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芸嫣点点头。“我以为继父或许有救,所以我试着用心肺复苏术想延续他的生命。”她做了一件天下最笨的事。
    “大约隔了多久死者的女儿才回家?”他微皱眉地问。
    “不很确定,大概五分钟左右。”
    “你见到死者时,他的身上还插着那把作为证物的蝴蝶刀吗?”
    她想了想后摇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刀子是何时冒出来的。”她确定那把刀是她第一次录口供时才首度见到。
    “你的母亲真的回家了吗?”
    “我想是没有。”
    他深呼吸了一下,托腮沉思。“这个案子并不单纯。”
    “我是清白的,我没有杀人。”她幽幽地道。
    “我知道,但光我一个人知道没有用,我们必须设法说服陪审团相信你。龙旭日让我看了你这个案子的陪审团名单,有妇女运动的领袖,也有礼拜堂的女牧师,还有专门写言情小说的作家,这些部分对你稍有利,不过——”他拉长了尾音。
    “不过什么?”她急切地问。
    “不过法官和检查官全是难缠的角色。”他正色道。
    聂芸嫣神情黯然。“难怪旭日只有三成把握。”
    “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打赢这场仗,你不相信我吗?”他有点不高兴。
    “旭日是全美前景最被看好的律师,连他都没法可想了,我又怎能对你奢求呢?何况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对生命,她很少有执着,何况是对死亡。
    世上唯有小宇,让她无法割舍。否则,她不会奢求一线生机。
    “不准再说死这样的话,我正在帮你死里求生,你却长吁短叹地对着我。”他很少对女人发怒,但是对她,他无法忍受失去她的千分之一可能,就算拼一死也要救她。
    她颤抖了一下。“对不起!”
    他心软了。“很快就会没事的,相信我。”
    第三章
    望处雨收云断,凭闲悄悄,目送秋光。
    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
    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
    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柳永。玉蝴蝶
    南诺尘不费吹灰之力找着了当日下午学画的母女,那个母亲竟然是茱蒂,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难怪我觉得她很眼熟,原来就是当年混进皇冠厅的小妓女。”
    “我需要你出庭作证。”
    茱蒂面露喜色。“我能作什么证,那日,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仔细回想一下,那日跟平日下午有什么不同?”
    茱蒂像是中了催眠术一样,掉入时光。“那天就像往常一样,我牵着露露的手,因为那栋公寓没有电梯,所以我和露露从五楼往下走,要下四楼时,在楼梯间遇着一对恋爱中的男女——”
    南诺尘喊停。“你说在几楼的楼梯间?”
    “四楼。”
    “为什么如此肯定?”他问。
    “因为那些楼层我每个礼拜都要带露露走一回,四楼的楼梯间在我第一次走时就发现扶手有点脱落,所以每回走到那里时,我都会要露露小心些。”茱蒂道。
    “那对男女正在做什么?”
    “男女都在抽烟,因为露露讨厌烟昧,所以经过他们时还轻捏着鼻子。”
    “你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吗?”他立刻掏出一叠相片。
    茱蒂接过照片翻看每一张,很快地挑找出其中两张。
    南诺尘看着那两张照片。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找着敌人的弱点了。
    “你确定吗?”
    “嗯!我记得相片中的这名女子,她当日还朝捏着鼻子皱着一张脸的露露吐了一口烟,我差点为了这件事和她大打出手。”
    “后来呢?”
    “那疯女人的男人将她拉开,叫她不要惹事,以免耽误了正事。”茱蒂思绪转动着,好像要使什么把戏。
    南诺尘虽未露喜色,但心里对这场官司已胜券在握,很想立刻与芸嫣分享这个好消息。
    “帮我出庭,将你刚才告诉我的话当着法官和陪审团的面再说一遍。”
    茱蒂妩地嗲声道:“如果我出庭因此救了小妓女一命,你要怎么谢我?”
    南诺尘反感地看她一眼。“芸嫣不是妓女。”
    “哎呀!差不多啦,伴游小姐也是妓女的一种。”
    “茱蒂,从现在开始不准你任意批评芸嫣,否则我会告得你无地自容。”他火气略为上扬地道。
    茱蒂打了一阵哆嗦。“不会吧!?诺尘,你的样子好认真哦!这么维护她。”
    南诺尘放软语调。“后天出庭,我要你当被告的证人。”
    “我有条件。”茱蒂低头看着涂满蔻丹的纤指,看似不经意地道。
    “什么?”他知道茱蒂一向不会放过任何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若是她因为我的出庭无罪开释,你要娶我,就当作是谢礼。”茱蒂频送秋波。
    南诺尘听得头皮发麻,冷嗤了一声。“你的野心真大。”
    “我从未加以掩饰想要嫁你的决心,人往高处爬嘛,有机会为什么不把握?”茱蒂说得理直气壮。
    南诺尘钦佩她的“雄心壮志”,但是他并不打算成全她。“你有权利追寻你的幸福,而我也有权利选择拒绝你的错爱。”
    茱蒂气得七窍生烟。“这么说来你不同意?”
    他摇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去。
    “我的证词对你很重要的。”她朝他的背影喊道。
    “五分钟前是,五分钟后未必是。”他改变主意,这个女人太麻烦也太贪心,他有的是方法来证明芸嫣是无辜的,只是要多花一点时间。
    茱蒂追上前去。“诺尘,等等我,我无条件答应你就是了嘛。你别生气呀!”
    这下反倒是茱蒂追着要出庭作证。
    × × ×
    龙旭日敲门,一张清秀的脸庞凑在门缝里看人。“你们是谁?”门里是聂芸嫣的好友方菲。
    “我是旭日啊!方菲。”
    方菲打开门,笑盈盈地看着龙旭日。“你带了朋友啊?”
    龙旭日介绍道:“他是芸嫣的辩护律师。”
    方菲用一种充满激赏的眼光打量南诺尘。“先生贵姓?你长得真好看。”
    龙旭日轻敲方菲的头,斥责道:“你是花痴啊!见到男人就想扑上去。”
    “乱讲,我方菲可不是饥不择食哦!你真有眼光,替芸嫣找来这么帅的律师,陪审团里的女性票源铁定情不自禁一面倒的支持芸嫣。”方菲作着白日梦。
    “我叫南诺尘,你是芸嫣的好友方菲?”南诺尘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过于大而化之,缺少冷静的特质,与他想要的证人性格有些不符合。他打开笔记,开始发问。“你和芸嫣认识多久了?”
    “三年多吧!当时她挺着大肚子。”
    南诺尘的笔停顿了一下。“芸嫣的孩子现在由你照顾吗?”
    “是啊!小宇正在房里睡觉。”方菲指了指后头的房间。
    南诺尘点了点头,一会儿,他要看看小宇的模样。“谈谈你所知道的,关于芸嫣和她继父的关系。”
    方菲看向龙旭日,后者点头后她才道:“他们一直不亲近,自从芸嫣的母亲离家之后,她就一个人在外讨生活,有一次因为她继父欠下一大笔赌债,债主派了两个打手将芸嫣捉走,说是要卖给红灯户,所以芸嫣很恨他的继父,几乎形同陌路。”
    “那么,为什么案发当天芸嫣会出现在她继父家呢?”南诺尘问。
    “芸嫣的继父自己打电话四处找芸嫣。”
    “要钱?或是为了其他原因?”
    “芸嫣挂上电话后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她告诉我她母亲回来了,说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能见她一面,你们也知道芸嫣的心肠最软了,当下就答应,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要是那天回绝,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方菲露出难过的神色。
    一个可爱的身影凑了过来。“菲阿姨、龙叔叔,我妈咪呢?”小字张着刚睡醒的惺忪眼睛看着三个大人,然后将目光转到南诺尘身上专注地看着他。“菲阿姨,这位叔叔是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