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森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厚厚的披肩和外套。卡米莉亚帮威尔森夫人将衣物卸了下来,就像威尔森夫人曾经做的那样。
    “您需要烤烤火,舒展一下手指。”卡米莉亚语气关切。
    “我还好啦。”一个和蔼的声音回答:“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冷风一点儿也没有吹到身上。”
    看到强尼打算关门,威尔森夫人赶忙制止道:“小伙子,先别关门。还有一个老伙计马上就来了呢,我在梅菲尔外碰见她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让她跟我一起来了。”
    “威尔森,你走得太快了,我都不怎么跟得上你。”一个沙哑的女声传来。
    一位年迈的女士杵着手杖踏上台阶,进了屋子,她不需要别人帮忙,自顾自地从头上摘下硬梆梆的面纱。毛边的风帽下露出了她的面容,她看上去似乎比威尔森夫人还要大一些,但一对蓝色的眸子柔和且天真无邪,全身裹在了厚厚的羊毛披肩里。
    “夫人,您……”
    “哦,小姑娘,请不要这么称呼我,我还是位单身小姐呢。”老妇人的眉眼弯成月牙,脸上的皱纹都微微笑着。
    在英格兰,因为种种原因,终身未嫁的女性也不在少数,只是今日凑巧碰了这么一位而已。
    卡米莉亚正打算招待她,却发觉自己还不知晓她的姓氏,又该称呼她为什么小姐呢?
    “卡米莉亚,你让人把这个拿去厨房吧。”威尔森夫人手里拎着一串鲫鱼,“我刚刚把它们藏在了裙子下面,但还是硬梆梆的,可以给平安夜加上一道大菜。”
    这下,卡米莉亚可没功夫纠结那位女士的身份了。
    她面对着威尔森夫人恳切的眼神,心里闪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不会吧……
    “做派?”卡米莉亚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一串冻鱼,好像它们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事实上,还真是。
    “你知道那是我家乡的美食。”威尔森夫人信誓旦旦地说。
    俗话说的好世界上最薄的书就是英国人的菜谱。
    威尔森夫人是康沃尔郡人,当地有一道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美食,用面粉和着黄油烤制出酥饼,七八条鱼头朝上从酥皮里钻出来,呈现出一种死不瞑目的状态,好像在望向夜空中的星星。这道菜也因此得名仰望星空派,不光看起来骇人,吃起来也油腻腻的,是知名的黑暗料理。
    卡米莉亚接过鱼,把安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嘱咐她让厨娘把威尔森夫人带来的鱼都做成鱼羹。
    连说辞她都想好了,就说米特福尔德的厨娘实在不会这道菜就行了。
    管家太太和她的朋友在起居室的椅子坐下,几个姑娘们察觉她们将要叙叙旧事,商量好了去别的屋子里闲逛,把这里留给了卡米莉亚她们。
    简。爱还留在原地,她打量着卡米莉亚提起过的曾对她多加照顾的女管家,恍惚间,似乎看见桑菲尔德的费尔法克斯太太。
    她有些想念那位和蔼的老妇人,却不后悔离开那里。
    “你就是爱小姐吧。”威尔森夫人伸出手同简。爱握了握,她也从卡米莉亚那里听过简。爱的名字。
    “威尔森夫人,您怎么忽然过来了?”卡米莉亚吩咐完晚餐,坐回了窗边的沙发上,“你们不是应该都在奥布里吗?”
    “原本是应该这样,可是夫人突然收到了子爵大人受伤的消息,全家都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照顾他。你的消息,我是从埃洛伊丝小姐那里知道的。正巧休了圣诞的假,想着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就过来瞧瞧。”
    卡米莉亚嘴唇轻抿,暗忖难道不是布里奇顿夫人接他回伦敦的吗?
    女仆端来了两杯热牛奶,由卡米莉亚接过递给了威尔森夫人和她的朋友。
    那位老妇人抿了一口,发现里面加了糖,高兴的都有些语无伦次:“说实在的,牛奶里面最好加些方糖,这样就不会腻……我记得我可怜的侄子和外甥就不会欣赏这种美味。”
    “您还没说说您是谁呢?您似乎和威尔森夫人很熟。”卡米莉亚问。
    老妇人抬眼看卡米莉亚,慢悠悠说道:“我们是四五年前在巴斯的一家温泉酒店认识的,那时候威尔森的支票被服务员篡改了,但是我看出了端倪。”
    她的语气听起来平平淡淡,无意间却流露出几分骄傲。
    “对了,我是简。马普尔,你可以称呼我为马普尔小姐。”
    听到这个姓氏,不用人多说,卡米莉亚都知道会联想到谁。
    于是,卡米莉亚问:“我在赫特福德郡有幸结识了一位约书亚。马普尔先生,不知道……”
    马普尔小姐打断了她:“哦——是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他是我哥哥的儿子,之前在剑桥学经济,现在却一门心思想接过我的衣钵。不是我说,他太不小心,也太不周到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做他的本职工作。不然,很容易惹出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