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昭雪录 > 第124页
    二人对饮,一时间被窗外的雨景勾了神。盛诗晚唏嘘:“出了那道墙,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铜壶仰头叫嚣,弥漫起烟雾,娄简撤下些许炭火:“京都的雨,很是生硬,落在人身上像是针扎一般。”
    “那是自然。”盛诗晚放下茶盏,“司正在南方久居十数年,当然早就不习惯京都的风土人情了。若是司正想回南方,晚晚可以向父皇谏言。”
    娄简轻笑:“殿下,是为了此事而来?”她大约猜到,盛诗晚是想让自己离开京都。
    盛诗晚懒得做作,索性开门见山:“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吃食旁总围着几只烦人的苍蝇。”
    吃食……好有趣的比喻。
    “司正有所不知,我与阿秋是青梅竹马,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也没人比我更喜欢他。我可以为了阿秋献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盛诗晚言辞恳切,眼眸中泛起泪花,惹人心疼。
    “殿下可知,夏少卿此生何所求?”
    “无论他求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他。”
    娄简又斟满了茶盏:“殿下……还没回答微臣的文字。”薄雾拢上娄简的双眸,见盛诗晚不作声,她催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殿下从来都没关心过?”
    盛诗晚方才还楚楚可怜的眼神,瞬间染了寒意:“本宫,乃大列长平公主,也是父t?皇与母后唯一的公主,只要我开口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可夏少卿……只想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娄简顿了顿问到,“殿下愿意为了夏少卿放弃如今的地位吗?”她甚至不用抬眼,也能猜到盛诗晚脸上的神情,“殿下说懂他,可从未好好了解过夏惊秋的心意。殿下,真的喜欢他,想要嫁给他吗?”
    “即便……夏惊秋另娶他人,那个人也不会是你。”盛诗晚收拾好情绪,继续看着屋外的细雨:“今日城中探子来报,阿秋自己去了方府查案,你说他为什么没有于你同行?”
    “请殿下赐教。”
    “当年宁国公府一案,方应淮、夏庸、冯家父子还有六部其他人皆牵扯其中。如今,方应淮身死,宁家唯一的血脉又入了京都,你觉得夏氏一族中,谁会真心待你?夏惊秋又不是傻子,一方是血亲一方……是敌人……”盛诗晚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靠在凭几上:“我知道,你想查旧案。夏家也知道。”
    水汽顶的壶盖叮叮作响。
    娄简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放下茶盏:“殿下如果只是想告诫微臣远离夏少卿,大可派人前来灭口,或是……求圣人一道圣旨,何苦纡尊来跑一趟。殿下不过是接着夏少卿的由头,想让微臣自己放弃重查旧案,远离京都吧。若是微臣被强行驱赶……即便殿下贵为公主,圣人也会勃然大怒的。”
    “何出此言?”
    “一桩十四年前的旧案对圣人,对大烈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娄简又何尝看不明白,圣人无非是想“借旧事,斩新祸。”
    她开口:“西胡人屡犯边境,每次却点到为止。多次挑衅是其一,有的放矢是其二。他们既希望挑起战乱,又不敢真的引战,我想来想去……唯有一点可以解释。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军粮军饷一旦到了边塞,便是真的天高皇帝远了。”
    娄简的推演在盛诗晚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讶来:“所以呢?”
    “看殿下的神情,始作俑者多半是您那舅父一家,冯家了吧。大烈半数政权掌握在冯家手上,若无确凿的证据,圣人也不敢随意发难冯家。十四年前的旧案,便是最容易拿来做文章的。因此,圣人需要微臣查案。”
    盛诗晚冷笑:“我要是你,就学聪明些。随便编个罪名,将舅父的罪状做实了便是。冯家犯了什么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有人犯罪。”
    “微臣不明白。”娄简看向盛诗晚,“殿下不喜欢夏少卿,却一心想嫁给他,是为何?”
    “女子,嫁给谁不是嫁呢?”
    “两国纷争不断,殿下有先见之明,知道若是两国闹得不可开交,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身为天朝嫡公主,您只有和亲这一条路,对吧。”
    盛诗晚放下了茶盏,眼眸抬起:“你这洞察人心本事,真叫人毛骨悚然。”
    “殿下不想和亲,所以才想着嫁给夏惊秋,对吧。”
    “是。”盛诗晚一口承认下来。
    “既如此,殿下应该明白,即便没有微臣,也会有别人彻查当年的旧案。未来,无论是谁坐在那个高位上,皇室女子都逃不过同样的命运。”
    “不,若那高位上坐的是七哥,那我的命运便会截然不同。”盛诗晚笃定,“他明白,女子的价值从来不在罗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