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菊面有难色地道:“不成。”
    “为什么不成?”他看向母亲。
    “汤家与李家有宿仇。”
    他酷笑。“那正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替他们打开心结、打破僵局。”
    “不好吧!儿啊,你千万别碰这档事,还是帮他们另寻其他对象才好。”
    陈秀菊敛起笑容,这下可不好玩了,作媒最怕做到仇敌冤家,她深谙其中利害关系,往昔如遇子女相爱,上一辈却结怨的人家,通常她会将生意巧妙的让给罗美女。现下,自己的独子却要玩火,她可笑不出来了。
    “另寻其他对象多麻烦啊,不如把他们凑成一双两好。”
    他一向喜欢向高难度挑战,如果只是单纯的替人牵红线,那多无聊啊,不到三个月他肯定闷死。
    “而硕,你可别惹上麻烦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放心,你可知汤大人并不好惹,如果他知道你要把李敏儿介绍给汤武,一定会气炸掉,逍遥城里没有人不晓得汤李两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是上一代的事,不干汤武和李敏儿的事。”
    “你太大胆了,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可活不下去。”
    “娘把我从扬州召回不就是要我传承您的事业?如今我正在兴头上,您怎么反而泼起我的冷水来?”
    “不是泼冷水,你不知道汤大人的厉害,他和当今圣上有私交,如果他发现你存心寻他开心,我怕会惹祸上身。”
    “谁说我要寻汤大人开心?我是真的要替汤武作媒,不是闹着玩的。”他莫测高深的笑着。
    “看你的表情,让我更担心。”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在发什么神经?把儿子从扬州找回来,现在可遇到麻烦了。
    “不会有事的。”他气定神闲的说。
    “不成,我不能任你胡来,这样好了,李家女儿的婚事由我来负责,汤大人的长公子则由你负责。”
    他摇摇头。“若是这样,我明天就回扬州。”
    “而硕──”
    “没得商量。”
    “你这又何必呢?”她左右为难。
    安而硕不信自己没能力摆平这事,见那汤武也不是什么对父亲唯唯诺诺的人,若真和李敏儿看对眼,应该会不顾一切娶她才是。
    “好玩!”
    他就以这两个字当作回应。
    ※ ※ ※
    光影流转,一片花海。
    泪痕还留在李敏儿颊上,令她倍显女子的柔弱。
    “我千万个不愿意爹爹差人替我作媒。”
    站在李敏儿身旁陪着叹息的闵茉薇接续道:“偏偏你爹选择的是安而硕那个混蛋替你作媒。”
    “安而硕?”
    “就是。”
    “听起来像男人的名字。”李敏儿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他不只是个男人,还把媒人公这份工作当成一生的志业。”
    “男人替人牵红线?”李敏儿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而且抢人生意抢得可凶了。”
    “我以为父亲找的人是你娘。”
    闵茉薇义愤填膺地道:“本来是我娘要替你作媒的,结果现在让那只野猴子给抢走了机会。”
    “我爹怎么可能同意?”
    “谁晓得他下了什么迷药让你爹改变主意的,全城的适婚男女现下几乎都找安而硕那个混蛋作媒,我娘的生意少得可怜。”她发誓定要一步步地将丢失的江山收回来,否则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男人能作什么媒?”闻所未闻。
    “是啊,男人能做什么媒?可大夥儿却像疯子一样求他替他们作媒。”她不以为然地道。
    “城里的人胡涂了,但我爹一向精明能干,怎么也胡涂了?”李敏儿被这个消息弄得一头雾水。
    “就连道台大人也答应让安而硕替汤武牵红线。”
    “汤武不会肯的。”李敏儿不假思索地道。
    “安而硕在江南做的是什么买卖?如何肯回乡受他娘摆布?”
    “大概是古董还是织锦方面的买卖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不管爹要我嫁给谁,我死也不嫁。”
    “由得了你吗?我想你爹一定被安而硕给骗了,不然怎会要个男人替自己的掌上明珠作媒?”
    李敏儿心里焦急地道:“茉薇,你人机伶,能不能替我想个法子?”
    “法子不是没有。”她欲言又止。
    李敏儿忙不迭地问道:“快告诉我,我不想嫁给不爱的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你真的心里有人了?”闵茉薇好奇问道。
    “暗恋。”
    “呃?你是说你心上的那个人并不知道你喜欢他?”
    李敏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没机会知道。”
    “什么来头?我认不认识?”
    “他叫风湛然,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风湛然!?”闵茉薇微微地吃了一惊。“他是朝廷欲捉拿的山寨头子,上个月劫走了一批官银和军粮,城里还贴着他的大画像呢!”
    “我欣赏他劫富济贫的胆识,如果能嫁予他为妻,伺候他,替他洗衣烧饭,不知有多开心。”李敏儿眯着幸福的眼眸,兴奋地道。
    “你见过他?”
    “一次,三个月前风湛然回城里将他生病的老母接走时,我正巧经过他家门口,无意中看见他跪在地上求他娘同他一道走。”
    就是那一幕让她对他动了心,再也无法自拔。
    “没想到风湛然还是个孝子。”闵茉薇喃语。
    “不只是孝子,而且他的模样和传闻中相差好远。”
    “既然如此,你怎能确定他就是风湛然?”
    “我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很快就确定了。你是知道我的,有的时候我会拿些白米送给贫苦人家,风湛然的母亲半年前跌倒,伤了腰骨,我照顾过她,后来探视她成了我的习惯之一。”
    “可见你和风湛然有缘,你的好心肠使得你有机会照顾心上人的娘亲。”
    善良的李敏儿总是默默行善,所以闵茉薇希望她能如愿嫁给有情郎。
    “也许这样的缘太浅了,我爹很快就会对安而硕施加压力教他快些替我作媒。”她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现在生意正好,你爹的压力未必是最有分量的,而且他不见得这么闲,凑巧寻着适合你的对象。”
    “我真怕这回老天爷不肯帮我。”李敏儿眨了眨含泪晶眸,十分担忧。
    不是不可能,男人作媒能有什么好品质?或许胡乱配对乱来一番也不一定,乔太守都能乱点鸳鸯谱了,安而硕八成也好不到哪儿去。
    “放心好了,若安而硕敢胡乱替你配对的话,我会替你出头找他理论。”
    “谢谢你,倒是你娘怎么办?”
    “她这几天闲得发慌,话少了,笑容也少了,我是有些替她担心,不过,现下有我出马,不信不能替她抢回一些生意。”
    “你决定扮媒婆了?”
    “没办法,我不能看着我娘整天哀声叹气的过日子。”
    “也是,你娘闲不下来,现在输给安大娘,我想她心里该是有一百个不愿意。”
    闵茉薇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太了解母亲,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她若不出面化解,跳出来替母亲挡风雨,她怕母亲会因郁郁寡欢而病倒。
    “你讨厌替人作媒,却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还真是难为你了。”比较起来,李敏儿觉得自己好幸福,锦衣玉食,衣食无缺,活脱脱就是一个好命的女人。
    “安而硕能,我也一样能。”她承继了母亲好强的个性特质,无论如何绝不向强势低头。
    “你乃弱质女流,和男人相争并不容易。”
    “作媒这种事男人要胜任也得有点本事,我倒想看看自己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扳倒他。”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她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血液里反骨的性格活跃了起来,她一定要赢,为母亲也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