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小贩辛劳工作的模样引来完颜获深深感动,走着走着,他幽幽道:“真不好意思,我家妹妹方才无礼了。”
    伊静亢专心走路,不意他有这么一着。“公主嘛,难免娇贵些。”
    “你们是旧识,她竟然不念旧。”
    “你知道令妹向我习过刺绣?”她一惊。
    “你的刺绣功夫不错。”他侧身微笑以对。
    “平民女子要习一技在身,万一让丈夫给休了,养活自己才不成问题。”她淡然自如道。
    “你和阿琳完全不同,她习刺绣完全是为着讨好男人,不是为了要成就自己。你是福星客栈的女老板,还怕会饿死?”完颜获不解的问。
    “客栈不是我的,倘使有一天我哥娶了个厉害的女人为妻,而我又凑巧与嫂子不和,福星客栈之于我而言就不再是避风港了。”她坦然地分析,不怕他笑她杞人忧天。 ☆请支持四月天☆
    他意外的同意,“本来我对你的论调很不以为然,总觉得女人若太能干,很容易左右丈夫的发展,如今由你嘴里说出来,我却完全认同。”
    伊静亢又是一惊,“小王爷比公主好沟通多了。”
    “卸下头衔的外衣,我们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和你们宋人也没什么两样。”
    她不禁对他另眼相看。“听说你和你父王不亲近?”
    他一点也不讶异她会这么直接。“谁告诉你的?”
    “令妹。如果不是为了路爵非,令妹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她是公主,知道很多宫廷密闻,用来打发无聊时间很适切。”
    他将双手叠于身后一派优闲的走着。“宫廷生活也和你们的生活一样,很无聊。”
    “那日在都统府见你和成珞聊兴很浓,你们挺谈得来的,路爵非不会嫉妒吗?”
    “他没在我面前提过,你认为他会嫉妒?”
    “当然会罗,喜欢的人和别的男人聊得那么开心,自然会嫉妒。”
    “你还是坚持成珞和路爵非在一起?”他露齿而笑,发现眼前的少女有一股他欣赏的坦率和勇气。
    她抿了抿嘴,点头如捣蒜。“不会有别人啦,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成珞乖乖跟随。”
    “乖乖?”这字眼挺有趣的。
    “房里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不是乖乖是什么?”
    “既是如此,你们即不需要担心,他们会很好,爵非会待成珞似珍宝.”
    “这我知道,可也要确定啊,成珞先是让我哥和文绮苑给害惨了,如果能因祸得福我自然替她高兴;而且路爵非之前曾伤了成珞的心,谁知他这口是不是又抱着玩玩的心态?”
    “你真热心。”
    她微笑,“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哥哥,成珞幸福,他的罪孽就能减少些。”
    “我应该让阿琳多跟你接近的,她可以向你学学做人的道理。”和她聊天如沐春风,若能一辈子聊下去该有多好。
    奇了,他怎会有这种想法?
    “都统府到了,小王爷可有把握见到路爵非?”
    “除非他不在府里。”
    完颜获问了门口士兵路爵非的行踪。
    “都统进宫面圣去了,不到晚膳不会回来。”士兵回答。
    完颜获沉思了下,“看来成珞不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
    “我父王准备软禁爵非将娶的妻子,不管他娶的人是谁。”他拉她走向来时路。
    “所以如果路爵非喜欢成珞,定无让你父王软禁她的道理,以免成珞成了路爵非的掣肘?”
    “聪明。”他由衷佩服。
    “问题是,路爵非没有理由怕你父王软禁成珞啊!除非他的忠诚度有被质疑的可能。”
    “父王觊觎成珞的美貌已久,父王曾说过要得天下绝色而妻之的话,这也许是爵非所忧心之处。
    完颜获说得很清楚,但她却听得很模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任凭成珞平空消失?”
    “你想怎么做?我全力配合。”
    这么好?他要全力配合她?她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见她不语,他问:“不相信我的能力?”
    她回过神摇头,“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不相信我的魅力,你为什么要帮我?”
    “想跟你做个朋友。”他说得简单。
    “能有个王爷朋友是我的福气,这对你没有益处,以生意人的眼光来看,是赔本生意。”
    “这是你的看法,在我看来我得到的更多。”
    “真是个怪人!”她嘀咕道。
    “和你聊天很舒服。”他老实招认。
    “哦,是吗?那和成珞聊天呢?”她觉得有些甜蜜。
    “也很舒服,可惜她是朋友之妻。”而那是不可戏焉。
    女人是这样的,总希望自己在男人心中是独一无二,因为独一无二才等于唯一,所以她说:“你这个答案我不是很满意,不过,以朋友的立场来说,马马虎虎啦。”
    两人相视一笑,这是好的开始,有些不打不相识的味道,希望将来能渐人佳境。
    路爵非爱极了手指在成珞发间穿梭的感觉。
    但他愈是亲昵待她,她愈是害怕这份亲昵。
    “怎么不说话?”
    她浅浅一笑,轻轻挣扎离开他怀中,走人木屋前的梅树林。
    干冷的气候,花朵在枝桠上愈冷愈绽放。
    他站起身,一刻也舍不得放开她地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深深眷恋着她的每一寸美好。
    不曾开口言爱的两个人,对真情的渴求让彼此十分没有安全感。
    “不开心?”
    她轻轻摇头。“很开心,我这一生再没有比这两天更开心、更快乐的了。”
    “可为何你的胃口反而变差了?常常吃不到几口饭就吃不下,这不像开心快乐的模样。”他以手托起她的下巴,紧紧锁住她的黑眸。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很好,可能是快乐和幸福的感觉填饱了我的肚子,白米饭反而成了多余的东西。”
    “瞎说!”他被她的歪理给逗笑了。
    她目光迷离的盯着他看,“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我发现你不太爱笑,为什么?”
    “笑也得有个诱因,战场上实在没什么值得一笑的诱因。所以造成我很少笑的习惯。”
    “打胜仗也不笑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是残酷的。不知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笑容更是成了奢侈品。”他很少对人说这些人性的黑暗面。
    寒意稍离,红梅花瓣飘零,漫天飞舞于凉风中。此番美景,若有墨客骚人之雅兴,定能成就伟大诗篇来歌咏。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卸去这个令你不快乐的职衔?”
    他仰天长叹,苍穹一片灰蒙。“我还有责任未了。”
    她轻轻颔首。 “我明白,你的责任是想南进夺我大宋江山是吧!”
    预料之外的,他摇摇头。“我没有那个野心。”
    生也有涯,他何苦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逐缥缈的天下名位?
    她半信半疑,“你不像没有野心的模样。”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他又是一笑,爱怜的伸手抚上她的粉颊。
    “你愿意让我了解你吗?”
    他专注地凝睇她,款款深情烙印于他的黑瞳.“明天一早,我就要动身前去辽阳,此一去吉凶难料,若能活着回来……”他将话打住。
    她闻盲,内心一阵哆嗦。“吉凶难料?活着回来?”
    他俯首,吻住她的唇,收紧双臂,霸道又温柔。
    “冷不?”他发现她的身子抖瑟了下。
    “不,不冷。”她往他怀里埋得更深。
    “咱们进屋去。”他抬手,体贴人微地拂去沾在她衣衫上的红梅花瓣。
    她好想哭啊,她讨厌有己变得如此软弱,她不是这么没出息的人,遇上他,泪珠常不禁湿濡眼眶,浓浓的不确定感扰得她心烦。
    王横匆匆将座骑交给都统府的马厩小厮。
    “你们主子在吗?”
    “刚回来,是不是前线战况有变?”小厮跟着焦急。
    王横挥了挥手,丢下一句话:“回头见,顺便替我和路统各准备一匹快马,一盏茶后就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