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姑娘。”他喊。
    正在书房练字的桑语侬抬眼一怔。“秦老板。”
    “叫我悔之,秦老板这个称呼让我站在你面前就像个妓院老板。”
    “五爷不在……”她有些心慌。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他走近书桌。
    “找我?”她搁下手上的毛笔。
    “你写了一手好字。”他盯着她的芙蓉面看。“怪不得五爷会为你这么着迷。”
    “我……随便练着玩的。”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对她而言,花香园到现在还是个她 不愿想起的地方。
    “你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她再美,也是朋友所爱,他不会傻到树立一个像 长孙俞一样强悍的敌人。
    她站起身,走向靠近门口的位置。
    “我有事要告诉你。”一见她惧怕的模样,秦悔之赶紧把来意表明。
    “呃?”桑语侬又是一愣。
    “你不好奇五爷为什么会这么恨你爹?”
    果不其然,这番话引起桑语侬的注意。“你知道为什么?”
    “非常清楚,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不过,请你走进来些,我不想扯开喉咙大声 谈论这件事。”
    桑语侬看他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数步。
    秦悔之饶富兴味的看着她,“我真的不会对你怎样,因为我并不想死在五爷的剑下 。”
    “请你告诉我真相。”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父亲去洛阳寻人的事?”他起了个头,这个故事太长,他想 言简意赅。
    她摇摇头。
    “那时你还小,大概不记得了。总之你爹到洛阳找的人是五爷的亲娘,她和你爹是 青梅竹马的爱人,她为了家贫不得已将自己卖身给到苏州做生意的商人,那个商人就是 五爷的爹。他不顾门户之见和家人的反对娶了那个卖身的女子,婚后倒也过了一段相安 无事、和乐融融的岁月。五爷的爹很疼爱为他生下一儿一女的妻子,可惜平静的生活因 为你爹的出现起了波澜。
    你爹虽在多年后娶了你娘,也生下你,可是他对初恋情人一直不能忘情,他到洛阳 找着了嫁入长孙家的情人,怂恿她抛夫弃子。没想到两人准备双宿双飞时,戴了绿帽子 的长孙老爷,选择和妻子同归于尽。”说到此时,秦悔之停顿了下来。
    桑语侬震惊不已,这个故事解释了爹娘感情不睦的背后真有个不可告人的丑闻。
    “桑昆山在情人死后又回到元配的身边。”他做了注解。
    “我爹……”她无法置信爹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伤害这么多人。
    “你说,如果是你心头会没有恨意吗?”
    “怎么会是这样?”她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爹为了一己之私弄得五爷家破人亡,而那一年我和余苹认识了五爷。”
    “他……受了不少苦。”她难受的掉下泪。
    “这个真相你迟早会知道的,我现在告诉你是要提醒你五爷对你不可能有真心,他 不过是玩弄你罢了,只因你是桑昆山的女儿。”
    桑语侬点点头,“我明白,自始至终我都明白。”
    “你把感情放在一个恨你的人身上是很不智的,心碎的滋味很难承受,我可怜你一 个孤女,怕你痛不欲生,在你还能抽身前快些抽身。”
    她不语,只是一径的哭。
    “你应该成全余苹,让他们共筑一个温暖的家,没有仇恨只有爱。”他能帮余苹的 只有这么多了。
    桑语侬点点头,“我从来没有想高攀五爷的念头。”
    “那就离开他。”秦悔之不忍的看她一眼,“别否认你动了真情,要不是你爹曾经 夺人之妻,我会说你和五爷是天赐良缘。”这是真心话。
    桑语侬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她和他再也无结合的可能了;与其愈陷愈深,不如趁着 一切还来得及前离开。
    问题是,她割舍得下吗?
    这般日子的相处,她无可避免的爱上了长孙俞,要不是倾心的眷恋,她不会愈来愈 沉溺在他煽火的狂情里;他不只是要了她的身子,还攻下了她坚牢的心防。一颗早已陷 落的心,她如何收得回?
    东城渐觉风光好,壳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宋.玉楼春.宋祁
    “悔之全告诉你了?”秦悔之前脚一走,余苹随后就到。
    桑语侬沉默不语。
    余苹拿起桑语侬正在绣的枕头。“绣工不错!准备绣给俞的?”
    桑语侬点点头。“原来那个太素雅了。”
    “当作临别赠礼?”余苹故意问。
    “不知道五爷会不会不喜欢?”
    余苹笑道:“他会喜欢的,你送他的东西他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我爹伤害过他的家人,他恨我,恐怕也不会接受我送他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离开?”余苹催促道。
    “余小姐,你知道五爷的脾气,如果我不告而别,他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希望让 他讨厌我,赶我走,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桑语侬黛眉一敛,又说:“你和五爷相识多年,应该知道他讨厌什么,我只要做些 他讨厌的事,很快的他受不了自会赶走我。”
    余苹沉吟半晌,“你真心要配合?”
    桑语侬苦笑。“五爷看到我就像是看到我爹,我实在不忍心在他伤口上洒盐。”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告诉你我对俞的观察。是男人都不能忍受女人不贞,尤 其俞的娘曾水性杨花的背叛丈夫,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桑语侬瞪大杏眼,嗫嚅道:“你要我对别的男人卖弄风情,让五爷相信我是不贞的 女人?”
    “没错!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你也不想自己投入更多感情时才抽身吧?
    如果你不趁现在快刀斩乱麻离开俞,万一你怀了孩子就麻烦了!”
    怀孕!?天啊!她怎么没想到,她真胡涂,她和他一直有肌肤之亲,虽没有夫妻之 名却有夫妻之实,她的确有怀孕的可能性,而她一点防范措施也没做过。
    “如果真的怀孕了,你是打算留下孩子还是不留?”余苹暗誓,万万不能让桑语侬 生下长孙俞的孩子,避免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
    “我会留下孩子。”桑语侬小声喃语。
    “我们同是女人,当然会想生下俞的孩子,问题是俞的心情你有没有顾虑到,你教 他养育流有仇人血液的孩子,公平吗?”余苹故意这么说。
    “我没想那么远。”她必须承认。
    “俞的心情一定是矛盾的,他既想爱这个孩子又不愿将这个孩子当成亲骨肉疼爱, 你愿意你的孩子从小在这种忽冷忽热的亲子关系里长大吗?”
    桑语侬拧紧眉心,“没有一个做母亲的忍心做这样的安排。”
    “所以,你千万别怀了俞的孩子,否则你的孩子只会有痛苦的人生。”
    “我明白。”她不会怀他的孩子的,可是要如何避免呢?
    “你要避着俞,不让他碰你。你别害羞,我认识俞多年,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且有 正常男人的欲望,他在洛阳时也有女人专门纾解他的欲望,你不是最特别的……”
    “我知道,他找上我只因为我姓桑,桑昆山是我爹。我从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
    桑语侬苦笑的自嘲。
    “你明白这点就好,我怕你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我不会。”她冷静的道。
    “洛阳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怀过俞的孩子,我不知道她们或俞用什么方法避孕,不 过你是女人,相信可以尽量用智慧避掉男人的要求。”余苹曾在花街待过,要她教桑语 侬避孕她有的是方法,可她宁愿桑语侬不再让长孙俞碰她。桑语侬沉重的点点头。“我 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