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她?」
    沈家威张著醉眼道:「请她喝过茶,喝茶应该不会使人有孩子吧!」
    「振作点!你要胡闹到几时?」
    「沈家有你一个出色的子孙就够了,多我一个也没什么作用不是吗?」
    话甫落,沈家威旋即醉得不省人事。
    沈竟霆挥了挥手招来仆佣, 「把二爷架进房里,请厨娘煮醒酒汤伺候著。」
    兄弟终究是兄弟,能在兄弟有难时弃兄弟於不顾吗?他沈竟霆做不出来。
    「是谁?是谁往我身上倒马尿?」街上卖豆腐脑的皮老板昂首瞪著悦香客栈的二楼,气得想杀人。
    「老皮!别瞪了,一定是绯儿姑娘,不会错的。」说话的是掩鼻而过的雷大碗,专做锅碗瓢盆的生意。
    「叶绯儿,你这死女人,干嘛往我身上倾倒马尿?」老皮指著二楼建筑物大呼小叫的。
    「对不起,我倒的不是马尿,是香喷喷的驴尿。」叶绯儿探出小头颅,一脸无辜的说。
    「你往我身上倒驴尿是不是想找死?」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正巧要经过这里,谁教你不撑伞的,驴尿不长眼,不能怪我喔!」
    她当然是故意的,老皮这个老淫贼她老早就想收拾了,他淫奸了他那十八岁的养女不说,还使其下海挣钱供他上赌坊娱乐。
    倾倒驴尿只是第一步,她还有更多绝招对付这种老不修,绝对让他喊不敢。
    「又没下雨撑什么伞?叶绯儿!你给我下来,这桶淋了驴尿的豆腐脑你今天要是不全吃光,我要让你吃不完兜著走。」老皮怒火攻心地道。
    「你的驴尿豆腐脑我无福消受,不如你自个儿吃个痛快。」
    叶绯儿说完话缩回俏脸,一溜烟往一楼大门冲出。
    「叶绯儿,你别跑啊,这桶驴尿豆腐脑……」
    说时迟,那时快,因为一边跑,还得一边注意後方来人的叶绯儿,不料竟撞入一堵结实的肉墙,抬眼正好迎上一双深邃的黑眸,吓得她连退三步之遥。
    「你挡著我的路干嘛?」
    他失笑,这丫头的口气真不小,自己撞上人还怪罪於他?有没有搞错啊?
    「是你横冲直撞撞上了我,怎么可以赖我呢?」
    老皮随後追上,一见沈竟霆,骂人的话立刻吞了下去,怕有失礼貌。
    「他为什么追你?」
    叶绯儿朝老皮吐了吐丁香小舌。
    「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沈公子的话?」老皮恨恨的问。
    她偏偏不看沈竟霆,迳自欲往街上走去。
    沈竟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皮老板为什么追你?」
    「放手!」
    「你不说,我是不会放了你的。」他固执地道。
    「放手啦!」他的手劲令她疼得想大叫。
    「沈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娃儿是咱们苏州城里有名的捣蛋鬼,就会惹事。」
    「你让她自己说。」沈竟霆忍住笑,不用多问,光是闻味道就知道发生何事。
    「我不想说。」省得又被他骂。
    「是马尿还是驴尿?」他想起她的那头毛驴。
    「沈公子,是驴尿啊,她居然用驴尿泼得我一身,你给我评评理。」
    「你为什么要用驴尿泼人?」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惹麻烦,肯定是老皮干了什么败德的事。
    「放手!」她懒得解释。
    「沈公子,叶绯儿真的该受点教训,弄得我一身臭,整桶豆腐脑也不能吃了。」
    「你想怎样?」他目光犀利地看向老皮。
    皮老板瑟缩了下,自己在沈记赊欠了不少银两,此时此刻不得不投鼠忌器,谁教自己老是运气背,十赌九输,有一回还输得只剩一条裤子呢!
    「没……没有要怎样。」他吞了吞口水。
    「既然没有要怎样还不快滚,一身尿臭味,经过你身旁的人非得捏著鼻子才能走。」
    「全怪叶绯儿这个死丫头。」他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她,为何得承受这种臭气冲天的「尿惩」。
    「这回没让你以死谢罪已经很便宜了,还敢在本姑娘面前鸡猫子鬼叫?」没见过如此厚颜的无耻之徒。
    「你以为你是谁?」皮老板不服气的大吼。
    叶绯儿矫笑道:「替天行道这句话有没有听过?」
    「老皮,如果你想再赊二石米最好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沈竟霆已经很不耐烦了,他想和叶绯儿单独相处,不想听程咬金的废话。
    老皮识相的匆匆离去。
    叶绯儿侧转过身,水眸桃颊,有说不出的美丽。
    「为什么要帮我?」
    他托起叶绯儿的下颚,为她的妩媚动人而心荡神驰,有一瞬间几乎像是中了邪般,如痴如醉。
    「就当我是做善事吧!」
    她娇哼了下,躲开他的大掌,退却三步之距。
    她不知道自己已诱引了他的心魂,所以不会联想到他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
    「少来,你不会这么好心。」
    他的眸光突地变得冷厉,「我一向好心。」
    「我不信,你若是个大善人,今天的苏州不会有乞儿乞食。」她调侃地道。
    「假如我真的那么坏,我的米行不会允许老皮赊帐。」他缓缓地道。
    「老皮不是好人,你对坏人好就是姑息养奸、助纣为虐。」她的美眸直视著。
    他闻言,邪气地一笑, 「有的时候你正经八百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最好是这样,望而生畏,我喜欢这四个字的寓意。」她绽开一抹自信的笑。
    「老皮的事你莫再插手。」他微扬起低沉的嗓音。
    「不可能,我管上的事没有半途而废的。」她淘气的摇摇头,丝毫不想让步。
    「我会处理。」他简单的说。
    她愣了下,「你知道什么事吗?」
    「奸淫养女,逼其下海为娼,利用养女挣得的皮肉钱豪赌,是个自私自利、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老不修。」他指证历历,一边轻栘脚步趋向她。
    「你知道?」她以为他不知民间疾苦。
    他点头,笑了笑,长指不安分地滑过她粉嫩的颊。
    「这已是非常公开的秘密了,不是吗?」
    她又避开了他。
    「你好像很怕我。」他笑意更深。
    「不是怕你,是不喜欢这种接触。」她说得坦白。
    他微笑,好像早猜出她会这样回答,所以不以为忤。
    「没有让男人这样碰过?」
    「你的问题好奇怪,我没必要回答。」叶绯儿水灵灵的眸子有几分赧色。
    「你的表情已经回答我了。」他定定的瞅著她。
    说完,他信步离去。
    大街上人声喧哗,叶绯儿走在热闹的市集上,程亲王限她今日太阳下山前将一百两银子奉还。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凑这一百两,张邦杰昨日将存下的老婆本送到蔷薇小筑,她不忍心收下,骗他说一百两已经有著落了,因为她的演技足可媲美最红的戏子,所以他相信了。
    可这下子却苦了她自己。
    订金五十两早已送到穷人家口袋里了,现下教她上哪儿生出一百两银子。
    想著、想著便想出神的她,没料到会迎上一头朝她冲来发了狂的野牛,当她回神时,想喊叫出声却哽在她的喉间。
    突地,一抹身影策马奔上前,朝她伸出如钢铁般有力的长臂,紧紧攫住她纤弱的身子。
    叶绯儿惊魂甫定,回眸定睛,对上了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瞳眸。
    是他——沈竞霆!
    「你……」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又救了你。」他双眼直勾勾地凝睇著她。
    「放开我啦!」她讨厌他像要噬人的模样。
    他松开她,薄薄的唇扬起诡异的笑,「忘恩负义!」
    「谁教你多事!」
    「程亲王的一百两银子你准备怎么还?」他觑著她。
    「我正为这事头疼著,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没长眼啊,让你有机会逞英雄。」
    烦死了,每回都要他替她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