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沉溺倒计时45天 > 第81页
    他似乎对胡渊伤害我这件事感到抱歉,他也知道了自己多年来被胡渊利用。我说不出什么能够弥补他歉意和自责的话语,但我想,有一些事情,也是胡渊不曾预料到的。
    “之前你说,林渡舟也没有预感到叶帆的出现,是你的内心呼唤出了叶帆,对吗?”我握住他的手晃了一晃,像在哄一个小朋友,有时候我逗猫,确实也这么干,“胡渊好像并不知道叶帆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在‘计划外的因素’里,加上他的名字。他还不知道你和林渡舟一样爱我,依旧以为你不过是一个从坚定走向具有毁灭倾向的人格……他不知道,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诊室里静悄悄,又暖洋洋,我们都累了大半日,只想安心地睡一觉。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林沉岩低声道:“饿了?”
    我只得点头,揶揄道:“某人对待患者这么苛刻,连口吃的也不给。狗饿七天还受不住呢,更何况……”
    “叶清川,”林沉岩及时叫停,“你又有精神了?”
    满身的药膏和绷带实在惹人眼目,我穿上了林渡舟的外套,和林沉岩一起出去。打开诊室的门,走廊上站着两个人。白深在这里倒是并不意外,他看见我们就嘱咐要好好休养,还说等休息一段时间,可以给我们介绍更好的医生。
    我们道了谢,一旁的纪南却并不买账,刺破了和谐的氛围,大骂我和林渡舟都有病,成天净折腾要命的事情。
    “我都要饿死了,”抵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纪南终于住了口,同意一起去吃饭,我忙不迭为他戴上了高帽,“多亏你来救我,不然我小命都难保……”
    “快呸!”纪南惊天动地地吼道。
    我呸了三声,转头问林沉岩,“你们闯进来的时候,胡渊没有使绊子吗?”
    纪南一听就炸毛,“他使什么绊子?老了老了还活腻了,干出这种事来。你男人还得看他是教授敬他两分,在我这儿他充什么好种?早知道你真在那儿,我们就该报警。现在倒好,把你救出来就跑了,现在他指定连影子都找不到,还等着祸害人呢。”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胡渊,因为我们都不能确定如果见面的话,将会发生什么。
    而我们能够确定的,是像叶帆给出的经验那样,先平稳地度过明天。这样的话,就算胡渊另有打算,也是在三年之后,我们会有更充足的时间。
    我是一朝被蛇咬了,惹得纪南十年怕井绳。好不容易上了热腾腾的菜,纪南便催我和林沉岩赶紧打包,要吃饭就滚回去吃,最好别出门,更不要落单。
    在他第三次强调要把我们两个“有病”的人送回去,免遭胡渊毒手的时候,我忍俊不禁,将他推开,“行了啊,日子还长着呢,你到底要我们躲到什么时候?”
    “我说你俩有病,你俩是真有病,”纪南苦口婆心,“我让你带着这一身伤去报案你不听,那个老变态一天不被抓起来,我心里就悬吊吊的。”
    这一身伤痕算不上完全的凭依,我们会找到更好的证据。但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们要先平稳地度过明天。
    傍晚的街区依旧吵嚷,小朋友在我身前不满地喵喵叫,似乎责备我短暂的不告而别,似乎也透露出隐隐的担忧。它跳上我的腿,撒娇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时候,身后的人也黏糊糊地抱了上来。
    “我是要出事吗?你俩像告别一样,”我笑着说罢,转眼就瞥见林沉岩恶狠狠的眼神,识相地败下阵来,“呸。”
    林沉岩强调:“三声。”
    我听话地念叨,“呸呸呸。”
    林沉岩这才满意,捏了捏我的脸,为我仔细擦拭湿润的发丝。他指尖的味道还停留在我的鼻尖,雨后森林混着洗发水的馨香。
    我突然想起来昨晚,在幻觉中看见的无边际的漆黑。
    “林沉岩,你不是说每一次都会落入黑暗吗?”我握住他的手,“这一次你一直都在,是并没有失去意识吗?”
    林沉岩拨弄着我的发丝,温热的手指从额头上拂过,酥酥痒痒的。
    “在你呼唤出叶帆,并且独自去参加校友会的时候,我就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林沉岩的声音低低的,在昏夜里却有坚定的力量,是在许许多多次分裂和刺激中,都不曾消散的力量,他的话一字一句地入了耳,“这是第一次,我跳进了黑暗。”
    第67章 【1天】漂流的尽头。
    狰狞的人影依旧立在门口,角落里还有无数隐秘的眼睛,危险的磷光打量着他。这些林沉岩早就已经习惯。
    还有墙壁上粘贴的照片,那些血腥的、野蛮的、昏暗的、挣扎的……那座荒芜的山,那个星辰晦暗的冥夜,布满血丝的眼睛,环绕不褪的咒骂,被发泄一般倾倒在垃圾场里的骨灰……
    他早就已经习惯。
    不过也有一些记忆,是他在漫长的黑夜里不习惯的。
    厚重的窗帘被掀开一角,花园里盛放了唯一的绿桔梗。它在招手、舞蹈,花瓣上翩飞着美丽的蝴蝶,蝶衣扇动的弧度像轻盈的律动,花园里徘徊着那个澄澈的身影。
    他偶尔也会想起病床前温柔的双眼和紧握的手,丁梅总是在重复,她说“不管你是谁”,她说“谢谢”,她说“不是你杀死了他”。
    然后他听见了陌生的声音从渺远的空间传来,那声音轻柔而肯定,在他耳边绕来绕去,像在耳畔吹了一整夜的风。终于这个声音越来越熟悉,终于他分辨出了话里的内容。
    叶清川说:“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消失。”
    外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那个狰狞的人影依旧挡在门口。林梁伸着双手,手臂上凸出一道道紫红的筋脉,血丝似乎要爬出眼眶,直到布满整个脸庞。他嘶哑的吼叫径直冲到林沉岩的耳边,“你害死了我,凭什么出去?”
    还是熟悉的、习惯的谴责,紧接着是毫不意外的咒骂。
    但在无休止的骂声中,他听见了黑暗之外的呼唤。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空气中淡去了怨毒狠戾的咒骂,那些呼唤里响起时针走动的声响,嘀嗒,嘀嗒。他走出了漫长的夜,走出了死寂的荒山,走出了沉重的二十年。
    他来到门前,压下门把手,外面依旧是不见底的黑暗。
    林梁挣扎着拽住他的衣领,嘶喊道:“你害死了老子,就该用命来还,你活该不见天日,你活该永远被埋在这里,就像我一样,你说到底和我有什么分别……”
    咒骂戛然而止,林沉岩转过身去,狠狠地攥住了他的脖颈,手背上爆出青筋。他推搡着林梁走到墙壁前,咬牙将他撞到窗框上。
    自己的这副模样,他也感到不习惯。
    “我害死了你?”林沉岩笑起来,死死地按着他的头颅,逼迫他注视墙壁上的照片,“你还记得这座山吧?晚上一个人也没有,你把林渡舟一个人丢在这里,你敢说当时你没有打算杀死他吗?”
    林梁瞪着双眼,固执地摇头,辩解的说辞还没挣脱出来,就被林沉岩打断,“你敢说你把他扔下的那一刻,没有打算杀死他吗?那你袖子里为什么藏着水果刀?那你口袋里为什么揣着安眠药?你不清楚吗?”
    手里的脸涨成紫色,林沉岩欣赏着他窒息的神情,将那些过往摊开来,“只是因为丁梅不把积蓄给你去赌博,只是因为你看见了好心的路人把劳累过度的她送回家,你就四处说你的妻子沾花惹草,你向所有街坊邻里宣称林渡舟是不知哪儿来的野种,你也算一个丈夫和父亲吗?你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吗?”
    那些照片里,夜以继日工作贴补家用的丁梅趴在桌前睡着,低头走在放学路上的林渡舟被嘲讽殴打,而那个恬不知耻的男人不知疲倦地在人们面前扮演着可怜的角色。
    林沉岩拽着他走到另一面墙壁前,上面有躺倒在一滩血迹里的黄狗,哭喊着要离开的小女孩……丁梅的围裙上总是沾着血渍,林渡舟的手臂从来没有缺少过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