人,正安静地在一旁陪伴她,属于他的暖实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到她的心口。
    央筱筱恍然意识到,整夜,她陪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悦柔身边,而凌彻则是默默陪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她记得,当她心急如焚地在手术房外等候时,凌彻温热的臂膀环住她冰凉的身体,给予她无声安慰,当时的她没有避开他的拥抱,几乎是贪恋着他所给予的温暖,当悦柔动完手术、顺利取出卡在胸腔的子弹时,也是凌彻提醒她打电话回育幼院报平安,也打回家中报备。
    央筱筱轻抚着身上的大衣,胸口蓦地发热,胸臆间霎时充满了铭心的热流。
    「凌彻,对不起,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她歉然低道。
    凌彻闻言,矜淡的神情微微一僵,细微到央筱筱压根没发现他幽深黑眸里,一丝几不可察的错愕——他居然陪央筱筱耗在这里大半夜?!
    似乎……是在看见她小脸上的担忧心急时,他便清楚自己不该丢下她不管。没错,他是为了博得央筱筱的好感而留下,不是因为其他可笑的原因而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
    「你不必觉得抱歉,是我自愿留下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凌彻迅速找回了冷静,眸中弥漫的温柔善意,掩去了背后别有所图的心思。
    「谢谢你……」央筱筱感觉心儿无法自持地怦怦大动,只能慌然别开眼。
    她没想到自己竟如此依赖他,将他的陪伴视为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去质疑、去排斥,心底始终百般压抑的那一部分,似乎愈来愈难以控制……
    「唔……」病床上的孟悦柔发出痛吟,意识逐渐苏醒。
    此时,病房内还有一名远远环胸靠在门边、神情肃穆威凛的高大男子,像尊门神似的,虽然没有移动分毫,但因床上的人儿有所动静,他也将注意力放在孟悦柔身上。
    「悦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央筱筱心一喜,立刻凑近好友问。
    「唔……是筱筱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我还不想死呀……你不要拿布盖住我……」游丝般的虚弱语气,从孟悦柔苍白的菱唇中断断续续吐出来。
    「睁开眼就看得到了!女人,你少给我耍白痴!」
    接话的是门边那个一脸不好惹的男人,语气一点也不友善,央筱筱听了也吓了一跳,但他却是将受伤的悦柔紧急送医的男人。
    「唔……黑帮寻仇大拼,我只不过是路过,为什么好死不死是我中枪,要死也应该是那个带头火拼、制造社会问题的大块头啊……」病床上的孟悦柔依然双眼紧闭,愤愤不平地开始低泣。「唔……我会不会死掉?痛死我了啦,好痛……」
    「你——」男人愈听脸色愈难看,本来想吼些什么,看她痛到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到嘴的怒吼也陡然消失。
    「悦柔,你没事了,会疼是因为麻药退了的关系,忍耐一下,我马上请护士给你止痛药。」央筱筱柔声安抚,转身就要跑出病房。
    「我去。」一脸沉鸷的男人制止了央筱筱,迳自前往护理站。
    之后,护士来替孟悦柔打了一剂止痛药,那个高大男人见她又睡着了,遂自行离开,育幼院的史密斯修女前来探视悦柔,向筱筱与凌彻道了谢,并要整夜看顾悦柔的筱筱先回家休息,凌彻便又开车送筱筱回到育幼院。
    蓝灰色的天空渐渐亮了,可以看见天际飘下的绵绵冬雨。
    干爽好闻的温暖气息突然远离,睡梦中的央筱筱随之惊醒。
    她弹坐起身,眨了眨迷蒙的大眼,看见自己待在一张大床中央,身上盖着一床丝被,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方,还看见一道正走出房门的劲瘦背影。
    「凌、凌彻?」她出声唤住那道背影。
    「你醒了。」凌彻回过头来,硕长身躯又踅回床边。
    「这里是……」
    「我家。你在车上睡着了,抵达育幼院时,我看你很疲惫,没有叫醒你。不晓得你家住址,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到你车上,所以带你回来让你多睡一下。」
    这么说,是凌彻抱她上楼来……
    那么刚才那种干爽好闻的温暖气息是……他身上的味道?
    是了,她对他胸膛的温度与味道,其实不陌生。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男人车上睡得不醒人事,还被他抱在怀中、脱了鞋、轻置于床上,央筱筱心中一阵迷乱与紧张,俏脸一下子着了火。
    「谢谢你……我、我该回去了……」她匆忙下床穿妥鞋子,才跨步经过他身边时,纤细的右手腕被凌彻牢牢握住。
    「你就这么急于逃离我?」他问。
    凌彻言语中清晰可辨的挫败与压抑,教央筱筱心口一窒,一池被他搅乱得难再寻回平静的心湖,此时更是纷乱难静。
    「我即将结婚了。」她没有试图挣脱他的大手,仅是幽幽地道出两人都必须面对的事实。
    「假如你没有订婚,会选择我吗?」
    他凝望着她,用着每个女人都会甘心沉沦的深情目光,邪恶地撩拨她早已遭他侵蚀消融的意志力。就见央筱筱神情挣扎、困惑,但仍极力抽回几乎融化在他深情目光下的理智。
    「没有假如。你还不明白吗,这已经是既定的现实。」容不得她作选择呀!
    「你爱你的未婚夫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第一次问时,她记得,他是用着随口而问的轻松语调,而这一次,问句间绑缚了沉甸甸的情愫,沉重得令她喘不过气来,她无措地垂下眼。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爱你的未婚夫吗?」
    见她不发一言,凌彻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与手中的力道,丝毫不察自己的神情有多专注,甚至还有一丝的……紧张。
    「我……」央筱筱欲言又止,也忍不住在心中自问——
    我爱唐惇吗?我会爱上唐惇吗?
    「回答我,你爱他吗?你真的爱那个男人吗?」
    凌彻咄咄逼人,每一个问号都像是一支刺痛央筱筱良心的利箭,在良心的哀呜下,她只能选择——「我爱我的未婚夫唐惇!我必须爱他、也只能爱他!」
    半晌,空气间只剩沉默,依稀能听见室外的淅沥雨声。
    「你不爱他。」他直指而出,性感薄唇轻逸笑痕。
    「我爱——」她抬头睁大眼睛,整个人被他一手拉进双臂间,逸出唇瓣的声音陡然遭他的薄唇完全封缄。
    凌彻毫无保留地吮吻着她粉嫩的樱唇、与她湿润的粉舌狂放交缠,回味着深吻她的甜美滋味,不去探究自己为何突然不带任何目的而亲近她,脑中就只想将她狠狠纳入怀中吻个彻底!
    「你爱的是我。」他啄吻着她小巧嫩软的耳垂,哑声在她耳畔揭开她藏在心底的秘密,怀中的娇躯一颤,一双慌乱的星眸惊愕地瞪着他。
    「我说的不对吗?」
    他依循心中的渴望再度俯近她,却被她逃开一大步,就见她俏脸惨白,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地迭步后退,然后踉跄跑出他的视线范围。
    「该死!」凌彻低咒了声,追了出去。
    央筱筱奔入冰冷的大雨中,没有目的地奔跑着,如同她迷失在汪洋中的心情,找不到可以靠岸的地方,惶恐而无措。
    她相信自己对凌彻有着莫名的迷恋,可是却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了他,她相信自己能遗忘对凌彻的一时迷恋,可是她真能忘得了吗?连凌彻都能将她一直不愿正视的心意直指而出,她还能继续视而不见吗?!
    她爱上凌彻了,无法自拔地爱上他了!
    但她不能属于凌彻啊,爱了又怎样,她明白自己在与唐惇的这桩商业联姻中背负的是什么样的责任,注定无法和凌彻长相厮守啊……
    介于心悸与心痛之间的揪扯,凝成一滴滴的泪珠,划过央筱筱的心头,也划过被雨水浸湿的脸庞。
    搭了另一部电梯下楼追出公寓的凌彻,一映入眼帘的,就是在大雨中跌跌撞撞跑向马路中央的央筱筱,还有一辆疾速行驶中的汽车朝她逼近的惊险镜头——
    「筱筱——」他惊骇抽气,心跳在那一瞬间骤然停止。
    「兹——」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在宁静的清晨里听来格外令人心惊肉跳。
    那辆车及时停在距离央筱筱三十公分处,差一点就拦腰撞上她。汽车驾驶摇下车窗,怒目朝吓得跌坐在地的央筱筱破口大骂。
    央筱筱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身,蹒跚往后退了几步,那辆车的驾驶才又踩下油门呼啸而去,她也被一股强蛮的力量拉回公寓楼下淋不到雨的地方,一道气急败坏的如雷咆哮从她头顶劈下——
    「笨蛋!你找死吗?外面正在下大雨,干什么跑上马路!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多危险?!」虽说清晨路上车少,但哪一辆不是超速行驶!差一点,差一点他就眼睁睁看着她发生车祸……
    思及方才千钧一发的危险画面,凌彻几乎肝胆尽裂,还来不及厘清这股惊恐交织的心绪从何而来,眼前小脸发白、浑身湿透抖瑟的人儿,让他胸口猛地抽紧,他咬牙低咒了声,将她拉入电梯。
    全身湿漉漉的央筱筱,被一脸紧绷的凌彻拖入主卧室的附设浴室。
    他打开水龙头,温度适中的热水,从他们头顶上的莲蓬头哗然淋下,没多久,满室弥漫氤氲热气。
    央筱筱惊魂未定,虽然热水替她赶跑了浑身的冷意,但心口的惊悸依旧迟迟未散,她依然颤抖着,悬在眼眶的泪水因恐惧而忘了寻找宣泄的出口,在她泛红的眼中漫成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的蒙雾。
    看着不断颤抖的小女人,凌彻的喉咙没来由地一紧,心口破天荒地发涩发软,一手将狼狈害怕得宛如落水小狗的她拥进怀中,用坚定的双臂安抚怀中抖得不像话的她。
    「凌彻……」央筱筱将脸埋在他胸口,受惊的眼泪终于滑出眼眶,潸然落下。
    当央筱筱脆弱的泪水淌在他衣襟,凌彻的手臂自有意识将她揽得更近更紧,口气却很糟糕。「别哭了!谁教你那么固执!承认自己爱上我,有悲惨到需要去寻死吗?!」
    他当然知道这女人不是故意去撞车寻死,只不过承认爱他有那么困难吗?她为什么不像其他女人一样挤破头想勾引他、霸占他!
    在坚实的怀抱中,央筱筱的惊悸逐渐受到安抚,但压在心头最沉重的禁忌依旧存在,让她痛哭出声。
    「我爱你,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了,可是这是不对的呀……」她抽噎地在他胸前用力摇头,压抑的心意一经释放坦承,无助的泪,落得更凶了。
    闻言,凌彻的内心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将胸口的鼓噪归之为任务成功的提前欢愉。
    「你爱我,没有什么不对,只要你还没结婚,我就有资格与唐惇竞争。」
    「你……」她抬起小脸,泪眼怔怔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你想娶我?」
    「对。」如果这样才能让她甘愿为他奉献一切,他会办到。
    「你爱我吗,凌彻?」她望入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想探寻他的允诺有几分真实。回答她的,是他俯下头,霸道、热切地搂住她双唇的吻。
    夹带着狂焰的热吻席卷了央筱筱的全身,她在悸颤之际,脑中的问号却更加清晰,但接下来的感觉一下子就让她再也无心存疑,凌彻的吻变得更加狂野,霸气地需索她娇柔甜美的唇舌,那直接又狂妄的索求,几乎让生涩的她在激情的漩涡中被吞噬殆尽……
    她有些慌张、有些害怕,因为她能感受到他的吻和之前的都不一样,灌注了强烈的火热欲念;她想拒绝、想逃离,但是几经闭锁的情意一旦出了闸就难再收束,况且……被自己深爱的男人这般拥吻着,初尝情滋味的她,几乎没有半点抵抗的力量,就只能软摊在这股澎湃的情潮中。
    当央筱筱将最纯真的自己交给了她所爱的男人,并没有她想像的疼痛,而心口那块仿佛失落已久的拼图,在那一瞬间,牢牢嵌合住她的心——
    她的心,变得完整了。
    正文 第七章
    房内,传出激情四溢的娇吟与粗喘。
    女人娇喘连连,一股莫名的空虚占据了她全身细胞,她酥软地唤着男人的名,只觉得自己就要在他炙热的指尖下融化。
    在他的抚弄下,她不再是那个矜持保守得只知道谨守礼法的女孩,深埋在她心底最女性化的一部分,经过他的滋润催化,正迅速萌芽成熟,绽放成一朵热情娇艳的花。
    激颤欲裂的快感瞬间将他们淹没,在强悍与坚定的节奏下,他们迷失在高潮的欲望风暴之中,癫狂纠缠,心神俱荡……
    情潮过后。
    央筱筱轻喘着抚平全身的悸颤,忍不住抬眸看着将她搂在怀中、闭眼平复喘息的男人。
    两个星期前的早晨,她与凌彻发生第一次关系后,两人在一起,仿佛就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她没有向任何人吐露他的事,仅能利用唯一独自出门到育幼院帮忙的机会,偷偷与他见面。为此,她对父母、对史密斯修女、对好友悦柔、包括对未婚夫唐惇,都撒了谎。
    她知道自己犯了错,却无法自控。早已泥足深陷的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向管束不住的情火深渊降服,明知可能会被烈焰焚毁,明知可能会跌得粉身碎骨,也愿意纵身跳进去。因为自从遇见了他,她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她只是一朵为他而绽放的花朵,如果失去了他的润泽,她终将枯萎、凋谢。
    那么凌彻呢?他爱她也如同她爱他一样无法自拔吗?除了他们的第一次,他说了「他想爱她」的情话,之后他再也没提过「爱」这个字眼,但每回一见到她,却又热切地需索着她,仿佛不能没有她。
    以往她将爱情视为神圣的恩赐,总觉得爱情不该是随意挂在嘴边说说而已,真心相爱相属的两人,就算嘴里不说,一定也能藉由行动感受到彼此的爱。可是,当她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原本的信念却开始摆荡。
    这就是爱情吧?令人盲目、疯狂,却又忍不住犹疑、不安……
    「一直用这双美丽的眸子看着我,是想再来一次吗?」凌彻直视着在他怀中彻底释放妩媚娇美的小女人,用着蛊惑的醇嗓低道。
    央筱筱俏脸一红,小脸埋入他胸前,轻摇螓首。
    「你不喜欢?」他故意问,声调轻狎,眸心却闪过一簇阴郁的幽光。
    其实不必问他也清楚,这个女人已经臣服于他的身体,沉沦于他掀起的情欲洪流,看来,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画了。可是,愈接近任务终结阶段,为什么反而觉得有股纠结的空闷卡在胸口……
    「不是的,我好累……」羞怯的软嗓从他怀中钻了出来。
    「你睡一下,我有工作要处理。」他撤离了环抱着娇嫩胴体的双臂,从床上起身,套上衣裤。
    阳刚慑人的完美体魄,在央筱筱面前毫不忸怩地展露,她羞涩地别开眼,以致于没有注意到他融入些许冷漠的语气。
    被窝里骤失他的体温,她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但她并不想打扰到凌彻的工作。
    她从他口中得知,他的公司「沃尔夫」远在北欧瑞典,利用当地著名的森林资源,出产限量的精致手工家具,发迹不过短短四、五年便闻名全世界。
    当地时间比台北慢七个小时,台北临近晚餐时间的此刻,正是公司忙碌的上班时间。凌彻这个负责人,并没有因为到了地球的另一端而放下手边的工作,仍然以手机及笔记型电脑遥控「沃尔夫」的事务。
    她当时得知他是「沃尔夫」的负责人之一时很惊喜,因为他们的产品并未销售至亚洲,她母亲之前透过英国的亲戚,代订一组华丽的欧风下午茶桌组送给她当嫁妆,质感好得连她都爱不释手……
    思及婚事,央筱筱眸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
    她与凌彻发生关系后,彼此都没提起她即将结婚的事。
    距离与唐惇结婚的日子只剩半个多月,她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心就好乱好乱,所以不知该从何提起,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那他呢?不在意吗?不然为什么从来不提?
    「凌彻,」她坐起身,小手将丝被压在胸口。见他回头,她不知怎么的却又突然开不了口,只是朝他微微一笑。「没事,你去忙吧……」
    凌彻默默地瞅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房间。房内的央筱筱趴回床上,脸颊磨蹭着柔软的枕头,鼻间嗅着属于他发梢的淡淡洗发精香味。
    同处屋檐下的两人,心思各异,却同样复杂……
    心事重重,央筱筱睡得并不安稳,没有多久,她便起身到浴室简单梳洗了下,然后来到凌彻工作的书房。
    书房门没有关,从墙上一整片的落地窗望出去,夜幕已然低垂。
    他伫立在落地窗前,那尊贵的气势、桀傲的气宇,宛如傲视万物的王者,一如初见时的卓然慑人,总是令她心醉神驰。她恍然顿悟,原来自己早在第一次遇见他时,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她满怀爱意走近他,在经过书桌前,被桌上的文件照片攫住了目光,因为那文件上有她的照片,她不禁伸手拿起——
    背对着央筱筱的凌彻早就发觉她接近书房,但他没有阻止,而是让她错愕地看完手中那些资料,然后,他与她的相遇,即将迈入这出剧码的最高潮。
    「知道我为什么握有这些资料吗?」他问,没有回过身面对她,依然俯瞰着华灯初上的街景。
    听着他阴鸷的语气,央筱筱的呼吸猛然一窒,感觉到空气中凝滞着某种一触即发的不安。
    「你调查我……和我的家人?」不只,甚至是父亲几个亲近部属的身家资料,都在他的调查范围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而是我的族人,我只不过是得到这些资料。」
    「族人?」
    「狼族人。身为猎人一族的你,应该不陌生吧?」他转过身,俊美的脸庞上眉宇深拧,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央筱筱闻言,讶异不已。
    没错,她并不陌生。她的父亲以身为猎人一族为荣,在她小时候就告诉过她关于猎人与兽人之间的宿命传说,并教她要记得猎人的使命。
    她年纪还小时,没有怀疑过父亲的话,但随着年纪渐增,父亲虽然没有欺骗过她,不过狼族人的事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因为那实在是大荒谬了!
    所谓的「兽人」在世界上、文献上根本无迹可寻,他们也许只是人类史上某支失落的远古人种的名称,又或者父亲所知的这个传说只是央家某位祖先编造给孩子们听的英雄故事,不期然被子孙流传了下来,事实上并没有远古时期的那场战役,遑论有那种会变身成狼的人。
    可是,凌彻竟然也提起猎人,还说……他是狼族人?!
    「我是听我爸提起过,但——」
    「不相信,是吧?」
    凌彻了然说完,诡谲奇幻的异象,在央筱筱面前真实上演。
    她倒抽一口凉气,惊愕地瞪大眼。
    因为凌彻清峻的五官逐渐变得狰狞,脸上冒出类似野兽的诡异灰毛,墨黑色的眼瞳转淡为琥珀色,龇咧的口中隐隐约约露出尖锐的獠牙,双手也布满长毛,而指甲则抽长为锐利的尖爪,一转眼间,高大俊挺的男子在她眼前消失了,一头灰黑色的巨狼从他散落的衣物中走出。
    这是怎么……回事?
    央筱筱双眼发直,惊愕到无法开口作声,脑中轰轰轰乱成一团。
    这世上真有会变身成狼的狼族人!
    那么兽人、战役、猎人使命、狼族人与猎人的敌对宿命,都不是传说故事,而是真实存在?!这么说,她与凌彻一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敌人……
    央筱筱的重心颠晃了下,她迭步后退,难以置信地跑出书房,无力地跌坐在主卧室的床沿。
    「我一直希望你与猎人无关,但是那些资料,给了我明确的答案。」凌彻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诉说着早已在心中预设的谎言。
    心乱如麻的央筱筱陡地抬起头,看着衣着整齐的男人,衷心希冀刚才所见的异象只是自己的错觉,却也想起他说过的话——
    但愿你与我所知的央冢人,没有任何关联。
    「你握有那些资料,是为了与我以及我的家人……敌对吗?」她苦涩问道。
    「是你的父亲央为诚率先违反祖先的禁令,打算让猎人一族再一次与狼族人为敌,他派人在世界各地暗中察访狼族人的踪迹。」
    「为什么?」她压根不知道有这件事。
    「这就是我所接到的任务,将此事调查清楚。」他话语一顿,表情纠结地注视着她。「狼族人和常人一样渴求自由、和平,但是狼族人很清楚,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光明正大的生存空间,只能隐藏变身的秘密,唯有小心翼翼才能存活。倘若人类执意对狼族人不利,为了求生,我们也只好反噬。」
    「我爸没有理由对付你们呀……」但就连她都亲眼看了凌彻的变异才确知有狼族人的存在,她父亲为何要与一个可能不存在的名词敌对?
    「人类对兽人的赶尽杀绝,有理由吗?!几千年来,猎人对狼族人的追踪杀戮,有理由吗?」凌彻冷哼。「有,不过是为了莫名其妙的骄矜自大!」
    被他愤懑的言语扼住了心,央筱筱仿佛听见了所有狼族人心中最深沉的不满、迷惘、以及无奈,揪心的雾气蓦地袭上她的视线。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她奔上前环抱住他的腰,盈眶的清泪飘洒出来。「我相信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敌人,凌彻,我们不是敌人,不是……」
    她的热泪,触及了他心底深处冰封的柔软,他不明白心口那种又热又胀的感觉是什么。凌彻眉峰绞拧,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
    他没有回抱住她,只是站着不动……央筱筱的心窝隐隐刺痛着。她擦干泪痕,抬起小脸,坚定地注视着他。
    「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但请你答应我,在还没查清我爸派人在世界各地暗中察访狼族人踪迹的原因之前,不要伤害他们。」
    他黑眸微眯,紧凝着她毅然决然的神情,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愿意帮我,即使背叛你父亲、背叛猎人一族?」
    「如果我父亲的作为真的违反了祖先的禁令,为了两族的和平共存,我会阻止他。我不喜欢战争,不想看见杀戮重演。」更不想与心爱的男人为敌,那会比终结她的性命还痛苦!
    「我也不想与你为敌。」
    凌彻伸手环住身前的女人,知道自己已经完美演出剧本中的这一幕,可是内心却扎扎实实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沉重,不明白一句既定的说辞为何能被他下意识地说出口。明明,只是一句造假的台词……
    央筱筱眼眶感动一热,紧紧贴近他温热的胸膛。
    她站在父亲的书房外,良久,缓缓抬手敲门。
    「爸,是我。」
    「进来。」
    得到书房内的人允许,她开门走了进去,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父亲的书桌上。
    坐在书桌前翻阅公事文件的央为诚,朝女儿慈爱一笑,放下手边的工作,拿起托盘上其中一个玻璃杯。
    每晚睡前一起喝一杯热鲜奶,是他们父女俩长年来共同的习惯。
    小时后的筱筱不爱吃东西、更不爱喝牛奶,央氏夫妇心疼可爱的女儿健康状况不佳,为了她,他们用尽各种办法,最后,央为诚告诉女儿,只要她睡前陪爸爸喝完一杯牛奶,他就说一个故事给她听,自此,每晚喝完牛奶听故事,成了小筱筱最期待的时间。后来虽然央筱筱过了爱听故事的年纪,但父女俩每晚一起喝杯鲜奶,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习惯。
    「爸,你记得你以前常常说给我听的猎人故事吗?」央筱筱捧着热呼呼的玻璃杯,粉嫩的唇瓣轻靠在杯缘,声音有点含糊。
    「那不是故事,筱筱。我不该把它和其他故事混在一起说给你听的,都被你当成床边故事了。」央为诚无奈的语气中,饱含着对独生女的宠溺。
    「你真的认为这世界上有狼族人?」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只是……忽然想到,随口问问而已。」她心虚地喝着手中的饮料。
    「你不相信爸爸说的话吗?」
    「我……」
    「爸爸会证明给你看的。」央为诚自信一笑。
    「证明?」她隐约觉得不安。
    「这些年来,我秘密设立了一个实验室,高薪聘请人员研究出能连接狼只脑波的接收器,以比喻来说,每只狼就是一个发讯器,而研究室里的电脑就是接收器,能接收并记录狼出没的地点与数量。不过,狼族人毕竟不完全是狼,目前接收器所收到的资料都只是普通的狼只,研究还在调整阶段,如果能有狼族人的活体可供测试那就更好了!」
    这就是父亲探寻狼族人的用意?!央筱筱愈听愈心惊。
    「你想找出狼族人,是想和当初兽人被毁灭一样,杀了他们吗?」
    「不,我并不想毁灭他们。筱筱,爸爸本来是想等研究成功后给你一个惊喜,证明爸爸没说谎。再说,要是能证明狼族人至今还存活在世上,这项研究,你知道会带给全世界多大的震撼吗?」央为诚说到后来,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看着对此事偏执狂热的父亲,央筱筱心头一凉。
    「假如真的证明有狼族人,他们一旦曝光,不也等于面临被毁灭的危机?他们难道不会反抗?」
    「不会,我的实验室里还有另一项研究,一旦找出了狼族人的脑波频率,就能进一步控制他们的大脑运作。我会成为豢养他们的主人,不让他们受到伤害。」兽人何其珍贵,当然不能受到一丝损伤!
    豢养?像养宠物一样?央筱筱根本不敢想像。
    「爸,能带我去看你的实验室吗?」
    「你有兴趣?」
    「嗯,我很好奇你所说的脑波接收器,真的能找到地球上的野生狼只吗?我听说,野生的灰狼数量稀少,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央筱筱表现得很感兴趣,内心则是志忑不安。
    「当然找得到!爸爸明天就带你去看!」央为诚不疑有他,就像大多数溺爱孩子的父亲一样,倾全力满足爱女所有要求。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然后是女佣的声音——
    「大小姐,唐先生来电,您方便接听吗?」
    唐惇?央筱筱霎时觉得心虚。
    自从她与唐惇在巴黎分别后,两人就没有联络过,他的突然来电,让她感到有些迷惑、惶恐。
    「是唐惇呀,」一听是准女婿,央为诚催促着女儿去接电话。「筱筱,你快去听吧。」
    「嗯,爸晚安。」
    「这些线索够不够入侵那个地方的电脑主机?」凌彻垂眸看着纸张上娟秀的字体,对通话中的男人淡漠问道。
    「我试试看。」电话那头的东方御野正在操作电脑。
    接下来,这两个话都不多的男人,任彼此沉默。
    「很扎实的防火墙及密码保护。」东方出了声。
    「要多久时间?」
    「三分钟。」
    经过两分三十秒,凌彻在电话里听见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深知东方已经顺利突破防线,进入对方的电脑主机,看见那些他从央筱筱口中听闻的实验资料。
    昨天,央筱筱来找他,告诉他央为诚的研究计画,并交给他位于市区近郊实验室的位置图、以及一些仓促之间记录下来的数据……
    得知央为诚暗中进行的实验,凌彻黑眸深处闪过一簇森寒愠光。
    「真要交给我?」如此一来,央筱筱等于背叛了她的父亲,对于孝顺乖巧的她来说,无疑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
    央筱筱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请你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它发生。」她宁愿父亲事后责怪她、怨忿她毁去他多年的心血,也不愿看见父亲与狼族人敌对,或任何狼族人成为父亲偏执心态下的牺牲品。
    「我没想到会要你做这种事。」无波无绪的黑眸半垂,读不出心思。
    「彻,我只想知道,你爱我吗?如果全世界的人都遗弃我,你还会爱我吗?」
    「会,我爱你。」爱你献上的重要机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她浅浅一笑。
    「你哪来这些线索?」东方在电话里问,嗓音听得出相当严肃。
    「一个被利用的猎物。」凌彻不带感情道。
    东方若有所思。「你我都该感谢那位『猎物」。」
    昨天那张全心信任他的笑脸,突然在此刻跃上凌彻心版。
    当时,央筱筱柔净温婉的丽容,笑得毫无城府、毫无芥蒂,他的虚情假意进了她耳中,她却仿佛得到了全世界那般、心满意足……
    「彻?你有在听吗?」东方的声音,唤回凌彻游离的思绪。
    「我在。」该死!他居然在这种时候恍神。
    「要我怎么做?」要动手脚的话,必须争取时间在对方尚未发现之前下手。
    「全毁。」凌彻冷冷道。
    「唐惇那小子,居然要解除婚约!」
    央为诚一脸怒容,气急败坏地在装潢华丽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们都订婚三年了,唐惇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决定要和筱筱解除婚约?你有问清楚吗?」梅根也是心急如焚,频频问丈夫。
    「那该死的小子说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无法给筱筱幸福,不想耽误筱筱一辈子,所以五天后的婚不结了!」喜帖都寄出去了,居然在这种时候搞出这种名堂,要他怎么跟亲朋好友、政商名流、新闻媒体交代!
    「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婚都订三年了,难道这三年是让咱们女儿白白浪费青春?当然要唐惇负起责任,婚不能不结!」不然央家的面子往哪搁!
    「爸,唐惇不会娶我的,就算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娶我的。」一旁安静不语的央筱筱开了口。「唐惇深爱的是别人,一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子,我打从心底祝福他们。」她能体会唐惇不愿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为妻的心意,就像她一样,只想与真心所爱的人厮守一生。
    「筱筱,你早就知道了?」央为诚说异地望向女儿。
    「唐惇在电话里跟我说明原委,也向我道歉了。他说他会开诚布公,承担一切的过失和负面新闻。」
    她其实是感谢唐惇的,因为他坦承他不爱她的事实,阻止了一场能预见没有幸福的婚姻,也点燃她放手追求所爱的勇气。她可以无须再身陷道德与良心的煎熬,可以不必对任何人觉得抱歉,她真的觉得好轻松。
    「老公,唐惇那孩子有诚意保护筱筱,这件婚事,我看就算了。」梅根不忍儿女儿婚后得不到丈夫的爱,站在女人的立场,她庆幸女儿没有踏入那样一桩婚姻。
    「可是——」
    「老爷!」央为诚的一名亲信,神色匆忙来到他身边,附耳低声告知一事。
    「什么?你再说一次!」央为诚揪起部下的衣领,暴喝道。
    「实验室遭人炸毁了……」
    央筱筱闻言,立即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呼吸变得沉重。
    「研究呢?有没有即时抢救?」央为诚惊急迫问。
    「来不及,」部下摇头。「研究人员发现有异时,所有电脑的程式档案都已经遭到严重破坏,当他们想抢救的时候,电脑发出实验室内有炸弹即将引爆的警告,大家都迅速逃离了,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可恶!是谁……到底是谁干的!」心血全毁于一旦,央为诚恨怒交集,整个人被抑郁与激愤的暴风圈笼罩,没有人敢上前安抚。
    「是我。」
    他眼红地看向发声者——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是我找别人做的。不管有没有狼族人,我都不要爸做那种实验。」
    「就因为你的『不要』,毁了我多年的心血?!」央为诚无法相信自己疼爱有加的女儿,居然就是毁掉研究的罪魁祸首!
    「爸,换作你是狼族人,一生下来就受到生存的威胁,你做何感想?你难道不想过平静安心的日子吗?!猎人与狼族人之间的宿命,难道就只能是敌对吗?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因研究实验而与狼族人敌对——」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央筱筱的声音。
    央筱筱捂着又疼又辣的左颊,抬头直视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她的父亲,模糊了双眼的泪水从眼角淌下,她转身跑出家门,徒留错愕悲愤的一干人,以及那道回荡在屋内、令人痛心的掴掌声……
    正文 第八章
    边跑边拭泪的央筱筱,跑出家门不远就撞上一堵精实的胸膛,反作用力让她跌坐在地。
    「对不起……」她向对方道歉,一抬头,一张熟悉的俊颜陡地映入眼帘。
    在深爱的男人面前,再也掩藏不住的脆弱,伴随着泪珠又滑落脸庞。
    「彻……」
    凌彻居高临下盯着她,那双充满依恋、渴望他安慰的翦翦水眸,瞬间揪扯住他的心头,让他突然感到一丝愧疚。他下颚一紧,甩开胸间不必要的愧欠感与自厌,冷淡开口:「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多亏有你,我的任务已了,今天之内就会离开台湾。」
    「今天离开?」
    他冷睨的视线与不带温度的语气,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央筱筱心头泛起无法遏止的寒颤。
    「那我呢……」
    「你?」狭长黑眸微眯,冰诮的口吻夹杂着轻蔑,比寒风还冷。「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自然不需要与你多作牵扯。」
    利用价值?
    央筱筱浑身一僵,呼吸倏然哽住,胸口因他言语中的疏离与冷漠,泛开剧烈的疼痛。
    「你说谎……」不会是这样的……
    「没错,我是说谎。我之前所说的、所做的,只不过是引诱你背叛猎人一族的一场骗局。你太单纯了,就这么轻信一个陌生人。」
    「不会的,我们的相遇、相恋——」
    「你还不懂吗?这一切都是我设下的陷阱,为了取得猎人的机密,我故意接近你、诱惑你、利用你可笑的善良,让你不顾一切爱上我,成为我反将央为诚一军的棋子。别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光看着我,在这场骗局中你不也享受到了?在床上,我可是比对其他女人还卖力取悦你,你不可自拔上了瘾,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语气没有改变,但低沉清冷的声音里,藏了杀伤力十足的无形利刃,顿时伤得她体无完肤、心口淌血。
    她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站直身躯,花了好多力气才让自己站稳,汇聚了哀伤的湿润双眸,直视眼前神情冷然的男人。
    「你说你爱我,也只是在哄骗我?」
    「说谎并不难,我教过你的,你是个优秀的学生。」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答案已经教她痛彻心扉。
    她唇色发白,已分不清楚感觉到的冷,是肇因于寒风,抑或是他冷蔑、不带感情的讥讽。初见他时内心浮现的模糊概念,至此,已经相当清晰——
    「你是撒旦、是恶魔……」用假意的热情面貌引诱她堕落,引诱她沉沦。
    「你错了,我是狼。狼在狩猎前,最擅于将猎物一步步逼进死角,先满足逗弄对方的欲望,看着猎物达到恐惧与绝望的极点,再一口狠狠吞下。」
    凌彻面不改色,平淡的口吻说的却是残酷的内容。
    央筱筱伫立在冷风中,冰凉的小手紧紧揪着衣襟,与其说是对抗严冬的寒风,不如说是悸于面前高大男人眼中的冷蔑。
    豁然间,她懂了……
    「所以,我不但是你利用的棋子,而且还是供你逗弄的猎物。」她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凌彻真实的面貌——冷漠,无情。
    「你一定很厌恶身为猎人族裔的我,碍于任务需要而不得不接近我吧?不然,你也不会在达成目的后,就这么急于撇开我……」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视线已被强撑着不落下的泪水淹得模糊不清。
    看着她分明倔强地强忍着难过的神情,凌彻的胸口微微一窒。
    「能逗愈久的猎物愈有意思,猎物够坚韧,玩起来才够劲,老实说,你太无趣了。而且你说对了,我厌恶人类,尤其是你们猎人一族,我压根不屑碰你!」他恶意说着,仿佛这么做,才能减轻胸口那股隐隐揪扯的该死闷疼。
    「我知道,我一点也不够格成为你的猎物……」
    她的嗓音破碎,已趋于沙哑。
    「凌彻,我不后悔帮了你。能弭平两族更加仇视彼此的危机,我真的真的很高兴……」是呀,相关此事的人所加诸的悲愤,由她一个人来承担,算是幸运了吧。
    凌彻垂着寒眼,睨着眼前惨白的笑脸与微颤的纤躯,喉头骤然紧缩。
    她的脸色很苍白,所以左脸颊上的红痕格外醒目。
    她被打了?是央为诚动手的?
    该死!
    「你根本不值得我感激!!」他残酷地对她说道,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迈出冷然步履,与她擦肩而过,将她一个人留在凛冽的寒风中。
    冷风中,央筱筱的泪水,在脸颊上划出两行心痛的痕迹。
    知道他走远了,她骤失坚强的力气,缓缓蹲跪在地,痛哭失声……
    两个月后
    「巴黎塞纳河畔的夕阳驰名全世界,搭乘游船随波逐流,更是赏心悦目的享受啊!」一名白发灰眸、衣着普通的平凡老人,神情惬意地坐在游船上,观览巴黎这片醉人景致。
    「靠岸了。」老人身旁气质淡定沉敛的男子率先离开座泣,一点游客意犹未尽的表情也没有,俊脸上唯一的表情只有冷淡。
    「游河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没有烛光晚餐吗?」
    纳闷的老人拄着一枝拐杖,慢吞吞步下游船,回到河岸上,又四处眺望着。
    「彻,咱们挑一艘有供应烛光晚餐的船,再搭一次好不好?」
    「你只说要我陪你坐船。」凌彻淡道。
    凌彻的意思老人听得懂,就是——除了坐船,其余免谈。
    他感叹:「唉,要孙子陪陪难得清闲的老祖父吃顿饭,有这么困难吗?」
    「不要是烛光晚餐。」他冷冷答腔。
    「为什么不能是烛光晚餐?那很有气氛、情调欸……」
    凌彻的冷眼老人看得懂,就是——
    少恶心,我死也不会跟你共进烛光晚餐。
    老人意会地笑了笑,漫步在河畔的林荫小道上,话锋一转:「你最近的工作忙吗?多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凌彻性情淡漠,但对于祖父的关心,不至于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老人听着身旁的孙子轻应了声,表示听见了,但他清楚这小子这时候不见得听进心里去。听南敬霆说,彻这两个月来,没日没夜、不要命似的把所有工作往身上揽。
    他人老心不老,怎会不明白这小子在搞什么鬼。凌彻不缺钱,如果不是想藉工作忘怀某件事或某种感受,就是想让自己累得什么都不去想、倒头就睡。
    看来,这孩子已经遇见让他「动了心」的人事物,而问题症结应该就发生在两个月前吧。
    「这两个月来,我依然让人留意央家的动向。」老人的眼角余光瞥向听了这件事情,神情依然冷淡的孙子,续道:「听说央家那女孩,在她父亲的实验室被毁的当天就离家出走,失去踪迹了。」
    凌彻的步履倏止,波澜不兴的眸心掠过一抹诧愕。
    是那一天……
    她离家出走?
    她没有嫁给唐惇,去美国过新婚生活吗引
    老人没有忽略他微变的脸色,也停下步伐。
    「我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央筱筱吧?她爱上了你,为了你,不惜背叛她的父亲,是吧,所以你才能顺利取得猎人的机密计画。」
    「我只是按照长老们的要求去做。」凌彻冷淡的语气多了一丝烦郁。
    「真是苦了那女孩。」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不过是个猎人后裔,不值得同情。」
    老人觑着他冷然的侧脸,若有所思地轻叹一气。
    「依最近你的忙碌,你应该不知道,族中有人得知央为诚意图控制狼族人的实验计画,对他深恶痛绝。万一气愤的情绪水长船高,族内很有可能出现一股歼灭猎人的势力,届时就麻烦了。」
    「你没有封锁消息?」黑眸厉芒乍闪。
    「我有。不知道是哪位长老无意间泄漏了吧,我正在调查。」老人灰眸微敛,迈开步伐。
    「不过,我已经释出是央筱筱为你背叛猎人一族、弭平两族危机的消息,她目前的处境不至于危险。她是个善良的女孩,毕竟帮了狼族一个大忙,我实在不愿见她因此遭受连累。彻,我希望你娶她,这样一来,我才能保她安全。」
    「狼王想保一个女人不受牵连有的是办法,何必要我娶她?」凌彻僵声道。
    「因为这么做,我就可以再释出央筱筱深爱你、有意归附狼族,而狼族便能藉她监控猎人一族的说辞,安抚族人们的情绪。我知道你对人类有没好感,我不会逼你娶央筱筱,但你的决定足以影响她的安危,看你怎么决定了。」
    凌彻眉心紧揪,迈步向前,招了一辆计程车。
    「你打算去哪?」老人问。
    「机场。」
    「你要回去了?」从瑞典特地搭机来巴黎坐一趟游船,就又要飞回去了?
    他淡漠颔首,坐入车中。「回饭店吗?送你一程。」
    「不了,我想在河畔多散步一会儿。改天,一起吃顿饭?」老人微笑问。
    一记警告的冷眼,扫向心中正在计画着祖孙两人美好餐叙的老人。
    「别是烛光晚餐就好,我知道。」老人朗朗一笑,而后正色。「彻,我希望你能试着去了解,每一个人生在这世上都有他的价值,也有他的不得已,大多时候,一个人的价值能靠自己抉择,但一个人的不得已却无法选择。」
    凌彻无温的黑眸微沉,一语不发。
    目送计程车远去,老人轻叹了口气。
    当初长老们会这么要求,是因为调查报告上写着央筱筱是个善良的女孩,应该也不愿见两族族人再次对立、仇视、伤亡,他们认为说服她帮忙也许可行。
    接近一个女人、进而得到对方信任的方法很多,没想到凌彻那笨小子偏偏选了会令人伤心的那一个,他到现在还没领悟自己的「直觉」吗?
    唉,笨小子就是笨小子!没能继任狼王也好。
    央筱筱没有与唐惇结婚,却离家出走?她从小到大备受保护,一个弱女子能独自走到哪里去?央为诚及唐惇没有派人找她吗?
    她去了哪里?是否遭遇危险、不测?抑或是想不开?
    加上她现在的处境……
    该死!
    十字路口的号志灯亮成红色,车道上的车辆纷纷减速暂停。计程车内的凌彻,心中的诸多问号仍不停盘旋回绕,搅得他心烦气躁,尤其是那些揣测,更让他心头没来由地揪成一块,双手凝拳——
    此时,商店前的林荫道上,一缕似曾相识的娉婷身影,攫住了他的目光。
    那名年轻女子的身材纤细娇小,一身纯白色的雪纺纱洋装,如瀑的波浪长发拢在身后,气质清新优雅。
    如同天使一样纯洁恬静的白色,是「她」衣服上最常见的颜色;他还记得,那绺黑缎般的柔软长发披散在他胸前、穿过他指梢的凉滑触感……
    「停车!」计程车开始前进时,凌彻突然低喝。
    司机连忙又踩下煞车,就见乘客抛下一张欧元大钞,打开车门。
    「先生,我要找你钱呀!」司机探出车窗,用英文叫道。
    「不用找了!」
    凌彻头也不回,奔向路旁的林荫小道。
    挟带着寒恻怒气的步伐,大步逼近那名正要过马路的年轻女子,他一手获住她的纤肩,将她用力转向他,冷声怒斥——
    「没事搞什么失踪,别以为这样做就会让我感到愧疚!」
    一张陌生的脸孔诧异地瞪向他,把他当成奇怪的人,快步走上马路。凌彻脸色一沉,说不出心头的失落从何而来。
    「欢迎光临……」
    一道细柔温润的嗓音,从路旁一家中式料理小餐馆推开的门缝钻了出来,普通人在这样的距离与音量下根本听不到的声音,却陡地绊住凌彻欲离的脚步。
    他循声望入玻璃窗内,果然看见此时此刻霸占他全部心绪的纤柔女子——
    她清丽依旧,就算穿着简单朴素的白色针织薄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身前系了一条深蓝色的工作围裙、长发扎成两条辫子被垂在胸前,给人的感觉一样柔美淡雅。
    只不过,原本身材就纤细的她似乎更消瘦了,而她浅笑的模样在他眼里看来,只是为了掩饰眉宇间的憔悴……
    凌彻眉头微微一拧,不由自主迈步走进那家小餐馆。
    「欢迎光——」
    店门被推开,女服务生尽责地向顾客弯腰行礼,抬起头时,小脸上的微笑与话语声陡地僵在唇边,看着挑了角落静僻桌次坐下的男人。
    他知道央筱筱认出他了,但她并没有他预料中露出伤心或气愤的表情,而是默默走到他桌边,扬起机械式的亲切微笑,从围裙口袋掏出一本薄而精致的菜单交给他。「这是本店的菜单,供您参考,待会帮您点餐。」
    凌彻眯起冷眸,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在这里当服务生?她服务客人的态度合适恰当,她对他的淡漠也很合理,但却令他莫名暗恼。
    「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央筱筱端着托盘正在替某桌的顾客上菜,两名西方男人热络地与她攀谈起来。
    「不是。」她低着头回答,小手微颤,手边的工作没有停下来。
    「你长得好漂亮!」
    「谢谢……」
    「你有没有体验过巴黎的夜生活?有兴趣一起出去玩吗?」
    「我还有工作,抱歉必须婉拒你的邀请……」
    「总有下班的时候嘛,你几点下班?我可以等你。」其中一个金发男人见她要走开,便拉住她的手,对这个含蓄羞涩的东方小女人很感兴趣。
    「先生,请你别这样……」她微惊,想缩回手,又碍于不能失了待客的礼貌让老板为难,顿时进退两难。
    餐馆老板见筱筱被陌生人为难,正要出言替她解围,凌彻已经大步跨向她,狭长黑眸冷冷扫过男人抓着央筱筱的手。
    「手拿开。」声冷无温。
    央筱筱心口一跃,知道是凌彻出面替她解围,她只是半垂着眼,没有看他。
    金发男被凌彻眼底的阴鸷吓了一跳,感觉要是他不顺从,他可能就要跟他的手说了byebye,立刻依言放开央筱筱,双手作投降状。
    央筱筱一获得对方释放,立刻低着头想离开现场。
    她的表现像是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凌彻突然觉得有一把无名火在胸口燃烧,一掌擒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拉出餐馆。
    小餐馆外
    「放开我……」她挣扎低喊着,遭他紧扣的手使劲挣扎却徒劳无功,纤细白皙的手腕,被紧箝着她的指掌勒出红痕。
    凌彻大掌紧握的地方,就是刚才央筱筱被人抓着的地方,他温热的掌心紧紧熨着她细致的肌肤,宛如想抹去刚才那个男人在她雪肤上留下的温度。
    「凌彻!放开我,好痛……」
    她的吃痛声,让他眉峰一拢,大掌松开了她。
    「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这么快就能把上一个男人忘掉。」
    讽刺的冷语似一根无形的利针,就这么扎入央筱筱心坎,她强忍着心痛,不想作任何回应,僵直着身躯掉头。
    「这么急着进去,好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难道是我破坏了你的好事,打断了你的欲擒故纵、欲迎还拒?」
    她步伐停顿,淡淡回答:「不是,你没有。」
    见她无动于衷、一点也不懊恼,凌彻胸口窜过一股浓浓的郁闷,上前扳过她纤细柔弱的身子,让她面对他。
    「为什么离家出走,你以为这么做就能让我感到愧疚?」
    他知道她离家?
    「我没有必要让你感到愧疚,我所做的,都是出于心甘情愿。」央筱筱掩下心中的讶异,语气力图持平。
    清澈的明眸里,果真没有怨怼、亦无愤怒,凌彻一时无言以对。
    「包括逃婚?」
    「我没有逃婚,是唐惇主动和我解除婚约,他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
    听她说完话,凌彻面无表情,只以深敛的黑眸看着她,一个决定在瞳心深处成形——
    「跟我走。」他拉过她的手。这回他没有使用蛮劲,没有弄痛她,却也让她挣脱不得。
    「请你放手!」她努力用另一只手,去掰开那只牢牢扣住她的大掌。「我与你没有任何瓜葛,为什么要我跟你走?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我要留在这里!」
    她的急于撇清,突然让他感到气闷,神色陡然一黯,咬牙喝道:「留在这里?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你那副单纯好骗的样子,会引来多少男人的觊觎!」这个笨蛋!
    央筱筱黯然垂下纤长如扇的羽睫。虽然早就对凌彻如何看待她心知肚明,但她的心,仍是因他的认知揪痛了一下。
    「是,我是好骗,但我知道那些觊觎我的人的意图,他们再诚实不过了。」
    她压抑着心中没有一秒停止过的痛,努力试图说得云淡风清,却忘了掩盖层眼间诚实的黯然伤痛。
    捕捉到她眼底一抹极力隐藏却仍不小心泄漏的哀戚,凌彻胸口一紧,仿佛挨了一记闷棍,他绷着俊脸,抑郁地看着她。
    「不要逞强了,你刚才明明怕得要命又不晓得该怎么办,以后要是再发生那种情况,谁能帮你?」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冷然、不客气,但言语中的护卫姿态却让她怔怔抬眼,看见他那双熠熠怒眸中,漆黑的瞳仁除了愠意外,似乎还藏匿着对她的在乎,深幽的目光逼得央筱筱无法迎视。
    她垂首嗫嚅道:「老板夫妇会帮我解围……他们帮过我好几次了……」
    两个月前,她请唐惇帮忙让她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唐惇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对她的态度依旧像个亲切的大哥,不过并没有帮她安排去处,而是问她想去哪里。她循着心中依恋却也伤痛的想望,毫不考虑回答了巴黎,他便动用关系,给她另一个姓名身分搭机前往法国。
    在巴黎,她试着想找个供应住宿的工作打工赚取生活费,但由于法文不通、又没有工作经验,所以四处碰壁,几乎就快身无分文。后来,这对从台湾移民来的老板夫妇好心收留她,让她在餐馆里打工抵食宿的费用,也会替她解除被有心人骚扰的窘境。
    她被骚扰过好几次了?该死!
    「走!」凌彻语气暗怒,拉着她走向马路。
    「放开我,凌彻!你到底想做什么——」
    「结婚。」薄削的冷唇吐出言简意赅的答案。
    「结婚?」她一愣,忘了挣扎。
    「跟我结婚。」他重复道,难得有句话让他有耐性再复述一遍。
    清秀的柳眉深深蹙起,她深吸一口气,淡然开口。
    「你不是说,你对我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既然是谎言,你所答应过的承诺,我永远不会当真。我如果还有值得你利用的地方,请你直说无妨,不需要委屈你自己。」
    「你确实还有我值得利用的地方,」他邪气勾唇。「老实说,这两个月来,我发现自己怀念你热情的身体。」修长的指腹沿着她柔美的粉颊移动轻抚,抚过她粉嫩微颤的唇瓣,往下来到她的颈项。
    「不要碰我!」她挥开他的大掌,羞愤低喊。
    原来,她方才在他眼中看到的在乎,只不过是自己深切期待过后的错觉。在这个男人狠狠伤过她之后,她对他居然还有着期待……央筱筱,你好傻,真的好傻!
    他邪狎轻笑。「不要碰你?我有没有听错,以前在床上,你不都央求我,要我碰你?」
    「住口!是你自己说的,你根本不屑碰我,不是吗?!」
    他扣住她的纤腰,将她用力纳入胸膛,俊颜逼近那张愤慨小脸。
    「我是不屑,不过不可讳言,你是在床上最能满足我的女人,我何必跟我的欲望过不去?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一辈子要你。」
    他俯首在她耳畔低道,开合的薄唇若有似无地碰触她嫩软的耳垂。
    「再说,你不是爱我吗,一定很想独占我吧?刚好,我们各取所需。」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央筱筱敏感的耳根,引得她全身悸颤,让她耳朵上细小的汗毛也都颤栗直竖,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但他无情的冷语,让她的心直坠冰冷的深渊。
    「我不会嫁给你。」她心寒道。
    黑眸危险眯起。「难道你们人类嘴上说的爱,都这么肤浅?或者,你其实也是在欺骗我?这么一来,我们扯平。」
    「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谈爱,放开我——」她气愤低喊,到口的抗拒霍然被他的薄唇封住,将她的惊喘慌张全合进他的嘴里。
    这个吻,原本只是凌彻对她蔑视他、拒绝他的惩罚,但是一缠上她的舌尖,他就开始深陷,两个月以来的郁闷仿佛得到了宣泄的出口,难以自拔地舔吻着那双柔嫩的唇瓣,贪婪地汲取她甜美的芬芳。
    随着吻的加深,她的抗拒渐渐停止了,她的温驯加深了他的想望,他愈来愈不知足,一只手本能地从她身后的衣摆探上去……
    灼热的抚触惊醒了她,她倒抽一口气,使劲挣开他的拥吻,狼狈地缩到墙边,发现自己依旧轻易受他左右、因他悸动,羞耻的浪潮顿时翻涌而上——
    凌彻一手攫住她欲跑开的身子,也说不出方才失控的欲望从何而来。
    该死,他到底是失了什么魂!居然在路边就对她……
    「你知道,我可以让央为诚生不如死,你如果不想看他受苦,就最好不要有逃离我的念头。」他阴沉地威胁。
    她骇异抽气,浑身发抖,望着那双酷寒无温的黑眸,找不到一丝为她波动的情感。而他再度出现的目的,比起之前欺骗她的目的,更令她心痛难当。
    「为什么……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就因为我生在央家、身上流着你所深恶痛绝的猎人血液,所以必须一而再地承受你的羞辱?你好可恶……」
    椎心刺骨的痛楚袭来,眼前一黑,央筱筱昏厥过去。
    「筱筱!」他凛愕地接住软倒的她。
    凌彻收紧了双臂,无言地凝视怀中失去意识的人儿,复杂的黑眸锁住她滑落脸庞的清泪,心绪纷杂。
    被她当成一个卑劣的男人,他无所谓,反正在她眼中,他已经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差这一个误会。
    正文 第九章
    央筱筱一个人关在偌大的浴室里,面对着镜子中那张悲郁惨淡的清颜。
    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这里是凌彻,她的丈夫,位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住处。
    两天前,她在法国巴黎遇见了她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再见到的凌彻,他以残酷无情之姿,决定了她的未来——成为他一辈子的禁脔。
    两天后,他们在巴黎公证结婚,现场除了证婚人外,没有其他观礼人,没有美丽婚纱,没有红地毯,没有音乐,没有花童,一切形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与他携手站在结婚礼堂完成最神圣的结婚仪式、接受众人的祝福,是当她确定凌彻是她永恒不变的挚爱时,就深藏在心中的梦想。
    如今梦想成真,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幸福,因为她知道就算成为他的妻子,也依旧不配拥有他的真心。
    真心……
    为什么她到现在犹仍希冀着凌彻的真心,为什么还不觉悟他对她根本无心?
    爱情,难道非得让人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任心痛一次又一次凌迟知觉,痛久了,才会有麻痹的一天吗?但她明白,除非她不再爱这个男人,否则,这份痛楚将永远不会休止。
    央筱筱痛苦地闭上眼,感觉脸颊上有些凉意,抬手去摸,才发现……
    自己怎么,又哭了。
    「你如果希望『我们』的新婚之夜是在浴室里度过,我不介意。」
    门外传来凌彻低沉淡漠的嗓音,他刻意强调的字眼让她微微一惊,水眸倏睁,看见镜中慌乱的自己。
    她听得懂他的意思——如果她不出去,他就进来。
    她没有忘记他的警告,如果不想让她父亲遭遇不侧,就最好不要有逃离他的念头。她把自己关在浴室超过一个小时了,他也许察觉了她逃避他的心理。
    央筱筱慌忙擦掉颊上未干的眼泪,打开门扉,走出浴室。
    「上月出来了?」凌彻刻意问,一双深漆如夜的黝眸,紧盯着神情局促的她。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不少次的亲密行为,这倒是他头一次看见她穿睡衣。
    她的睡衣一如她的个性,保守得没露出多少肌肤。
    纯白的棉质长衫宽松地覆住纤瘦娇小的身躯,领口、袖口紧密地圈着她的颈项与皓腕,长长的裙摆下只露出两截白净的足踝。
    但是,即使如此保守朴素,他仍知道睡衣底下是一副曼妙成熟的女性胴体,记得她每一寸柔滑的肤触,每一个起伏的弧度——
    凌彻骤然惊觉,原来她全身的曲线早已深深刻在他脑海里,光是想像,都能令他身体微微发热,感到一股躁动在血液里激荡,直冲下腹……
    他并不容易动欲,女人对他来讲一向可有可无,如果之前是为了诱惑她沉沦肉体交欢而动欲,那么现在呢?
    黑眸一冷,他甩去脑中的欲念拒绝深究,颀长身躯越过她,进入浴室。
    察觉他眼中的冷蔑,央筱筱神色微黯,苦涩地走向房内那张深蓝色大床,惴惴不安地看着床铺,仿佛一靠近就会被它吃掉。
    不知在床边站了多久,最后,她牙一咬,掀开被单躺入被窝中,背对着另半边的床位,缩在床沿。
    直到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歇止,感觉身后的床位因某种重量而稍微下陷,缩在床边的娇躯立刻紧紧绷起。三月天的北欧,夜里依然干燥寒冷,她却紧张得手心冒汗。
    凌彻瞪着床上那只尽可能远离他的「虾米」,看出她宁可摔到床下也不愿靠近他的念头,一股浓浓的不悦从他心口窜升而起。
    会娶她,虽然另有隐情,但不代表他容许她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你的身分。」他掀开被单,伸手扳过纤软的娇躯,将神色惊慌的人儿困在他未着上衣的赤裸胸膛下。
    他用力搂抱住她,鸷猛的俯吻强霸地攫住她逸出惊呼的小嘴,湿热的唇舌撬开她柔软的唇瓣,在她檀口中翻搅交缠,炙热的大掌纵恣地一把扯开她睡衣前襟,伸进她衣内。
    「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突如其来的煽情抚吻仍是让她一惊,慌张地挣扎。不要!她不要这样!
    她的抗拒,让凌彻暂停了动作。
    他抬起阴酷的黑眸,锁住她痛恶的目光,冷声道:「你是故意还是无知,不知道与丈夫上床是妻子的义务?」
    他无情的提醒,宛如一条扼住她意志的铁链,央筱筱原先的恐慌、挣扎,全化作惊慑的低喘,抡成粉拳抵在他胸膛的小手,也失去力量似的缓缓放下。
    见她紧闭着眼,浑身颤抖着,躺在他身下一动也不动,美其名是柔顺温驯,实则强忍着恐慌与屈辱,莫名的恼意却反而席卷了他的理智。
    「睁开眼!吻我、摸我、取悦我!你又不是不会,不要像只死鱼一样不动!」他抓住她的双手,贴在他平坦精实的胸膛上。
    她听话地睁眼了,抖瑟的柔荑一手轻轻拉下他颈项,指尖在他发尾处的肌肤轻揉着,一手沿着他胸前遒劲的肌理缓缓游移,发颤的粉嫩唇瓣一小口一小口吮含着他的薄唇……
    但,即使是这么轻浅笨拙的挑逗,却让凌彻已经在体内闷烧的欲火燃得更加炽旺,黝黑纠结的肌肉紧绷着,渴望着她渴望到近乎疼痛。
    该死!
    不该是这样!
    能深深影响对方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他反手攫住她柔弱无骨的双手,将它们紧紧箝制在她头顶上,再度俯身而下,像只饿极了的野兽,狂烈吮咬她纤细柔滑的颈项、形状优美的锁骨,大手也野蛮地扯散了她蔽体的衣物,以火辣煽惑的爱抚,不放过点燃娇躯任何一处热情,执意要她臣服、要她意乱情迷!
    央筱筱被他猛烈狂放的抚吻吓住了!
    如此孟浪直接、又挟带着愠怒的强悍需索,与之前每一次缠绵激情却不失温柔的温存完全不同。
    思及他一无须戴上诱惑她的面具,就不再在乎她的感受,而她会在这张床上,完全只因为是他泄欲的工具,她再也强忍不了深切的惊惶与痛心,破碎的呜咽从她刷白的颤唇中逸出,悸骇的泪水沿着发红的眼眶,没入耳边凌乱的发丝。
    在柔嫩小脸上肆虐的薄唇尝到了苦涩的咸味,高大的身躯蓦地一僵。
    看着身下狼狈惊骇的泪人儿,凌彻下颚一紧,双手抽离了她,拔身而起,抓起放在床边的睡袍,离开了主卧室。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央筱筱以被单裹住裸身的自己,不争气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央筱筱以为凌彻对她的强悍需索,在新婚之夜只是个开始,结果却不然。
    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新婚生活」,她在这个「新家」里反倒过得很平静,因为自从那晚她与凌彻不欢而散后,他就没有再碰过她,她也几乎没有见过他。
    她原以为凌彻不屑待在有她的地方,所以没有回家,但某天夜里,她比平常晚入睡,才发现实际上是他每天早出晚归。
    他回家的时间很晚,都已经是她熟睡的时候了,他出门上班时,她根本还没醒来。
    就如同现在。
    凌晨一点,缩在被窝里的央筱筱半睁着困眸,听见窗外楼下有车子的声音。
    她立刻起身奔至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就着屋外庭院中昏黄的夜灯。
    觑见凌彻走出车库,目送他走向屋子,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躺回床上,然后她知道,他会上楼、整夜睡在书房。
    不知为何,自从晓得他没有撇下她离开,等他回家,似乎成了她每天入睡前必做的事情。
    她不去想凌彻为何不回房间,不去想他为何不再逼迫她同床,不去想自己在这场婚姻里的定位,什么都不去想,唯有如此,她才能偷偷在悲伤中找到假想的片刻幸福。
    央筱筱脸颊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合上轻泛湿意的水眸……
    突然,房门从外面被打开,有人走进房间。意识到这栋屋子里有谁会走进这间主卧室,她微讶,下意识僵直了身体,选择装睡,却没注意到自己小心屏息着。
    「我知道你还没睡。」
    凌彻的声音,拆穿了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
    她倏然睁开双眸,从床上坐起身,不是由于装睡的行径被拆穿,而是因为背后那道似乎压抑着痛苦的沉哑嗓音。
    果真,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紧拧的眉宇说明了他正强忍着某种极大的痛苦。
    她从未看过这样的凌彻,心头也随着他的痛苦揪拧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说话了,像是紧咬着牙说道:「跟你说一声,未来几天我只能是狼形,会待在家不出门。」
    语毕,紧绷的高大身躯走出房间,然后她听见隔壁书房的门开了又关的声响,房外沉寂无声,她的心却忐忑鼓噪。
    凌彻到底怎么了?跟他说的「他未来几天只能是狼形」有关吗?
    他的状况让她看得好心惊,她没有办法对他坐视不理,可是如果直接去问他,他会不会觉得她很烦?
    踌躇了半晌,忧急的情感仍是战胜了理智,央筱筱来到书房门口,鼓起勇气敲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
    凌彻弯臂支靠着门边的墙壁,脸色依然很差。
    看他身上仅着长裤,赤裸着精状健硕的上半身,意会他应该正在换衣服,她赧然地半垂下小脸。
    「有事?」他盯着她的头顶。
    「凌彻,你生病了吗?需不需要看医生?」
    一张盈满担忧的小脸填满了凌彻的视线,他胸口猛地被不知名的情绪一撞,清峻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在他恶劣以对之后,这女人为什么还能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地为他担心?她不恨他,不怨他吗?
    「不需要。」由于体内负荷着难受的煎熬,未经半点掩饰的眼神,比平时更为尖锐冰漠,冷冷看着她。
    捕捉到那双清眸中此时浮现的受伤,他喉咙一紧,想抚平她眉眼间的悲郁的解释,就这么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狼族人每隔一段时间,有几天无法以自由意志变身,只能以狼形现身。这时体内的基因变化剧烈,身体会有些难受。这很正常,每个狼族人都是如此,不需要看医生。」
    见那张专注聆听的小脸恍然大悟,眉眼间的忧急终于褪去,他喉头的窒闷感也因她的释怀,奇异消散了。
    「还有疑问?」他僵声问。
    「没、没有了……」他真的不要紧吗?
    面对央筱筱关怀的善良眼神,凌彻突然深觉自己对她的所作所为非常残忍,此刻不知为何,无法一如往常洒脱拿出与她敌对的宿命论调,来平衡自己失重的良心谴责……
    「去睡吧。」他僵着俊脸离开门边,高大的身躯突然一个颠踬。
    「小心!」见状,她连忙跨前几步,想也不想地伸出小手,撑住他健硕身躯。
    但她毕竟娇小柔弱,要不是他及时稳住了重心,收回倚靠在她纤瘦娇躯半数以上的重量,她差点就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倒在地。
    他咬牙低喘着,眉间痛苦地绞拧。
    「凌彻,你还好吗?」她紧张地问,环视着偌大的书房,发现能让他躺下来休息的地方,只有角落一张沙发式的躺椅。
    他这半个多月以来,每晚都睡在躺椅上吗?这是必然的,因为这栋屋子的摆设与他在台湾那间高级公寓没什么两样,除了他会出没的客厅、厨房、书房、和主卧室有简单实用的家具外,其他空间真的就是名副其实的「空」间。
    理应看起来温馨优雅的欧式别墅,给她的感觉,却是与平安夜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孤冷一模一样,不带半点感情。待在这座仿佛是依照他心建筑而成空洞冷清的城堡,她的心总是为他的孤独冷漠隐隐作痛。
    他的家人或朋友不会来访吗?他们如果要来住几天,该睡哪里?难道他们没有来过这里?抑或,根本就没有那些人……
    「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话甫落,发现他古怪盯着她看的眼神,央筱筱蓦然意识到自己直觉说了什么,羞窘地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呐呐解释:「我、我的意思是……房间里有床,你躺着会比较舒服……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会到客厅去——」
    「不必。」他打断她的话,迳自走向书房角落。
    央筱筱只好扶着他,由他倒卧在躺椅上,四下却找不到一床御寒的棉被。
    「我去拿棉被来给你。」她离开椅畔,手腕却被他扯住。
    「不要——」「走」字末到舌尖,就被凌彻吞了回去,他僵声改口:「用不着棉被。」
    闻言,央筱筱微愣。
    「你睡觉不盖被子吗?」天气这么冷,不盖被子怎么可以?
    「变成狼形就没有必要。」他无力地放开握着她纤腕的手,皱眉紧闭双眼。
    「没有必要?」为什么?
    突然,眼前的画面让她屏住了气息。
    凌彻表情痛苦,仰头嘶吼出某种像人又像兽的低狺声,出于非自愿的变异,让他的外型开始不由自主兽化。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变异,她曾见过他拥有琥珀色眼瞳、撩牙、兽爪、兽毛的狼形,虽然只是片刻,但仍令她印象深刻。
    大概是受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傅说故事」影响,她对于他的狼形并不会太大惊小怪,但是他高大身躯那宛若科幻电影特效忽而人形、忽而狼形的反覆转变,尤其他痛苦的低嚎,仍是教她心惊不已,手捂唇瓣,发不出声音来……
    「会怕的话,不要杵在这里!」暂时变回人形的凌彻趴在躺椅上粗喘着,咬牙嘶声说道,没一会儿又变成狼。
    央筱筱轻摇螓首,屈膝蹲跪在躺椅前的地板上,担心地注视着一下是「他」、一下又是「它」的丈夫,心中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她蹙着眉头,忍不住探出一手,掌心贴在狼只后脑勺,由上而下来回轻抚它灰黑色的柔软毛皮。这是她头一次触摸狼只,但她没有丝毫兴奋、雀跃或害怕,满心只想为他做些什么,好让他的痛苦能减轻一点。
    凌彻陡地一怔———
    他没有抗拒她的抚触,任那只棉软小手安抚似的触碰着他,纠结的峻凛眉头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
    「凌彻,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她这样做有没有帮助?
    细细柔柔的嗓音响起,凌彻半眯着眸子,在心里轻嗤她的天真——
    当然没有。
    他此时的痛苦来自于体内,当然不可能因为外来区区的触碰而减轻,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排斥央筱筱触摸他,因为这种感觉……该死的好!
    他没有开口回应,但也没有拒绝,她于是抱膝坐在地板上,继续安抚着他。
    「坐上来。」瞥见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凌彻眉峰微挑,淡淡地开了口。
    「好。」听他这么说,央筱筱总算有了信心,听话地坐到他身边。
    她的掌心下,有时是野兽的毛皮,有时是男人的头发。渐渐地,她抚摸兽毛的时间变长了,直到他的变异停止,完全成为一头狼。
    时间在鸦雀无声的静谧中一分一秒流逝,夜,更深更深了。
    感觉身上的抚触趋于停缓,趴在躺椅上的黑狼,半眯的琥珀色兽瞳瞄向那个几乎合上困眸,一边点头打盹、一边还不放弃抚摸它的女子。
    它嘴角轻扯,小心翼翼让自己离开那只雪白柔荑,脚掌试探性地碰了碰她。
    见她没有反应,知道她的知觉已经被浓浓的睡意霸占,它便以头颅推撑着她轻轻侧躺而下,然后跳下躺椅,到主卧室咬来一床棉被,密密实实地覆盖住她,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它正想再度跳下躺椅前,又看了熟睡的人儿一眼,但当那张揉合了娇柔与清纯的白净小脸映入眼帘,它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只能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甜美恬静的睡颜。
    最后,凌彻放弃离开躺椅,在她身旁趴下。
    接近午餐时间,央筱筱在厨房里忙碌着。
    前几天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不过每到用餐时间,在公司的凌彻就会叫一份外送食物到家里给她,所以她自结婚后都还没机会下厨。
    今天开始他没有去上班,即使他没说,她也没忘记身为「妻子」的自己该尽什么责任,于是早上便去附近的生鲜超市买了食材,打算准备他们的三餐。
    但食材买回来了,却发现家里很多该有的厨具都找不到,例如开罐器。
    今天午餐的汤品,她打算煮玉米浓汤。现在,汤底、牛奶、鸡茸、香菇、佐料都准备好了,就差这罐打不开的玉米。玉米不是非吃不可,可是没有玉米就不能叫玉米浓汤了吧……
    央筱筱翻遍厨房还是找不到开罐器,看着手中的玉米罐头,决定请「屋主」帮忙,毕竟他比较清楚家中的小东西收纳在哪里。
    打定主意,她上楼来到书房门口。
    「凌彻,是我。」
    她敲了门,然后自行打开门扉,探头看见一头狼正趴在落地窗前,懒洋洋地享受冬未春初的暖阳。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狼躯上,色泽黝亮美丽的毛皮,泛出一层银灰色的薄薄光晕,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忽然觉得,他就算是一只狼,也是只美得令人目眩的狼。
    巨狼抬起头来,美丽的琥珀色瞳眸瞥向她。
    不晓得自己有没有打扰到他,央筱筱迟疑地开口。
    「我想问你开罐器放在哪里,我买了玉米罐头,可是找不到开罐器……」她突然想起,变成狼形后的凌彻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猜想现在的他也许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说话,于是补充:「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拿吗?」
    狼站直了四肢,走向门口,漫步下楼,姿态慵懒却又优雅。
    她见状,尾随它下楼。
    来到厨房的狼,在桌面上看到她所说的玉米罐头,便轻巧地跃上椅子,低头以尖利的獠牙,在罐头封盖边缘戳穿一个大洞,方便她以菜刀挖开封盖。
    原来,家里真的没有开罐器……看样子好像也不需要开罐器。
    「谢谢。」她轻声道谢,发现它无声地瞅着她,她忙不迭别开眼,拿起玉米罐转身到流理台前忙碌。
    知道身后的狼温吞跳下椅子,离开了厨房,央筱筱在它面前佯装若无其事的淡然,随着肩膀轻轻垮下。
    她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书房躺椅上,身上还盖了原本放在主卧室床上的被子。家中只有他和她,她不难理解是谁所做,心口不由得发暖。
    对于凌彻,她一直无法学会真正去厌恶、去憎恨他,甚至在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后,她也无法对昨晚虚乏痛苦的他置之不理,仍会因为他简单的温柔而感动,她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苦涩的叹息,幽幽萦绕在她心谷中。
    正文 第十章
    夜深人静。
    浴室内,哗啦哗啦的水声停止。
    沐浴过后的央筱筱,穿着一身舒爽的长睡衣,用大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发丝,走出水气氤氲的浴室。
    她才在纳闷,原本灯光明亮的房间为何只剩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平躺在床上的高大身躯登时撞入她眼帘,脚步倏地僵在原地。
    她的丈夫正合眼而寐,几日以来只能是狼形的他,现在恢复了人形。
    这是他自新婚之夜后,首度回到房间入睡。虽然这几天两人之间的相处还算平和,但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
    他不是不想与她同房了吗?
    他睡着了吗?
    央筱筱有些困惑、有些忐忑、有些慌乱,在床沿轻手轻脚坐下。由于房内没有女性梳妆台,床边的矮柜成了她放梳子、镜子和保养品的临时梳妆台。
    她先梳理完一头长发,然后按照程序,将保养品轻轻拍打在脸上、手上。摆好瓶瓶罐罐后,掀开毛毯一角,背对着他躺上床。
    才一躺下,身后的男人就突然伸出健臂,将她揽入怀里。
    「啊!」
    她低呼一声,感觉他暖热的胸膛熨贴着她微凉的背脊,他的体温透过她的睡衣传递到身上,身子骤然僵在他怀中。
    凌彻没有开口,长手长脚将她固定在怀里,热烫的鼻息洒在她耳根和颈间,引发她敏感而惊惧的轻颤。
    察觉她的僵硬与抖瑟,他反而更加贴近,薄唇伴随着灼热的吐呐,在她耳后柔嫩敏感的肌肤上轻轻游移。
    他用不会弄痛她的巧劲将她转过身来,依然将她固定在怀里。
    一如他所料,她紧张地蹙着眉头、紧闭双眼,羽睫唇瓣无助轻颤,像极了备受欺凌的小可怜,那天的羞辱与惊惧至今仍存在她心中。
    他注视着她强忍惊恐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指尖轻缓地抚摸着在斜斜透入窗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荏弱、水嫩的唇瓣。
    唇上传来粗糙的抚触,她心口一颤,更加紧闭着双眼,娇躯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不知过了多久,轻柔的抚触始终没有中断,她的紧张逐渐被好奇取代,唇瓣的知觉也逐渐鲜明起来,恐慌的抖瑟转变为觉得酥痒的悸颤。
    他俯下身躯,以唇代手,依旧在她唇上厮磨着。
    知道自己的贴近让她又绷起了身子,虽不放开她、也不容她退开,但他的速度放得更慢了,薄唇轻轻刷着她的粉唇。
    直到她因唇瓣上难以自持的酥痒而轻吟、忍不住探出粉舌,他才含住那张逸出性感低吟的红唇,辗转吮吻,重温她的甜美。
    「嗯……」
    温热的男性气息,藉着缠绵亲昵、逐渐加深的吻,像是滚烫的熔浆流窜过她四肢百骸,让她全身发烫发软,忘了惊惧恐慌,不自觉回应着。
    灼亮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锁住她所有表情,知道她正在着火,为他着火。
    「凌彻……」这回,她没有感到恐惧与绝望,星眸半掩,在他专注火烫的目光下、唇下、手中,逸出诱人而无助的婉转娇吟,似乎找回了曾经对他有过的信任,愿意再次将自己交给他,在他怀中绽成一朵娇嫩的花儿。
    紧盯着她娇羞的模样,凌彻胸口重重一荡,体内压抑已久的澎湃情潮顿时有如翻天大浪,冲破了堤防,泛滥成灾。
    他的体温透过专注的大掌,撒在她每一寸娇嫩的肌肤上,让她全身发烫悸颤,理智逐渐飘入虚无世界,钻入他如星子般炯亮的黑瞳。
    他们之间,用不着多余的言语,眼中只有对方。
    他感觉着她纯粹的热情、催情迷人的反应,再也压抑不住深切的渴望,紧紧搂抱住她柔软香嫩的身躯,用强健的身躯感受她的娇软。
    她感觉着他粗重的喘息、渐趋激狂滚烫的抚吻,再也压抑不住深藏在心底的想望,伸手环抱住他热烫结实的身躯。
    灿烂的火花,在一瞬间爆开,强烈癫狂的欢愉同时袭击两人——
    激切的狂潮过后,她靠在他的臂弯中,疲惫地沉沉睡去。
    凌彻平复了情欲的黑眸,定定凝视在他怀中恬静熟睡的人儿,深深扎根的冷漠被纠结缠绕的复杂取而代之。
    他并非无欲,只是不容易动欲,因为一直没有遇到足以挑起他热情的对象,但他必须承认,央筱筱的身体确实能轻易挑起他的欲望。
    既然他承认自己要她的身体,只管尽情掠夺、占有不就够了?为什么他刚才会不由自主做出像是当时为了诱惑她掉入陷阱,而每每耐心哄诱、安抚她的举动,甚至……更加小心翼翼?
    黑眸微冷,凌彻抽回环抱着她的手臂,掀被起身,如同以往每一次与她欢爱之后,都会找藉口离开她的身体。
    毛毯下身无寸缕的人儿因为顿失温暖包围、以及袭上肌肤的冷意,畏寒地蜷缩了下。
    他眉心一拧,咬了咬牙,重新躺回她身侧,将她纳入双臂间。
    经过凛寒漫长的冬春两季,时序交替,瑞典迈入了凉爽的夏天。
    和当地的居民一样,央筱筱也已经褪去厚重的冬衣,改换轻盈的薄衫,笼罩在心头的黯然却依旧沉重。
    一个星期前,从未在工作时打电话回家的他,拨了通电话给她,只冷淡地告诉她说他要出国几天,至于因何事出国、确切的归国日期,他都没有提,就这么结束通话,之后连一通电话都没再打回来。
    结婚三个多月以来,她和凌彻之间对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后来每个夜晚,他都会与她同榻而眠,用磨人的抚吻点燃她的热情,拉她共赴激情四溢的澎湃情潮。
    可是,除了在床上的缠绵之外,他并不在乎她,连要去何处、何时回家,都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
    这是理所当然的。央筱筱苦涩地想。
    许是她的「表现」让他满意,他没有再拿她父亲的安危出言威胁过她,日子平静得让她几乎以为他的威逼羞辱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从没淡忘自己在这场婚姻中的定位与角色,总是不经意就会想起哪天凌彻对她的身体不再感兴趣,或许连威胁她都不屑为之了。
    他不会知道,当她临时得知他要出国,有多担心他是不是赶着去处理什么事,他也不会知道,这几天完全没有他消息的她,有多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他更不会知道,她爱他,却爱得好苦、好痛……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央筱筱,双手紧抱着依然感到有些冷的身子,清泪一滴一滴落在米白色的亚麻长裙上,晕开一片名为伤心的湿濡。
    此时,极少响起的门铃响了,她连忙擦干眼泪,前去应门。
    来访的人是一名年迈的陌生老人,老人朝她和蔼一笑。
    「初次见面,孙媳妇。」
    在一家咖啡馆内,赴约的南敬霆在凌彻面前坐下,桌面上只见一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不吃点什么吗?」快到晚餐时间了。
    先开口的是南敬霆。俊魅卓尔的他,脚踝随意交叠,意态悠闲惬意,无须刻意营造的男性魅力,在举手投足间四射。
    「你呢?」凌彻摇头,语气平淡得不像在问话,就连与工作伙伴兼好友相处,他冷漠的神情也丝毫未变。与南敬霆的俊魅夺人相比,凌彻则是彻头彻尾的冷调。
    「我要回去吃乐乐煮的晚餐,你也一起吧?」
    提到晚餐,凌彻看得出南敬霆的眉飞色舞。
    「不了,我两小时后的班机。」
    「我以为你会在风巽或东方那里多待几天。」他们两人回到台湾东岸吃好友风巽的喜酒,吃完喜酒后,他的重心放在一个迟钝的小红帽身上,凌彻则是与平常不容易见面的朋友聚了几日,算是忙里偷闲的短期度假。
    「休息够了。」凌彻淡漠说道。
    「不是因为不放心你老婆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待在那里?」南敬霆揶揄道,接收到对方警告他「不要提她」的冷冷瞪视,他立刻识相地回归原本的话题。「好歹我也是『WOLF』的老板之一,别暗指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混一样,我不想跟一个工作狂比。」
    「为了一个人类女人窝在这种地方,是该检讨。」
    南敬霆闻言,笑了笑,不意外从凌彻冷得像冰的眼眸里看到对人类的轻蔑,他另外起了个话题。
    「彻,我想将亚洲据点设在台湾。」他们公司的产品,在欧洲的产销状况已经相当稳固,是时候拓展版图,他们曾讨论过。
    凌彻没有答腔,不过眉头微挑,冷峻的五官浮现一丝疑惑。
    看出他的表情,南敬霆了然道:「我们是还没实地考察过亚洲其他国家没错,但我们都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对这里已经有一定的熟悉度;况且,你老婆和乐乐的故乡、亲友都在台湾,我们最好也能——」
    凌彻冷声打断他。
    「你最好就事论事,客观认为这里适合当分据点,若是为了女人,大可不必。你的女人如果无法配合你,我建议你不如放弃。」
    「欸,朋友,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妻子不是丈夫的附属品,她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会难过会悲伤会哭泣,离家在外的苦,她跟你一样感受得到。」
    南敬霆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相信凌彻心知肚明。
    好友结了婚,他还是从好友的祖父口中听来的,这男人还真是有够冷情!
    彻这个人并非冷血,但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对朋友也不例外,会突然结婚,确实跌破大家眼镜。至于婚为何结得这么仓促,他也不想过问,反正凌彻不想提的事也绝不会从他口中听到。
    他倒是有点同情央筱筱。他在凌彻家见过她一面,是个温和有礼的美丽女子,无意间被他捕捉到她偷偷看着凌彻时,眉宇之间隐泛着一抹悲伤的憔悴。
    「我只看客观的数据,等考察人员的报告书交来再说。」凌彻拿起帐单,挺拔修长的身躯从椅中起立,显然打算结束谈话。
    「好吧,一路顺风,代我向凌夫人问好。」
    「自己打电话。」
    目送凌彻冷漠的背影离开咖啡馆,南敬霆怀疑自己要不是脸够厚、皮够粗,可能早就被这个好友冻僵了吧。
    步出咖啡馆的凌彻,心头对刚才的对话,感到有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悒郁与迷罔……
    凌彻回到家,迎接他的是笼罩着一片漆黑的屋子,而不是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准时享用的饭菜香,玄关处也没有摆着妻子贴心替他准备好的拖鞋,他突然发现多年来的习惯像是被打乱一样,却乱得让他习惯了另一种习惯。
    他自己换鞋,脱下外套扔在客厅桌上,扭开大灯驱走满室黑暗,没注意到桌上一张白色便条纸因外套掀起的轻风,飘落至沙发椅下。
    楼下屋内屋外都绕过一遍后,确定央筱筱不在楼下,凌彻眉心轻拧。
    她身体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各种揣测掠过脑海,他心口一提,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楼上的主卧室。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整齐的无人床铺,凌彻锐利的视线却被床头边的矮柜牢牢扣住,脸色一沉,闪过一抹暗凛——
    她放在矮柜上那些梳子、镜子、保养品瓶瓶罐罐,全都不见了。
    他走到房间的衣柜前,打开那半边已经属于她的衣柜,衣柜内只剩衣架,收放她行李箱的位置也空无一物。
    央筱筱不见踪影的原因,已经昭然若揭。
    他抿紧薄唇,瞪着半边空荡荡的衣柜,胸口紧紧揪拧。
    她离开了,不告而别。
    属于她的物品,一件都不留,不属于她的,也完全没带走。
    在他狠心欺骗她的感情、利用她的真心之后,又以她父亲的生命安危为筹码,威胁她嫁给他,就算第二次的欺骗是为了保护她,他却选择了最恶劣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她终于还是离开他了。而当时,他不就听到了——
    我不会嫁给你。
    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谈爱。
    为什么……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就因为我生在央家、身上流着你所深恶痛绝的猎人血液,所以必须一而再地承受你的羞辱?你好可恶……
    听到了她的心寒,她的气愤。
    他以为自己可以理所当然地对她狠心,因为她是猎人后裔、是狼族的敌人,可是他却无法见她遭受牵连,于是顺应爷爷提出的做法娶了她,即使她从此误会他、憎恨他,他也要用尽手段保住她。
    当时的他,没有深究自己为何执意如此,只知道要保护她。
    后来当他面对她关怀的眼神、面对那个陪伴他度过变身煎熬的她,他开始迷惘犹豫,发现自己无法再狠心伤害她。矛盾的心态让他烦躁不已,他只好对她冷漠,藉以拉开彼此的距离,却又每每抵抗不了想靠近她的欲望。
    倘若这样他还不能厘清自己的感情,他就白矛盾了!
    只是在这当下,筱筱却已经逃离了他。
    南敬霆说中了,他那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感受的铁石心肠,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到别人,而筱筱,被他彻彻底底伤害了……
    凌彻喉头一哽,双拳在身侧压抑地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这就是动了心的感觉吗?天晓得,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忽然想起某件事,凌彻拿起手机,拧眉拨出一通电话。
    「是我,凌彻。」他报上姓名。
    「彻,有事吗?」话筒那端的人接听了,嗓音老迈却声如洪钟,精神奕奕。
    「我留意过族人的动向,发觉事情与你所说的有些出入,族内看来并没有明显极欲歼灭猎人的反动势力,这是怎么回事?」甚至平静到一点也感觉不到任何族人的憎愤。
    「其实没有那回事,那天我刻意告诉你那些,只是为了让你体悟自己对筱筱有没有心。彻,别说你到现在还像个呆瓜一样理不清自己的感情,狼王的孙子可不能这么逊!」
    对方坦承不讳,只见凌彻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全是你胡诌的?」
    「我也告诉筱筱那女孩了。」
    对方托出的下一个事实,震住了他的心。
    那么,筱筱的离开,是因为得知这又是另一场骗局吗?
    一得知他其实不会危及央为诚的性命,她就走得毫无顾忌了吧?
    除了当初在会议室内讨论的人,并没有其他族人知道央为诚的事,筱筱的安全也无虞了。
    这样,也好……
    凌彻悒闷地挂掉电话,眉宇间凝出一抹黯然。
    正文 尾声
    三个月后
    深夜十一点,凌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将自己摔入沙发,面对满室漆黑、失去「她」气味的房子,他的思绪却无法像身体一样产生疲劳。「她」的身影总是堂而皇之霸占他脑海,随之,他的心就会微微揪扯。
    用指骨敲着眉间深锁的直纹,他低咒了声,从沙发中拔身而起,步向房间。
    一开门,熟悉的淡雅气味钻入他鼻中,心旌大大一震。
    床上熟睡的人儿,完全不察一道颀长的身影来到床边。
    凌彻注视着蜷缩在被窝下的睡人儿,胸口盈满欣喜若狂与不敢置信!
    她没有醒来,侧着脸儿,呼吸平缓轻浅,乌黑长发披散在颊畔和他的枕头上。
    看着她在他床上熟睡,凌彻心口浮现无法自持的怦然。
    他不觉伸出长指,将她垂在颊边的发丝勾到小巧的耳廓后,一碰到她耳朵柔嫩的肌肤,就忍不住轻轻在其上游移。
    发现她连在睡梦中都轻蹙着柳眉,他俊眉微拧,指尖转移阵地,来到她秀气的眉宇间,轻揉着当中的蹙痕。
    睡梦中的央筱筱,感觉脸上有股温热的触感,便像只猫咪似的,俏脸无意识地磨蹭着他温热的指掌,纤细的身子本能地偎近身旁的热源。
    他的指尖,自有意识来到她吐出芬芳气息的唇瓣。
    「嗯……」
    唇上酥痒的感觉让她口中飘出细细嘤咛,霎时勾惹出他感官上的骚动。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与她之间已经没了距离。
    他俯下身子,锁住那张逸出性感低吟的红唇,恣意汲取她的香甜,在心底欢呼这美好的滋味,三个月以来压在胸口的沉沉悒郁,仿佛就此得到了救赎!
    央筱筱感受到唇舌间炙热辗转的压力、以及落在她身上的火烫抚触,迷迷糊糊转醒,眨了眨迷蒙困惑的眼儿。
    「凌彻……」是梦吗?她好像看见了凌彻……
    「我好想你,好想你……」半梦半醒的央筱筱,迷茫星眸渗出铭心的凝泪,颤巍巍地探出小手,像是怕一碰到他、他就会消失般,小心翼翼轻触他的脸庞,深情款款低喃着。
    在梦里,她可以不怕他的嘲笑、他的冷情,大胆对他示爱,对他说出平常不敢说的情话,她觉得好满足……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是猎人后裔。下辈子,我们不要是敌人,这样你会不会爱我?」
    凌彻喉咙发紧,吻住她羽睫下晶莹的泪珠,紧紧与她相拥。
    终于,央筱筱被牢牢锁住她身体那强而有力、深切激昂、却隐隐颤抖的紧窒拥抱给拉出梦境,迷蒙双眼总算褪去了睡意。
    「你回来了?!」
    意识到两人亲密的姿势,她俏颜一赧,挣开他的怀抱下了床,敛了敛有点凌乱的衣衫。她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又强撑着倦意等他回家,加上时差影响,不小心就躺在他舒服的床上睡着了。
    凌彻眉峰微敛,她的生疏让他想起了她的逃离。
    「怎么会来?」他问,轻哑的嗓音凝聚了几丝黯然。
    「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过了,我是来问你,到底要不要把离婚协议书给我。」央筱筱压下乍见他的满腔思念情怀,力图语音的持平。
    「期限?离婚协议书?」
    「确认爱不爱我,难道需要花你那么多时间吗?」他的犹豫,可不可以表示他对她并非全然没有感觉?央筱筱在心底苦笑,淡然续道!「不爱我的话,请把自由还给我。」
    「你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是你不告而别,离开了我。」
    「我哪有不告而——」他皱眉的纳闷神情,让央筱筱找到了某个关键。「你没有看到我留的字条?」
    「什么字条?」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离开前写的留言呀,就放在客厅桌上。」他没看到吗?
    「没看到。」他那晚在屋子里里外外找她,就是没看到什么鬼字条。
    「那我直说好了。」她抿抿唇,暗暗深吸一口气。「我从狼王爷爷口中,知道你接受狼族长老的要求而接近我,也知道你为了保护我而娶我。如果你爱我,请你三个月内来台湾找我;如果你不爱我,就请放我自由,将离婚协议书签字寄给我。你需要时间考虑吗?」
    当时,她得知了凌彻不是出于本意而选择她作为「猎物」、且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而娶她,纵使手段激烈残忍了些,她心中仍浮现了他并不是那么讨厌她的小小希望;可是他对她的冷淡却让她不得不迟疑却步,因此,她给了他选择权,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才留下那张字条。
    凌彻沉默了半晌,不答反问:「你呢?」
    「我?」
    「给我选择权,那你呢?!无论我选择哪一个,你都欣然接受?」他问得犀利,黑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你不爱我的话,我不接受又能如何?我不会赖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毕竟那样对双方都残酷?」她黯然垂眸。
    「我让你赖,你……别走了。」
    「呃?」她猛地抬起小脸,以为自己听错了。
    被她难以置信的清眸看得有点窘,凌彻麦色的脸庞浮现可疑的暗红。
    「你没有听错……我发现自己……爱你。」他也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自然。该死,告白还真是他一点也不擅长的差事!
    「这不会又是场骗局吧……」听到他说爱她,央筱筱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是!对不起,以前加诸在你身上的劣事,我真的觉得愧疚。」这三个月,他过的日子只有行尸走肉可以形容,夜里每每梦到她,心都会痛到让他醒来,感受到她曾经受过的痛苦,他就更加怨恨自己。
    「你不必觉得抱歉,我能理解,因为我是你所讨厌的猎——」
    「往后,我们之间没有分别,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他爱她的善良、爱她的纯真,或许是在她陪着他度过变身煎熬时爱上了她,或许是在她紧张兮兮帮他擦药时爱上了她,也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只是自己一直不察。
    「既然爱我,为什么在我离开后,你不来找我?」她不懂。
    一针见血,戳到他的弱点了!凌彻黯然扯出一笑。
    「因为我明了自己伤透了你,既然你在得知我爷爷的设计后仍选择离开,就表示你深深厌恶我。这种情况下,我能逼迫你回到我身边吗?换来的也许只是你更深的憎恨而已。」所以,他忍受着极度想见她的折磨,逼自己放手。
    「凌彻……」央筱筱心口发热,突然觉得想哭。
    「你父亲有没有为难你?」他突然想起什么。
    央筱筱摇头。
    离家后,她与好友孟悦柔没有断了联络,持续以电子邮件通信,也请悦柔代为向她的父母转达她的抱歉与平安,并告诉他们,她想去过能由自己主宰的生活,暂时不回台湾。
    悦柔的信件里,从未提过父亲是否原谅她的只字片语,但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表面上虽然气她,实际上却暗中派人到处打听她的下落,直到悦柔给了他们她的消息,才停下寻人行动,每天就盼望着悦柔打电话来说她目前的生活情况,可是碍于身为长辈的尊严,都没拉下脸要悦柔转达什么。
    后来她收到悦柔的消息,说她父亲心力交瘁病倒了,她才会离开得这么仓促,但因为没有联络凌彻的方法,因此只留下一张字条给他。她回台湾之后,父亲反而向她道歉,说几十个研究也比不上她,父女俩尽释前嫌,病也渐渐好转了。
    「回到我身边来,筱筱,我不能没有你。」他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她不发一言,垂下了头。
    见状,他有些紧张了。「给我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她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
    「筱筱?」
    他双手握住她纤肩,抬起她的小脸,看见她满脸泪痕。
    「筱筱……」她一迳地哭泣,哭得好不伤心,凌彻看得心头绞拧,伸手用力将她纳入怀中。
    「如果你是骗我的,我也相信,如果你要对我很冷淡,我也不怕,如果你……我都没关系……我爱你,真的好爱你,可我是猎人后裔呀!我要怎么做,才能抿除你心里的芥蒂;我要怎么做,才能摆脱我们的敌对宿命……」
    她愈想愈难过,埋在他胸膛哭得哽咽,泣不成声。
    闻言,他动容地抬起她的小脸,温柔拭去她不安的泪水。
    「那四个字,早就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去了。」他承认自己对她的身分有过挣扎,但那都是过去式了,在确认爱上她的那一刻起,芥蒂与宿命早已不存在。
    真的吗?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身分了?央筱筱的娇颜难掩欣喜。
    「可是,你的族人会接受我吗?」她又该如何跟尚不知情的父母解释?
    「很简单,就让你我的身分成为秘密。」看着全心全意爱他的小妻子,凌彻动容低道,喑哑的声音,足以说明此刻内心的激动。
    秘密……是呀,狼族人的存在一直是个秘密,就让秘密永远悄悄收藏吧!
    「好,成为秘密。」央筱筱满足地环抱着丈夫,曾经以为坠落黑暗深渊的绝望已不复见,现在她很快乐。她可以更正自己的想法了——爱得痴,不见得傻。
    「彻,你今天说了好多话。」而且……好有感情。
    她还以为连对朋友都冷冷淡淡、多余的话永远不说、说过的话也不说第二遍,才是他的真实面貌,难道不是吗?
    「我自己也很讶异,淡漠确实是我的习惯,但就只有你有本事让我改变。看到我对旁人冷淡,别被我吓到了。」唯有这个心地温暖的小女人,能融化他这块坚冰包裹的铁石,触碰到最里层、最真实的他。
    「不是故意骗我的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嘛。
    「你要我对你冷漠也可以。认识你之后,我发现我的演技还不错。」
    「不只还不错,是『很好』,我都被你骗得团团转!」
    「多谢夸奖。」
    两人相视一笑,无须再多言语,仅是静静感受对方久违的体温,感受为彼此颤动的心跳,什么都比不上眼前的情人。
    宿命之轮,在他们之间改变了运转的方向,朝向幸福前进。
    ——全书完——
    ◎编注:
    1.想知道东方御野和沙莎莎的曲折寻爱故事吗?请看花裙子306【狼来了之一】——不准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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