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他哄诱的口气就是令平安觉得他在唬弄她、打发她,但在他温和的目光下,她却不知不觉一口一口把汤药喝完,人也被半推半哄的回到床榻,让他给塞入衾被中。
    他的笑容与药效双管齐下,她又昏昏沉沉陷入黑暗,临睡前只有一个念头--他所说的那些话,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大刺刺坐上床沿的龙炎天,黑眸仍直锁着榻上沉睡的人儿,趁人家熟睡,大手不规矩的袭上她脸蛋,带着不解又眷恋的方式轻抚她眉心,眼底的笑意有着旁人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少爷。”石凌冷冷出声。
    “我知道,君子不该趁人之危,偷吃姑娘家的豆腐。”龙炎天回头抱歉一笑,表情无辜,狼爪却还留连在少女额上。
    “但我从不自认为君子,你还不了解吗?”
    “你的背……”石凌想劝谏的是这个。
    “又该换件袍子了,是吧?”他了然应道,对忠仆没头没尾的言语丝毫没有意外。随即抽出平安捏在手里的信,转而朝一旁的丑姑娘吩咐道:“哑奴,好生照顾平姑娘,她醒后若问起我,便带她来见我。”
    哑奴的表情先是有些迟疑,后又顺从的点点头,目送主子与石凌离开客房,当然也清楚瞧见将主子背后的衣衫染成深濡的成片血渍,而那片血渍的范围比主子方才来到客房当时,又扩大了些。
    她眉头微微一蹙,随之回身拿起湿绢,替发汗的平安拭去汗珠。
    房外
    “天又要黑了,看样子她还会半昏半醒的睡上两日。”
    嘴角含笑的龙炎天,抬颚觑了眼东升的隐隐新月。
    “少爷不去温泉?”石凌一贯清冷平板的语气,此时多了一丝担忧。
    昨日向晚,应是主子前去山林中一处隐僻温泉“疗伤”的时刻,却破天荒带回一名迷途女子,然后放任“伤口”血流不止,不,正确来说,那个女人其实就是来找主子的。
    “不去了,否则她醒来看不到我,会到处找我。”龙炎天的语气,温柔得好似担忧孩子一觉睡醒看不到娘就嚎啕大哭的母亲。
    石凌不赞同的皱眉。
    分明是主子自己想“看”那女人!
    说也诡异,主子素来不爱与人打交道,那女人没多一只眼、也没少一张嘴,既不是举世无双的大美人、也不是丑陋至极的无盐女,哪来的本事让主子宁愿放任自己血流不止、忍受体内痼疾发作时的痛苦,也依然兴致高昂的,一如看只珍禽异兽似的盯着她猛瞧,还嘱咐哑奴好好照顾她?
    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不值得。”石凌冷哼。
    “不,值得。”龙炎天愈显苍白的俊脸扬起浅笑,拿他的话重组语意。“我在她身上发现一件新奇的事儿,找到当一个“正常人”的乐趣。”
    正常人?
    根据石凌多年的亲身经验,正常与否的界定,在行事作风特异的龙炎天身上是找不出道理可寻的,任何决走向来也不容他人过问,他不必多问,反正问了也是白问。
    “是呀,我看不到她眉间的‘东西’……”龙炎天仿佛知悉石凌的疑惑,难得善心大发,不吊人胃口。
    他说得眉开眼笑,仿佛看到一片光明的前景,完全没把正在“大失血”的自己当一回事,要不是体力不堪负荷,他可能会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看不见?!”石凌冷硬的面孔顿时浮现惊讶之色。
    那女人居然……唉,难怪。
    回廊上,心思各异的两名男子,身影前一后,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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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龙炎天所料,平安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两日后的晌午。
    也诚如他所言,她简单梳洗、用膳过后,想见之人的确是他,哑奴于是领着身子已经复原大半的平安前去见龙炎天。
    在这段不算短的路程里,平安大致浏览过龙家庄的各色景物。
    长廊曲榭、小桥流水、假山大石、柳畔荷塘,一般富贵之家该有的风雅造景全都有;雕栏画栋、琉砖璃瓦、玉楼星亭、花轩瑶阶,一般富贵之家不一定有的奢华建筑也全都有。这方面,让她直接联想到一身“花俏”的龙炎天,这些亭呀轩的,应该是他派人按照他的“理想”打造的吧!
    龙炎天想必很有钱,供得起他这般挥霍,他的医术当真好到赚这么多钱,抑或是向有钱人坑来的?话说他不是每个人都肯诊治,那么,该不会只有富贵人家才请得动他治病吧?
    再者,在这豪华气派、巍峨不俗的偌大宅第里,居然冷清得只住了三个人?!而且,这三人她日前均打过照面了。
    来到主子房门前,哑奴举手轻敲门板,身后跟着一脸狐疑的平安。
    “进来。”
    房内传来龙炎天特有的醇嗓,此时听来有些佣懒、却也隐含些许疲惫。
    哑奴推开门,指指屋内,示意平安可以进去了。
    “谢谢你,哑奴。”
    她这两日时昏时醒,知道都是哑奴随侍在侧照顾她,对这位体贴又细心的姑娘的好感不因其貌不扬而打折扣,反而更添几分亲善。
    半垂着颈项的哑奴,摇手表示这只是自己的份内事。
    平安朝她扬起一笑,在门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屋子,随后被自己的举止弄得一楞。
    搞什么?!她又不是来求医的,紧张个什么劲?
    一踏进屋子,她立即嗅到一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苦药味,俏鼻微微一皱。
    人咧?
    环视龙炎天的居室,她没有意外自己会再度“闪”到眼睛,一样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身为京城首富的见习总管,她并不无知,很清楚几上随便一个青瓷瓶都价值连城。
    不过,她真的不懂,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好,在屋内走动还得小心翼翼的,免得不小心碰坏那些昂贵的东西,想来就觉得累人!
    “我在屏风后头。”屋内一隅,龙炎天轻柔的嗓音回答了她心中的疑惑,她在东轩下方瞧见一张翡翠龙屏,勾勒了精致祥龙的屏风,映出后头若隐若现的人影。
    平安举步走去,依言来到屏风后,看见龙炎天侧卧在铺有织蒲席的软榻上。
    他一手支颐、一手揽卷,一足屈曲于上,一足随意垂地,黑缎般的长发佣懒的披散在肩后,随意而拢的单衣外只披了件深墨色罩衫,隐约可见男性裸裎胸膛的精壮线条。
    除却繁复华丽的缀饰,此番狂放桀傲之姿非但无损他的俊美,更能突显他的绝伦风采--
    暧昧诱人的春色直击平安心口,她心里仿佛多了只小鹿乱乱撞。
    双颊轰的一热,她连忙别开眼,掩饰突如其来的躁乱。
    “你、你故……故意的?”
    “故意?”龙炎天放下书册,对她的期期艾艾感到兴味,在瞥见小脸上的红晕时,若有所悟。
    哈,小东西害躁了!
    “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方便罢了。”俊眸微弯,将她的羞怯纳入眼底玩赏。
    不方便?有人以“不方便”作为衣衫不整的借口吗?
    “你的理由很怪,衣服穿好再见人,才算礼貌吧!”她飘忽的眸光在各个角落乱窜,就是不敢绕到那看似可口诱人的春色上。
    “那我只好说声抱歉,在下正在养病,实在没有多余的体力整装门面,还望姑娘海涵。”
    她一听,视线登时拉回到俊颜上。
    “你病了?”难怪空气中会充塞那股苦药味,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唇色也有点苍白。是了,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带点倦意,身子似乎真的不太舒服。
    “别担心,只是痼疾复发,过几日便无碍。”他浅浅一笑,以笑容掩过那听不出含有几许真实、几分虚假的轻描淡写。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句话只是个疑问,无关乎担心与否。”
    平安说的是实话,性子耿直的她,除了甜言蜜语说不太出口外,其他都是有话就说、直言不讳。
    龙炎天挑了挑朗眉,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