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年无形里变得特别安心,反正每天都会在这里看见他的。
    闻年为什么这么安心呢?
    因为何栩总是在吗?
    此时闻年才突然觉得,这些都很有必要,了解一个人很有必要。
    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那么想?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
    闻年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闻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生,是不是喜欢何栩,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
    更不知道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或许给他发条短信约见一面?
    闻年今天没有心情在基地继续他的工作,他随手关了电脑,然后径直往外走。
    闻年觉得自己很混乱。
    这大概是他二十年来,最混乱的一次。
    闻年按照普遍的公理长大,他的认知里认为自己应该喜欢女生,但他无意识地在更多的关注男生。
    过往二十年,他在自己的生活里学习,探究,观察,发现,过得平静又充实。
    但如今他发现自己恐怕是喜欢男孩子的,闻年惊觉自己从没觉得过女生裙摆扬起的弧度很美,她们飘扬在阳光下的发丝很美,她们柔和的面容很美。
    美是一种审美态度,是自己的价值取向。
    闻年无法去确定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并不恐慌或者害怕,他知道这个不是什么坏毛病,只是有点特殊。
    只是和别人不一样。
    但闻年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
    他也不屑于和别人一样。
    在科学的世界里,怀疑和颠覆是他们的无上准则。
    闻年的心绪烦乱,他慢慢悠悠在校园里打着转。
    平时他的目标是很明确的,他并不喜欢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无目的的行动很容易失去针对性,从而失败。
    但今天闻年在校园里没有方向的乱转,他步履从容,他走过山林之间掩映的两座典雅的古亭,正额上有“水木清华”四字。
    他在近春园里徘徊,走过朱自清先生笔下的荷塘月色,冬日已经来了很久了,塘里没有荷花,只剩枯丫枝节在苦苦支撑。
    他摩挲着礼堂前大草坪南端的古典计时器――日晷,下部底座镌刻着1920级的铭言“行胜于言”。
    闻年以前步履匆匆,他没有发现,原来校园是这么美。
    各种好景都姿态各异地立在这里,永恒的立在这里。
    闻年觉得此刻的自己接近了文科生的感兴。
    闻年觉得此刻的自己接近了何栩的感兴。
    闻年心里的郁结随着一处又一处的走过,散在了山水里,散在了冬风里。
    闻年转到了文化广场,那里是一片空荡荡的广场,正立在钟楼前面,正前方是石壁雕刻的花纹,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文化广场四字。
    广场上空荡荡的,积雪深厚,看得出来这里的雪没有推过,里面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应该也没有会进去,踏进去就会糊一鞋子的雪。
    闻年打量着那石壁,那深雪,他也没有打算要去踏雪,而且看起来和其他任何一个广场没什么不同。
    闻年从广场边的石径穿过去,慢慢从广场东马上走到广场西,然后就要把广场甩在后头。
    闻年突然注意到了广场里侧靠树林的一面,立了很多展架,他们靠近树林一侧,如果只是很快很不经心扫过去,会被树林繁复的枝丫给遮掩过去。
    闻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想去看看。
    之前他偶然看到了美院面对全校征集作品的消息,何栩会画画,他会不会也参加了?
    其实那里不一定是征集活动的作品展,可能何栩也不会去参加,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那个活动。
    但闻年还是踩进了雪里,平坦干净得像雪路一样的地面,闻年一踏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脚印,踏过之后,层层叠叠的雪粘在鞋带和鞋面上。
    闻年没有在意,他径直往那片展示区走去,小巧的木质展架上支着一副又一副的画,闻年慢慢看过去,内容大多数是雪景,闻年当时没有看清楚征集主题,但他猜测是相约冬季,冰雪美景之类的。
    闻年没怎么仔细看内容,反倒把每幅画的名字看了个一清二楚。
    闻年没指望自己真能找到何栩的名字……
    但……闻年找到了何栩的名字……
    在看那副画之前,闻年先看到了何栩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仔细辨别了一下那个名字,一笔一划的确是何栩二字,人文学院。
    确认过了这个,闻年才去看那副画。
    闻年站在离画两步之外的距离,看着那个秀气的木架上支着的那副画。
    那副画只有b5篇幅那样大小,只有一张试卷的容量。
    然后里面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瞬间把闻年拉扯回了几年前的那个城市,他们生长的那个城市,那个城市里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图书馆,他每个假期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