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穆乐言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应该有更好、更圆融的方法。可是一看到他用那种失去温度的冰冷眼神看着她……她就觉得好难受、好心痛。
    这家伙的神经一定是钢筋做的,才会那么粗又那么硬,不懂圆融,更不懂她是在担心他会被大家孤立。
    “韩烈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说那些话本无意伤人,可偏偏结果就是伤人,那么即便是对的事情,也已经对别人造成伤害,也伤害到你自己。”
    荒谬,如果做对的事情也能伤人,那大家都去做错的事情好了!他不能认同她的说法。
    望着他固执的背影,穆乐言很挫败,低声道:“我要上楼了。”话落,头也不回的离开厨房径直走上二楼,留他一个人继续跟碗盘搏感情。
    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韩烈唯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这算什么?他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难道见到错处就只能蒙上眼睛假装没看见,不能纠正吗?
    在他看来,心软用错地方就是乡愿!
    觉得莫名烦躁,不小心手滑,一个已经洗好的餐盘硬生生的掉在地上,碎片喷得到处都是。
    很好,现在连盘子都在嘲笑他就是了,信不信,明天他就去买十台洗碗机摆在厨房里,洗它个金光抢抢滚。
    他重重捶了一下墙壁,发泄心口累积的不快。
    下一秒,心里有个声音冒了出来——
    为什么?你在乎她?为什么?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韩烈唯马上下意识的自我反驳,傻瓜才在乎她,穆乐言不过就是有张可爱的圆脸,世界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他犯不着在乎她。
    可是,为什么心口觉得闷闷的?为什么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他竟没来由的怅然若失?
    这明明只是他一时无聊想藉由体验不同人生打发苦闷心情的游戏,哪天腻了随时可以拍拍屁股就走,谁可以告诉他,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为什么?
    他是对她感兴趣,但不代表她可以这样!
    该死,这算哪门子的体验生活?一个小小穆乐言凭什么这样搅乱他的心?
    尽管被楼下那只固执的牛惹得心闷,穆乐言仍不忘帮韩烈唯整理出房间。
    她把一些琐碎的杂物都收进箱子里,让空间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凌乱,但还是得把这堆箱子都搬开,才能腾挪出一个空位铺上棉被权充睡床。
    穆乐言一个人默默在房内施展干坤大挪移,顺便分散对他固执的气恼。
    箱子有的轻盈,但大多数都沉,里头有很多父亲亲手撰写的创意料理,还有他走遍世界各地搜集来的各式食谱。
    接下餐厅经营后,偶尔她也会来翻找灵感,但大多时候,她怕触景伤情,根本不敢贸然打开。
    她用手中的除尘纸温柔地拂去箱子上的灰尘,再依循箱外的标注,尽量把同类的东西放在一块,好方便以后辨别拿取。
    洗完最后一个盘子,收拾完残局,韩烈唯拖着无限疲惫的身躯缓缓步上二楼,看到的是这安静而忙碌的景象——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需要帮忙吗?”
    穆乐言没说话,安静地继续做着手边的事情,径直捧起一个完全挡住自己视线的大纸箱,在有限的空间里腾挪移动,她像个瞎子摇摇晃晃,缓慢的前进后退,虽然小心翼翼,还是不免东磕西碰,没想到因为一个疏忽,忘了身后的地板早放着另一只等待归位的大箱子,被狠绊了下,重心不稳,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连同手上的那只大箱子一块儿往后跌——
    该死!韩烈唯心一紧,急声低吼,“小心!”
    箱子出乎意料的很沉,在力量的冲击下,韩烈唯无法同时把人跟箱子都稳住,只得先把她手里的箱子搬走往旁边一丢,这才能全心全意护住踉跄后跌的她。
    他用自己的肉身作为她的后盾。
    箱子落地,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两人摔跌在地板上的碰撞声。
    “呃……”坠地的瞬间,后脑杓那一记撞击,让韩烈唯痛得发出闷哼。
    穆乐言吓傻了,整个人仰躺在他这块人肉盾牌上,脑袋足足有五秒钟的空白,第六秒,她想起了身下的他,以及方才听到的碰撞声,她赶紧挣扎着爬起来,随即转头察看他的情况,只见他死皱着眉,紧紧的闭起眼睛,表情似是很痛苦。
    “韩烈唯,韩烈唯……”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满天全金条,要抓没半条,明明闭着眼睛,韩烈唯却觉得眼前黑黑又亮亮的,好像有什么在闪烁,古怪到一个不行。
    头,他妈的很痛很痛,胀胀的,像是脑壳里的东西全部都位移了。
    “你觉得怎么样?韩烈唯,你说话呀!你不要吓我!”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焦距回归,映入眼帘的是穆乐言急得快哭出来的模样,他是很想回答她的问题,但只挤得出两个字,“头……痛……”
    “你撞到头了?!”才因为遇到抢匪被打得鼻青脸肿,现在脑袋又撞到地板,他这是走哪门子衰运?碰撞的声响那么大,万一脑震荡怎么办?穆乐言越想越不妙,蹦跳着起身,作势就要去拿钱包、车钥匙。
    “你要去哪里?”不会因为还在生气就不理他吧?
    “我去拿钥匙,马上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要。”韩烈唯从小就讨厌医院,因为那里有母亲离开的坏印象,他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她,伸手抓到她就紧紧不放。“我头很昏,让我缓一下气,拜托……”
    穆乐言动弹不得,脚踝紧紧被躺在地上的他抓住,那声卑微的拜托,迫使她心软顺从,蹲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守着脸色灰青的他。
    “你是傻瓜吗?”
    救人都不看状况的,光知道护着她,结果自己却摔成这样,如果这不是傻瓜,那什么才是傻瓜?
    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一想到她可能会受伤,当下他呼吸中止,一种强烈而陌生的感觉涌上,像是心突然被人一把拧握住,再使劲的扭扯那么痛,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韩烈唯自认不是什么心软善良的大好人,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出意外还无动于衷,他狠不下心。
    再者,倘若这个女人都可以无条件接纳收留他这样一个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失业穷男,他为什么不能也回报她一次呢?尽管不久前他们还在为了主厨先生的事情而意见相左。
    “如果是做对的事情,当一次傻瓜又怎样?”
    又是做对的事情!这家伙身体里到底流着什么血液,穆乐言长眼睛还没看过这么我行我素又顽固的人。
    更好笑的是,她明明应该还在生他的气,可现在她竟觉得眼前的他,很男人、很践、很令人崇拜,好像他本就是这世界的主宰,骄傲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
    她的手心很冰凉,触感就像是被打湿的花瓣,因为担心而微微的颤抖。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你呢?你没受伤吧?”韩烈唯故作轻松地说。
    穆乐言见他强忍着不适,试图挤出无恙的微笑,那一瞬,她觉得心酸酸的,又软软的,觉得自己好像被守护了。
    那是许久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糟糕,这样好像有点不大妙欸!
    更糟的是,看着他的故作轻松,穆乐言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你是个大傻瓜啦!”
    她怎么会有事,有个大傻瓜拿自己当免费的人肉盾牌,紧紧的将她护在身前,她好得很。
    “嘿,小姐,挨痛的都没哭,怎么你倒先哭了?”
    “我才没有。”穆乐言微带着鼻音反驳道,随即别过头揩去眼角的湿润,强作坚定。
    傻丫头,鼻音那么重,最好没哭,双眼湿答答的,是想淹死谁啊!非要这样闹他的心就是了。
    等不及脑中的晕眩感完全褪去,韩烈唯撑坐起身,免得她以为他摔得多惨,手下意识地往后脑杓一探,不禁倒抽一口气,“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