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谁要是弄东西给他吃,就是和我过不去。」她火大了。
    本以为自己的牺牲可以让兄长迷途知返,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是得痛饮失望之水。
    夕阳西下、美景当前,杰生却无心欣赏。
    拖著饿扁的身子,他尾随春蕾走进司马府。
    春蕾赶了几次人,却赶不走他,最後乾脆放弃,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就某方面而言,在商场上作风精干的司马浪,无疑是对付恶人的狠角色。
    她不再理会杰生,迳自回秋叶小筑沐浴换装。
    凤凤见杰生可怜,由膳房盛出几样小菜和一大碗白饭,放在他面前。
    「快吃吧!别让春蕾姐看到,不然她会气炸的。」
    「还是你对我比较好,我真怀疑春蕾根本不是我亲妹子,你才是我亲妹子。」
    杰生狼吞虎咽地吃著菜、扒著碗里的白饭。
    「吃慢点,别噎著了。」
    他嘴里塞满食物还要说话:「替我倒杯茶来,好渴啊!」
    凤凤转身离开,很快又回来,手里多了一碗茶。
    「杰生哥,你将就著喝吧!这茶有点冷,我怕你暍不够,特地给你用大碗盛来。」
    「谢谢。」他咕噜咕噜地喝乾一大碗茶。
    茶足饭饱之後,他看向凤凤,意有所指地道:「你住在这里住得挺舒服的。」
    「托春蕾姐的福。」
    「应该也存了不少银子吧?」他采问。
    她一惊,忙摇手。「我并不比表哥富裕多少。」
    他冷哼了声。「不会吧!春蕾不可能亏待你的。」
    「春蕾姐是不会亏待我,可我存的银两有其他用途,而且真的不是很多。」
    「什么用途?」他口气不好的质问。
    「我、我要嫁人了,不能两手空空的嫁过去。」
    他诡笑。「为什么不能两手空空嫁过去?难不成对方是个吃软饭的?」
    她忙不迭地否认:「不是的。杰生哥,你欠下的是一大笔睹债,就算我把所有存下来的碎银凑出来,也是杯水车薪。」
    「这你甭管,先拿出来再说。」他耍赖。
    「拿什么出来?」
    春蕾的声音突地响超。
    杰生咽了咽口水道:「凤凤愿意拿——」
    「休想!」春蕾大吼,右拳打在木几上。
    杰生吓呆了。
    「怎么你的力气还是这么惊人?」
    「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我不是好欺负的,凤凤的便宜你也别想占,你自己好汉做事要好汉当!」
    「我哪里是什么好汉?你们明知我真的有困难还这样逼我,难不成真要我去死吗?」他狼狈极了。
    春蕾拉著凤凤往秋叶小筑走去,边走边嚷道:「你要为自己打算,亮哥是不在乎你带多少嫁妆过去,可女人家身边不能没有一点底。」
    「可是杰生哥好可怜——」
    「他哪一次要钱时不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和亮哥的事……」她欲言又止。
    「我全知道了,亮哥一定会待你很好,你自己要把握。杰生哥没救了,你千万别心软。」
    「我明白,可是杰生哥——」
    春蕾再次打断她的话:「他是我亲大哥,我自有分寸。」
    她也很矛盾,既不愿袖手旁观,又不愿他继续沉迷於赌场;但是要如何替他解套呢?又不能姑息养奸……这成了她左思右想的难题。她真恨自己的兄长为何不争气至此。
    「要是大少爷知道了,会不会把杰生哥赶出去?」
    「大少爷肯定会知道,这事瞒不了的,总不能要大哥藏起来不见天光吧!」
    「杰生哥是让朋友带坏的,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凤凤,这不能怪别人,而且说不定在别人眼里他才是道道地地的坏朋友,带坏了别人家的儿子。」
    责怪外人是一般人的通病,却常常忘了没有定性的自家人,很可能才是带头使坏的坏胚子,
    「杰生哥这次得罪的是王爷府里的人,若是处理得不好,这事情就麻烦了。」
    「凤凤,大哥的事记住别插手,因为不是你管得了的,我怕把你拖下水,不只赔了夫人又折兵,连你的婚事都会受影响。大哥那人我比你了解,我都治不了他了,更何况是你,明白吗?」她不断耳提面命,无非是怕凤凤的嫁妆本赔了去。
    「我同杰生哥说了,我没什么钱,帮不了他的忙。」
    「就怕他拿了你的钱去翻本,这苏州城乡得是赌场,他要玩还担心没地方吗?」
    「人生地不熟的,杰生哥应该不至於——」
    春蕾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千万别考验一个赌徒的本事。」
    她是彻底死心了。
    赌这玩意,沾上的人只会越陷越深,向来没有例外的。
    司马浪很快便知道杰生来投靠春蕾的事。
    李总管押著人来见他,他与杰生既非旧识,又非故人,骂起人来更没有忌讳。
    「没出息!捅了楼子只会找女人收拾,我看你枉生为男人。」
    杰生抖了下,望著不怒而威的司马浪。「我穷嘛!不靠赌怎么发财?」
    「是啊,可你发财了没?」司马浪讽刺道。
    「也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翻身了。」杰生厚颜地道。
    司马浪冷笑。「只怕凑不足再赌一把的本,你已经一命归阴了,小哥!」
    「我怎么说也是春蕾的哥哥,算来也是你的大舅子,你应该帮我这一次。」杰生的脸皮之厚,著实无人可比。
    「要我帮你可以,借项上人头一用。」
    「开什么玩笑?借你项上人头,我还有命吗?」杰生吓得直打哆嗦。
    「借钱总要付出代价的。」
    「司马浪,你为富不仁!」他够狠的。
    「我为富不仁正好与你的为赌不义相呼应。」
    春蕾走进花厅时正好听到这句话。
    杰生转而求她:「春蕾,你来评评理,你挑的好夫婿竟然要我的项上人头!」
    「他不是我挑的,要不是拜你的赌债所赐,我也不会进司马府为婢、为妾。」
    「所以你该好奸谢谢我,不是吗?」他仍是一副邀功的嘴脸。
    「该谢的我已经谢过了,林林总总加起来,替你还的赌债没有万两也有数百两,我的能力只到这里,再多也没有了。」她叹息一声。
    「春蕾,这回不是闹著玩的,王爷府大总管不只会拿我开刀,连你也会遭殃!」
    「这干春蕾什么事?」司马浪不悦地吼道。
    「她是我妹妹……自然干她的事。」他说得理不直气不壮。
    「少攀亲带故了,我的交换条件就是这样,没有第二句话。」司马浪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翌日,倪骧期风尘仆仆地归来,不是一个人,後头还跟著还了俗的章淑菁。
    与扬扬相认的过程自是少不了泪水交织、相拥而泣,母子天伦,人人为之动容。
    春蕾好奇地间倪骧期:「你是怎么办到的?」
    「动之以情、说之以理,八字箴言。」
    「你的口才和说服力好得令人难以想像。」春蕾不得不对他竖起大拇指。
    「施敏已经夸赞过我一回了。」他面露喜色。
    「哦,原来心上人已经夸过了。」她笑著。
    「初时淑菁不愿意见我,大概也怕动摇决心,後来我同她说了很多扬扬的懂事,扬扬的渴慕。扬扬的眼泪,她终究是个做娘的人,还是舍不得,所以她还了俗;更何况红尘里若还有牵挂,是没法子好好修佛的。就这样,其实说难也不是挺难的,只能说是我用对了方法、说对了话。」
    「大少爷也要自叹不如。」她的心情是放松的,至少扬扬有了母爱的滋润,能活得更快乐。
    「那段情,淑菁释怀很多,不那么死心眼了。」
    「施敏很想你。」她突然说。
    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门。「是吗?这是好的开始。」
    「加把劲,我很看好你们。」
    倪骧期颔首。「我对自己一向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