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摩托车。」她笑说:「晚上不敢骑太快,要不白天时大概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我载你回去。」他脱口道,说完自己都恒愕了下。
    「欸?」对他的提议,她非常讶异。
    「我可以借到车。」想到她晚上一个人骑车回去,这里又属郊区,他有些不放心,不自觉中对她多了些在意。
    「你对我不放心?」见她瞪大眼看着他,才觉自己的提议确实唐突。说到底,他们根本半生不熟。
    「不会啦!你虽然个性很机车又龟毛,但看起来不像坏人……呃,」话一时讲得太直接,她忙婉转改口。「我是说我长得很安全,没什麽好担心的,只是怕麻烦你,再怎麽说你也是来渡假的客人啊!」
    「就当是我道歉,反正我晚上没事。」他轻耸肩,表示一点也不麻烦。
    他积极地希望她接受他的善意,可他从来不是热心肠的人,只是他一时也没对自己的反常多做他想。
    「那……那就麻烦你了。」原本觉得不好意思,却见他似乎很热诚,跟之前态度简直大相径庭,既然他强调是表达歉意,她不接受好像也不太好,於是点头同意了。
    稍後,她接过服务生送来的一迭餐盒,持起大提袋,跟着他一起离开餐厅。
    靳子杰去洗手间时,顺便打了通电话给这里的经理,向对方借车外出。
    当他们下楼前往柜台时,柜台小姐迅速交递给他一副车钥匙并告知停车处。
    他领着她走往员工停车场,很快便找到那部显眼的高级房车。
    「宾士耶!」倪小瑶不禁讶异,没想到他要开这种车载她,她还不曾坐过这种高级车呢!
    「欸?这里是员工专属停车场,你认识这里的工作人员?」她顿觉疑惑,原以为他是跟来渡假认识的客人借车。
    「呃?这辆车跟我们经理的车很像耶!」她後知後觉,在路灯映照下感觉似曾相识,虽跟经理不熟,可好歹看过几次他的座车出入。
    原没打算向她坦承,可她都怀疑了,他也无意多做隐瞒。「这是你们方经理的车,我跟他认识。」他直言道。当然不会告知她他的真实身分。
    「啊!是喔呃,你认识我们经理?!」她顿时无比惊诧,能轻易向经理借车,可见他们交情匪浅,也难怪他能来这里耍老大。
    一想起中午他误解她,差点就向经理说她的不是,她再度心惊了下。
    幸好她及时按掉他的电话,也为自己澄清了清白,还让他为误解她而道歉,否则後果也许不堪设想。
    「喂,你可别跟我们经理乱说话喔!」才坐进车内,她忍不住提醒自另一侧上车的他。
    「乱说什麽话?」靳子杰奇怪她突然的话。
    「就是……别随便乱投诉,尤其只是单方面猜疑的事。」她强调。只因认为跟经理交情匪浅的他,说话应该相当有分量。
    「你的意思是认为我是爱密告投诉的『抓耙子』?」靳子杰不予苟同地反问。
    他微服出巡,确实是暗中观察渡假村的经营状况及员工素质,但也不会因探出一些员工不够尽责就要将对方辞退,顶多让管理者加强训练罢了。
    上午是一时真误以为她从事不法勾当,才令他气愤下想直接通知经理辞退她。
    「我也不是那意思啦!」倪小瑶想澄清并没那样看待他。
    「清者自清。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靳子杰强调。即使他当时真向经理投诉,最後也能还她清白。
    「我没做过亏心事,可是我怕鬼……」倪小瑶突地小声道。
    「那你还敢晚上骑车回去?」话题突地就被转开了,靳子杰不免好笑地顺她的话问。渡假村四周在夜晚非常静谊且偏僻。
    「不超过十二点就不会怕了。」她认为鬼怪只可能在半夜十二点过後出没。
    她显得有些童稚的思维让靳子杰再度扬唇淡笑,他内心不禁微诧了下。他并非笑点低的人,也不会轻易就能发笑,可困她缘故,他这几日不自觉常泛起淡笑,即使只是轻牵唇角,对他而言已是很放松的情绪了。
    尽管前几日他总是绷着脸刻意刁难她,心底却莫名有一丝快感,在暗地里看见她发泄情绪的管道後,更对欺负她感到乐趣。
    意识到这份潜藏的坏心眼,令他此刻感到不解,过去刻意刁难一些员工时,并没出现这种情绪,虽感疑惑但他也没再细想了。
    「这座位真的好宽敞,椅子又大又舒服。」倪小瑶不禁赞叹。
    「还有按摩椅。」说着,靳子杰按下开关。
    「哇~好神奇!」她惊呼一声。这可是她第一次坐到有车内按摩椅的高级车,感觉新鲜无比,而她其实很少有机会坐上私人轿车。
    见她夸张反应,靳子杰不觉又勾起唇角。回想不久前她在餐厅里,也是这样对一道道料理表示惊叹,小脸上笑容满溢。
    也许,她像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可他不认为她无知或俗气,反倒对她轻易满足、容易惊喜的单纯心态欣赏起来。
    「你是宜兰人?」靳子杰不禁再度探问起她的私事。
    「不是。」她摇摇头。「我爸妈是台南人,结婚後便到台北打拚,我爸在我国小四年级就过世了,我妈曾考虑回台南生活,但那时她的工作还算稳定,於是就继续留在台北,後来顾虑我的升学问题,也就一直在台北生活。
    「不过台北消费高,我妈後来因工作数年的公司收起来,陆续换了几份工作,一个比一个更耗劳力,她身体逐渐走下坡,我高中时便开始半工半读,帮忙家里负担,大学毕业後也在台北工作了三、四年。
    「因缘际会下,我在半年多前来到这里工作,虽住渡假村提供的宿舍,但为方便就近照看身体不好的我妈,於是也让她搬来这里生活。过去在台北,我们只能挤一间小小套房,这里房租就便宜太多了,不仅能花较少租金还能租到宽敞的一整个楼层来居住哩!我除了休假时间,偶尔晚上也会回家看我妈。」她一口气滔滔不绝详述自己的生长背景,脸上没因生活困顿显出一丝沮丧。
    他听完不免意外,一直以为她朴实勤检性格是因出生乡下,没料她竟是在台北大都会城市成长的,但她个性与穿着打扮却没有半点城市气息,甚至此乡下女孩更朴实憨直。
    「在这里居住应该有许多不方便吧?」对他而言是只适合短暂渡假的地方。
    「不会。其实比起生活多年的台北,我反而喜欢这里的环境。」她轻松笑说。
    很希望这份工作能长久做下去。「你呢?应该是在台北生活工作吧?怎麽想来这里渡长假?」先前在餐厅吃饭,两人闲聊一些琐事,她却一直忘了问他个人的事。
    「我在台北生活工作,不过有时北中南都跑。」他简言道。
    「做业务吗?不像。」她侧望他,迳自猜测,很快便摇头否认。
    「那像做什麽的?」他反问,倒想听听她如何评价他。
    「感觉像高层主管,底下有人可以管……嗯,也可能是自营业,类似个人工作室那种对了!个性龟毛、目中无人的艺术家!」她认真猜想,忽地领悟似地拍起手来。
    靳子杰侧望她一眼,挑起一边眉。「个性龟毛、目中无人的艺术家?」闷声复述她的话。
    「呵呵,」见他似有一丝不悦,她忙堆起笑意,解释道:「这句话不算骂人喔,你还可以当成是赞赏。」
    「赞赏?」他不置可否地轻哼,倒想听听她怎麽硬蝴。
    「你听我说喔,艺术家就是要够龟毛、够挑剔,才能创作出好作品,要能活得目中无人,表示自身能力卓绝,不用费心神去销售作品,低声下气寻求买家,只要负责创作,自有客人抢着上门要你的东西。」解释完,她一双眼不禁打量他,感觉自己的猜测应该错不了。
    听完她的解释,靳子杰倒不知该不该接受她的另类恭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