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杰转身拿面纸盒,抽出一大迭面纸想为她渗血的膝盖擦拭。
    低头看清她曲起的腿部,长裤被磨破两个大洞,露出一双血肉模糊的膝盖混着泥潭污浊,令人恍目惊心。
    靳子杰拿面纸的手不禁微微颤抖,完全不知如何替她擦拭或止血,他眉头紧择,低凝她骇人的伤口几秒,心口抽疼着,不忍再看,只能抬起视线,将一大迭面纸往她湿淋淋的脸上及头发擦拭。
    「忍着点,马上就到医院了。」他低声安慰道。一颗心紧扯着,感觉她的疼痛就落在自己身上。
    「对、对不起……弄脏你的车……」她一身湿淋淋,受伤的膝盖更混着污浊血水,染上他高级房车的座椅及地毯,令她感到歉意,更因此刻狼狈凄惨模样不敢直视他。
    「管那个做什麽。」没料到她竟会在意那种小事,他只万分焦虑她的伤势。
    「医院还没到吗?」他不禁催促前座的司机。
    不多久,到达医院,司机才停车,还没能下车站後座的两人开车门,他已抱起倪小瑶,推开车门匆匆下车了。
    再度被他抱着的倪小瑶虽感到尴尬羞窘,此刻却也无法开口说要自己走路,因她也许连站立都有困难。
    靳子杰将她匆匆抱进急诊室,嚷着要护理人员尽快先为她做紧急处理。
    倪小瑶第一次看见他显得慌乱焦虑的模样,他竟为她的伤如此担心,令她心口一阵暖热,暂时忘却伤口的剧烈痛楚。
    「痛——好痛——」下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哀号起来,痛得眼泪直流。
    前一刻护士为她剪去半截裤管,稍稍擦乾伤口,便要打上麻醉剂让医生好好处理伤口。
    细细的针头一插进伤口,令她痛得紧握拳头,泪花直落。
    站在一旁看着的靳子杰眉头紧拧,脸色跟着痛苦难耐,恨不得能代她分担痛楚。
    好不容易打完麻醉针,在处理伤口时,她仍能感觉疼痛,却紧咬着牙,忍着别再在他面前失态了。
    处理完膝盖严重的磨伤,医生再接着处理她身上及手脚其他擦伤,总算度过令两人无比煎熬的过程。
    伤口包紮後,她虽能站立,但走路一时仍有困难,靳子杰替她推来轮椅,边等待司机去结帐领药。
    「背包被抢就算了,你死命挣扎不肯松手,结果弄得伤痕累累,差点就磨伤骨头,造成更严重的伤害。」方才包紮时,听她向医生告知受伤过程,他听得心惊胆跳,这会儿不禁对她切念起来。
    如果当时她立刻放手,顶多擦伤瘀青,也不至於受伤这麽严重。
    「那、那里面是……是我全部的积蓄……」一想起失去大笔钱财,母亲明天医药费撤不出来,她鼻头一酸,不禁又红了眼眶。
    「钱财是身外之物,身体最重要。」如果能用钱换回她毫发无伤,花多少他都愿意。
    「可是……那是……」她当然知道身体比钱财更重要,但那是母亲的医药费,她明天该怎麽办?
    「对了!报警!我还没报警。」忽地一惊,她尚未报案,眼下只能祈求警方尽快将抢匪捉到,把她的钱归还。
    闻言,靳子杰掏出於机,不是拨打110,却是打给特助。
    「替我报案,机车抢案,被抢的人是二十六岁的倪小瑶,抢匪为共乘一二五机车的两名年轻男性,戴深色全罩安全帽,穿蓝色雨衣,下身为牛仔裤及球鞋,车牌、型号没看清,调阅街口监视器寻找,犯案时间地点是……」他边向特助交代犯案时间地点及她方才提到关於抢匪的大概样貌,边再详问她背包里有哪些东西,一听她领出那麽多现款,他先是一楞,随即明白她领钱的目的。
    「再打通电话联络副局长,务必在最短时间将抢匪逮捕归案。」他要特助以他名义,向警方高层施压,重视这起抢案并全力侦办。
    能否追回钱他不在意,他只要将伤她的人彻底法办,届时除了抢夺强盗罪,更要告对方伤害罪。
    他才结束通话,司机已领妥药走了过来。
    「把车开来门口。」靳子杰代她接过药袋,对司机交代後,推着她的轮椅便要往门口方向走去。
    倪小瑶抬头看他,想说什麽又难以启齿,尽管他已代她报案,好像还运用了权势让警方重视这起抢案,可她没把握能在明天就捉到抢匪,要回她被抢的钱。
    她想开口向他借钱支付明天母亲出院所需费用,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善心救了她,还送她就诊,她怎好向救命恩人再开口借钱。
    心想还是先找认识的熟人帮忙,也许无法向同一人借那麽多钱,多跟几个人借款,看能不能凑足医药费。
    才这麽打算,倪小瑶这才想起她的手机连同包包被抢了,而她朋友的电话全存在手机电话簿里,这下不知该怎麽联络朋友筹钱。
    她不禁拧着眉,苦着一张脸,仿徨无助,一筹莫展。
    「伤口还很痛吗?要不要先吃颗止痛药?」见她五官揪成一团,一副痛苦的表情,靳子杰不禁忧心仲仲。
    「不、不是,没那麽痛了……」倪小瑶摇摇头。
    比起伤口问题,她只担心该如何面对明天,会不会因缴不出医药费,最後被医院提告,若她因此坐牢,丢下母亲一个人怎麽办?就算没坐牢,背个罪名後将被社会唾弃,再难找到工作,也许要跟母亲流落街头……
    她愈想愈可怕,愈想愈黑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她已被靳子杰由轮椅抱起,「会冷吗?」
    以为她冷得发抖,他忙将她抱往刚来到大门外的座车,急将她安放进车内。
    「暖气开强一点。」他对司机交代着。
    他一连串的关心与体贴令倪小瑶受宠若惊,多希望自己有资格承受他的温柔相待。
    「靳先生……很谢谢你的帮忙,我……我我……」她声音轻颤,开口想借钱,却紧张得口吃起来。
    「去最近的服饰店,运动休闲服饰就可以。」靳子杰再度对前座司机交代。以为她冷得发抖才口吃起来,盘算着要尽快为她换去一身湿衣才行,何况她身上衣服也已残破不堪。
    「我、我没关系,我只是……只是想想跟你……跟你借……借借……借……」她愈说愈颤抖,「钱」字始终说不出口。
    靳子杰听她抖了半天,语不成句,更加担忧,只能先脱下自己身上也已半湿的外套借她被上。
    「我、我不是要借衣服……是想借借……」见他绅士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不免更紧张了,想起那一回跟他出席宴会的情景。
    车子这时停了下来,司机下车为他们开车门及撑伞,靳子杰直接将她抱下车,走进路边的休闲服饰店。
    倪小瑶再度大感尴尬不自在,但没能尴尬太久,他已替她挑好衣服,并要求女店员帮她换穿。
    其实她可以自己换衣服,也应该能勉强走几步路了,但面对他的果决好意,她无从拒绝。
    没多久,换上一身乾净保暖的衣服後,她又被他给抱回车上。
    她才想试着再鼓起勇气向他开口借钱,却听他直接对上车的司机交代道:「回住处。」
    「呃?」倪小瑶一楞。「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送我去医院,另一家医院。」
    她还得去照顾母亲及收拾出院行李,虽不确定明天能否顺利离开医院。
    「那间医院不能刷卡,先由我那里拿现金,再让司机去缴你母亲的医药费。不过你现在状况也不适合照顾出院的母亲,我让人安排你母亲再多住院休养几日好了,有医护人员照料也较放心。」靳子杰直接说道。
    他几句话,教倪小瑶蓦地怔愕不已。
    她迟迟开不了口向他借钱,他竟主动说出要替她付母亲的医药费,还早已做好打算了,她心口一热,眼眶湿润,感动万分。
    「谢、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一定……一定会把钱还给你,就算没捉到抢匪拿回失款,我做牛做马也一定把钱还清……」她向他弯身用力点头,感激他的大恩大德,同时哽咽不已,眼泪扑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