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看我。
    她喜欢我。
    少年灵幻新隆确信:那个像小偶像一样的可爱女孩正在暗恋自己。
    自信心噌地一下提高了!
    话说她是同年级的吗?看起来小一点,但怎么总往高年级这边钻?
    观察了几天,发觉对方似乎也不是那个意思,好像只是靠近自己发呆,经过对视后(少年灵幻新隆特意装作帅气地、不在意地、随便地瞟过去,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故意的),她就会自觉走开。
    那她是什么意思?
    自尊心嘎地一下沉底了。
    学校里,不同年级的楼层不一样。
    偶尔当他站在走廊时,会瞧见她往楼上走,独自一人或跟在别人身后。
    别的男孩,行为亲密。
    灵幻新隆想:原来有男朋友了。
    那些很亲密的动作,奇怪学妹貌似并不是很接受碰触的样子,常常一副要死的样子。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特长是善于观察人类的灵幻新隆能感觉到。
    她的脸上表情大多挂着笑容,应该是为了讨好人的,但偶尔不笑的时候,表情管理很失败——
    灵幻新隆分析她那时应该在想:“没意思。”
    少年很为她忧心忡忡一阵,这样怎么□□抖露,宅男哥女同姐握手会怎么克服,偶像事业完蛋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里,平淡的好奇心逐渐淡去。
    许多新奇事情冲刷了她的存在感,灵幻新隆慢慢不再关注。
    成年后的水沢萤解释那时候的事情:“真的没意思。”
    “仔细想想,并不是非要礼物吧,虽然礼物我只能从那里得到……只是不安……也确实是真喜欢漂亮的东西,超级虚荣的,别人没说错我。”
    灵幻新隆宽慰道:“人性嘛,人类社会之所以繁华就是因为虚荣啊。”
    她摸了摸因为吃太多水果,所以撑得凸起的小腹。
    “吃饭也没意思,但我总是会饿,很虚无,人为什么非要吃饭,你说呢?”
    “吃喜欢的美食多开心。”他笑嘻嘻道。
    水沢萤看着他,先是回以小鸟依人般地笑意。
    接着,在灵幻新隆感叹她和小时候比表情管理有质的飞跃时,她突然冷漠了脸。
    笑确实很累,那是一种常被忽视的辛苦劳动。
    “人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心灵非常的荒芜,什么都没有,就是不开心,一直不开心,没有开心,开心很难,大多人笑就是为了展示自己在笑,你笑是因为你要从顾客那里骗到钱,我笑是因为要应付所有人,不然我就更讨人厌了。”
    “萤很招人喜欢,我越看越喜欢。”
    他搂着她的肩膀,又摸摸头。
    被绑住的水沢萤嗤笑,微抬下颚,示意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显示着呢。
    “那算什么喜欢?”
    “你肤浅的喜欢我……好痛苦。”她说道。
    某种意义上灵幻新隆无法反驳,他的确做过这样的事:因外貌而喜欢上对方,是理所当然的事,所谓男人,就是如此单纯的生物呀。
    水沢萤说:“为什么人生总是很痛苦呢,总是很悲伤的,这种痛苦并不是那种巨大的痛苦,而是弥漫在日常,就是不经意间,就是很糟糕,很糟糕。”
    她抬起了脚,蜷在身前,额头慢慢低下,抵在双膝上。
    灵幻新隆温柔轻抚着她的脊背,同时小声安慰着,哄着。
    与动作相反的是水沢萤的此时内心,是紧紧闭合的贝壳打开了自己,露出了肉,即将开放自己最为珍惜的珍珠。
    他认为这是好事,改变的前提是直面自己和他人。
    “我小时候一直在寻找开心,礼物也好,恋爱也好。他们都给我带来过一阵,但为什么到最后每一样都会变成日常的痛苦呢?我搞不懂这些事情。那些未来的事我不在乎,我明明想要活在现在,活在心灵感觉安全、平和、美好里。”
    她问灵幻新隆:“你呢?”
    “我?”
    水沢萤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他。
    “你和我在一起有感受到心灵的平静吗?”
    灵幻新隆摇头,他的心为她砰砰跳动,且她又喜欢作弄人。
    “你总让我过于激动呢。”
    水沢萤说:“嗯,我真希望你崩塌。”
    灵幻新隆连忙抹去脸上直流的冷汗:就是这样,自己怎么平静?
    “变得和我一样,动荡,失控,不幸,被人欺辱,看不起,没有未来,像空洞洞的魂批了件外套在人间行走。”
    那些砂粒进入水沢萤的身体里没有结成珍珠,而是形成了巨大的空腔。
    姣美的外表下,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个并没有完全学会如何敷衍的小女孩的幻影便从那里出现,“我讨厌你,我努力逃脱的不正常生活,是你追求的趣味和意义,你凭什么这么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