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唤来医生跟护士帮她打点滴,并用喷雾剂的面罩让她吸入药剂,进行急救。
    这危急时刻正考验着他的智慧,他不想失去大客户的订单,但又必须同时兼顾娃娃的病情……
    他看着虚弱的娃娃,眼前的状况他确定是走不开了,于是他立刻拨手机给邱经理,告知他无法去饭店。
    「啊?老板,这事非同小可,另一家公司的老板很重视这次的报价,听说他会亲自到现场,如果老板你不出面进行比价,订单恐怕会被对方抢走。」
    韩斌当然知道获取这份订单对公司会带来极大的利益,只是娃娃的病情也很危急,万一娃娃有什么不测,那么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他不能放下她走开。
    「我女儿生病住院,她现在的情况还很危急。」
    「……生病?这事不难解决啊,我可以派个看护去照顾她。」
    「不可以,这是我对女儿和她妈妈的弥补,我不能走开。」
    「可是……老板,这么大的案子,很多细节还等着您做决策啊!」
    「不要紧,我这边有笔电,你到报价会议上帮我接上视讯,让我可以跟Jay直接沟通,就这样,随时跟我保持联系。」只能这样了,娃娃的状况不容他离开,他只有使用这个方法了。
    「是!」邱品诚收到指示后,立刻交代下属准备视讯设备。
    收线后,韩斌拿出手帕,拭去娃娃额边的汗水,看着娃娃的状况,他的眼眸里盈满不忍和心疼。
    接下来的时间他特别难熬,他必须在视讯中,会同公司同仁分析成本的报价做出决策,并和客户做直接的沟通,同时必须利用空档,进去病房探视娃娃的病况。
    娃娃的病情仍未完全稳定下来,他发现要在此时此刻专心地工作,没有他想像的简单容易,即便他是个以冷静闻名的企业家。
    他看着娃娃虚弱不堪的模样,虽然呼吸稍稍和缓,体温仍在三十八度左右徘徊,他的情绪也跟着起起伏伏,同时愈来愈能理解芝瑜的辛苦。
    这是他在商场上未曾经历过的状况,照顾娃娃短短几个小时所受的精神压力和体力损耗,都比在商场上面对客户或对手要难熬千百倍。
    然而他所受的煎熬根本不及芝瑜承受的百分之一……
    「韩老板、韩老板……」小客厅里传来Jay以英文叫唤他。
    「是。」韩斌很快地回到客厅。
    萤幕上,出现的是一个金发中年男子,Jay希望可以再压低成本,取得更高的利润。
    「我刚才提出的价位,您可以接受吗?」Jay可以感觉出韩斌冷峻的神情偶尔会出现忧虑的神色,似乎无法专注在公事上。
    Jay,我很想跟您合作,但您知道里堤的材质用得比别家好,您提出的价位已经打破我们的成本价,您是不是可以考虑我刚才的方案,如果下订单的量再多一些,我们就可以成交了。」
    「呃……如果是这样,我必须请示公司。」Jay心里是属意材质较好的里堤,但是一切还是以利益为先,他想听听另一家公司的报价。「那么视讯报价就到此为止,我会在得到上司的许可后,在现场回报给您的下属。」
    「谢谢,希望可以听到您的好消息。」
    Jay的要求已经超出他的底线,现在没有在视讯中立刻做出决定,韩斌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无所谓,他尽力了。
    他极力兼顾两边,但经历了这个坐立难安的过程,他才了解为人父母的辛苦,也体会到他内心所重视的不再是以赚钱为优先。
    他体悟出一个道理,客户可以再开发,但爱情和亲情是再多的客户和金钱都换不到的。
    接下来,他倾尽全力照顾娃娃,发烧和哮喘的状况也逐渐控制下来了。
    中午十二点左右,芝瑜打电话过来。「韩斌,娃娃状况如何?」
    「不是要你好好睡觉的吗?」
    「我睡饱了,我打算煮一些粥给娃娃吃,她还有再发烧吗?」
    「嗯,刚才有再烧起来,不过已经退了。」
    「那气喘还有发作吗?」
    「有,不过经过治疗,一切都回复正常,她正在睡觉。」
    「那我就安心了,谢谢你的帮忙……你今天没去公司真的没关系吗?」
    「没问题,你别担心。」韩斌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没说出今天早上的事。「那你呢?」
    「我已经跟幼美请假了。你等我,我煮好粥马上过去。」
    收线后,韩斌的心情终于得到暂时的放松,对他来说,拥有芝瑜和宝贝女儿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能不能拿到大订单,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娃娃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而稍稍松口气的韩斌,因为疲累眼睛困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然后慢慢地进入梦境——
    他看见了一栋维多利亚式的建筑,里面有昂贵的高级家具、华丽的水晶灯、精致的摆饰……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客厅里玩着火车玩具,一个看起来气质出众、打扮华丽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身边,毫无预警地踢走他的火车头。
    小男孩仰头,乌黑的眼眸看着美丽的阿姨,她两眼犀利地瞪着他,那骇人的神情、扭曲的表情令他惊恐不已。
    只要爸爸不在家,阿姨就会凶他、骂他、甚至打他……
    他畏惧她,从小就怕她,小小的身子退后两步。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这次阿姨为什么要瞪他?
    「你这贱货生的小子!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钱去买这个火车玩具?」她突然厉声地质问他。
    「我没有!」他赶快摇头,眼神惊恐。
    他小心翼翼地越过她身边要去捡火车头,又被她一脚踢开。
    「还说没有!」她低咆:哭然抓住他的衣领。「要不然你怎么会有新玩具?」
    「我真的没有……这是爸爸送我的玩具!」
    「不要以为有你爸爸给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让你住在这里,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我真的没有!」
    啪!
    她很生气地打了他一巴掌,又拧着他大腿的肉,好像要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上次打破玻璃、这次又偷钱……今天不打你一顿,你是不会认错的。」
    痛死他了,但他忍住泪不哭。
    他没有打破玻璃、没有偷钱、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惩罚他?
    每隔三天两头,他就会被安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然后被狠狠地打一顿,他已经习惯了,他好想离开这个家,他不想住在这个漂亮却没有爱的家。
    接着,手脚灵活的他躲开阿姨的魔掌,捡了火车头,很快地跑出门外……
    「你出去后,最好别再给我回来!」尖锐的声音在他身后咆哮着。
    跑出这个漂亮华丽的家,压抑的委屈倾泄而出,他开始哭泣。
    泪随着他的奔跑,飘飞……
    他好想有一个爱他的妈妈,他想去找妈妈,他不想再住在这个华丽却可怕的家……
    可是他妈妈到底在哪里?
    「韩斌——」芝瑜看他闭着眼睛、额际冒汗,她感觉到他正在作恶梦,轻摇着他的肩膀,想让他脱离令他慌乱不安的梦境。
    「韩斌——」她唤着他,猜想童年的阴影还烙印在他心底。
    韩斌在朦胧之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唤着他,终于挣脱恶梦的纠缠,睁开眼睛,回到现实的世界。
    「你来了……」他一看见她,才知道自己又作梦了。
    「嗯,你怎么了?梦见什么了?」她抽了一张面纸,帮他拭去额际的冷汗,眼底满是关心。
    「我……梦见了小时候的情景。」他换了一个坐姿,回忆着那个梦境。「阿姨说我上次打破玻璃,这次偷钱去买玩具……」
    「然后呢?」
    「然后她打了我一顿,这我认罪,接着,我就抱着火车玩具跑了出去……」他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才能驱走积压在心中的冷寂。「没想到这么久了,我还会梦到自己当时的样子……下次看见我作恶梦,记得再摇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