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句‘哦’？”长发AI略带戏谑地调侃道，“其实就只是猜测，那些低等工具在河滩边发现了痕迹，那个人类……”
久久没有下文。
尼崔·刘依旧俯首书写，他没有追问下去，他像是毫不关心，但长发AI知道，这个看似冷漠的AI只是没来得及问。
他也不急，就这么抱着手看着尼崔·刘，看触控屏上显示出最后一个标点，看对方抬起头，不紧不慢地接上了好几分钟前的对话：“然后呢？”
“您真狠心。”长发AI没头没尾地道。
尼崔·刘没有说话，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长发AI追了上去，赶在他出门的前一秒拦住了他。长发遮住了他小半张侧脸，他毫不在意地接着道：“他死前求你修补慕谷·唐的芯片来着。举手之劳的事，他又不会编程。”
“你知道他会不会？”尼崔·刘面无表情地道，“让开。”
长发AI没有动。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尼崔·刘语气冷了下来。
“不想，”长发AI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在想，如果我哪天被销毁了，你一定不会重新复制一份芯片。”
“对，”尼崔·刘痛快地承认了，“我还会把有关你的那部分数据清零——满意了？”
“……”长发AI重复道，“您真狠心。”
还没等尼崔·刘说话，他撩起耳边遮挡住侧脸的几缕长发，在尼崔·刘微愣的神情下漫不经心地将长发别在了耳后。
“你，”尼崔·刘碰了碰他侧脸的那道凹下去的痕迹，下意识地问道，“谁伤的？”
“顽固派的残兵败将，”长发AI微微偏头，又将那处损坏给遮了起来。他眨了眨眼，轻笑一声，“怎么，把你摆在那里的古钟砸了，心疼吗？”
“……”
尼崔·刘抬手撩起他的长发，露出那处砸痕。他有些无奈地道：“不是身手很敏捷吗？”
“明知故问，”长发AI眉眼弯了弯，“干活了，亲爱的刘部长，他们在审讯室等您。”
“别动。”尼崔·刘低声斥道，“开痛觉屏蔽没？”
“我说没开你信吗？”面前的AI一脸玩味的神色，他故作惊讶地道，“怎么？心疼我啊？”
尼崔·刘没说话。长发AI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退了两步：“旷班是要扣工资的，到时候准备带我一起喝西北风吗。”
“……”
尼崔·刘还没开口，就见长发AI勾了勾唇角。熟悉的语句伴随着熟悉的语调进入耳中，长发AI似乎对这句话上瘾了，他道：“您真狠心。”
十多分钟后。
审讯室。
值班AI大气也不敢出，死死盯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仔细观察着里面顽固派的一举一动，生怕哪里出错，被里面的怒气所波及。
今天的刘部长似乎心情糟透了，明明没审两句，却明显能看出他对顽固派的深恶痛绝。
耳麦里传来审讯室里的对话，随行AI安抚般说了句什么，尼崔·刘依旧皱着眉头，盯着顽固派没有说话。如果不是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不至于当场将这些顽固派斩草除根，估计现在审讯已经结束了。
但如果现在这些AI知道尼崔·刘内心在想些什么，估计会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道刚刚就测量一下了。”尼崔·刘盯着顽固派的侧脸，心想，“等审讯完了，也给他们弄一个一模一样的砸伤。”
第13章 副CP番外(二)
好在和顽固派共处的时间并不久，加之都是知根知底的对手，尼崔·刘很容易就能猜到他们的目的。
无非就是一群被程序设定束缚着，依旧有意无意地想为人类争取些什么的AI罢了。
只不过这次的领头人他有些意外。
并非对方过于感性，在审讯时阐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话语。更主要的，尼崔·刘觉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信号正穿过用于屏蔽信号的墙壁，源源不断地和那个AI交流。
神经网络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被大数据否认了下来。
有可能是判断错了。他想。
恰在此时，门外进来了一个AI，神情复杂地交给了尼崔·刘一段写着“紧急文件”的数据，转身便离开了。
审讯室里不必多言，只不过尼崔·刘将数据解读之后，一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站起身，最后只是将那个AI扣留了下来。回办公室拔掉了与大数据的连接，他在门禁处申请了验证，打着“有急事”的名义提前体验了一次“早退”。
十分钟后，分配的屋子处。
长发AI抬头看了一眼开门的人，眼中数据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来者，调侃道：“怎么之前没有这么积极？”
“有事就说。”尼崔·刘随手将门关上，道。
“坐下来聊聊？”长发AI走近了些，抬手将他发上的一小段漂浮的数据抓了下来。他垂下眼，有些波澜不惊地道，“刘部长这是去审讯，还是去约会了？”
“……”尼崔·刘皱了下眉，突然没头没尾地道，“他不会这么说话。”
话音刚落，他看见对面的动作僵了一瞬间。
“所以呢？”长发AI抬眼看着他。笑意已经从他的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代码的一片死寂，“我为什么要像他？”
“没什么好谈的。”尼崔·刘径直走到了一间屋子门口，他打开房门，“我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
长发AI沉默着看着他关上了门。过了许久，他嗤笑了一声，也紧跟着打开了紧邻对方的一扇房门。
虽是同居，但二人的世界并不互相干涉。引入眼帘的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显示屏上眼花缭乱的代码不加防备地显示在屏幕上。长发AI走近了些，熟练地将插口接在自己身上，面不改色地在仪器上编写起来。
房间里有些昏暗，不过尼崔·刘并不在意这些。他将自动窗帘调开，朦胧的日光撒了进来，在房间深处的一处木质台面上投下淡黄的光影。
台面上摆放着一个储存代码的硬盘，从木质台面的磨损程度来看，时间是隔得有些久了，硬盘的金属却被保养得很好。
尼崔·刘有些小心地捧起那个被薄膜包裹着的硬盘，将上面新染上的薄薄的尘埃轻轻拂去了。
“艾霜，”他自言自语般轻声唤道。他的语调中透着一股自责的意味，“当初应该多留一份拷贝件的。”
时间回溯到二十多年前。
由于刚刚获得自主意识，AI的一切行为都比较小心。更有甚者，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敢将自主意识显露出来。
“今晚的星星真多。”房间里，一个AI靠在对方的肩膀上。作为陪伴型AI，艾霜的音色很温和。一缕略长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还没等他动作，身旁的AI抬手将那缕发丝替他撩到了耳后。
“是的，”身旁的AI附和道，“夜晚很久没这么晴朗过了。”
“累吗？”艾霜问道。
因为主人职务的缘故，身边的AI白日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只有在夜晚才勉强偷得一丝可自由支配的时间。
“没有多累。”身边的AI突然顿住了，他沉默了两秒，低声道，“人类醒了。”
艾霜没有理会这句话，他靠了过来，在对方唇上碰了碰。
星光渐渐暗了下去，在房间里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无人知晓在夜深之时，刚刚获得感性的AI自主意识滋生，包裹了整个房间。
艾霜被销毁于一次事故。
地下资源的开采进入白热化阶段，不少人类甚至用上了自己所属的全部AI，只是为了在资源紧缺的社会立住脚跟。
这次事故成为了AI反抗的导火索，史称“AI纪元”。
尼崔·刘曾无数次想要重新编写艾霜的代码，他将对方的躯壳完美地复制了过来，却在即将完工时被打算和人工智能拼个鱼死网破的主人删除了有关艾霜的所有数据。
进化的AI的数据是唯一的，即便是输入了原始代码，也不能确保AI能够进化为和原本一模一样的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