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特有的风俗,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院里种上一些花花草草。每到夏季雨季,雨停之后,总能在还带着水珠的花叶下方看见许多飘起的光点。
    这些光点好似暗夜里一盏明灯,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人心头的阴霾。
    “快过来!”姜屿兴冲冲地回过头,指向窗外,“你看,是萤火虫!”
    她牵起谢知予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侧站着,弯起的眼眸亮晶晶的,笑得很兴奋:“这下不用我去给你抓了,它们自己跑过来找你了。”
    夜幕将至,流萤轻盈地飞舞在花丛间,柔和明亮的光芒点缀在夜色中,构成一幅独属夏夜的画卷。
    “我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看见这么多的萤火虫,是不是很漂亮?”
    “嗯,很漂亮。”谢知予回应她,目光却并未望向窗外,而是落在她的侧脸。
    夜风骤起,满院光影随风浮动,一点萤火晃晃悠悠地朝两人飞来。
    姜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亮光却越过她的指尖,只短暂停留一秒,随后飞向谢知予,萤光闪了闪,温顺地躺在他手心,一动不动。
    姜屿微微张大嘴,飞快地眨了眨眼,担心惊扰到它,放轻了声音:“它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你?”
    “或许只是飞累了,想找一个依靠而已。”谢知予摊开手心,萤火落在他疏淡的眼瞳里,化为温暖细碎的光点,如碎星一般。
    他侧过身,将手心的萤火传递给姜屿,随后俯首下来,像往常一样将脑袋靠在她肩上,不再言语。
    姜屿双手拢住这一点亮光,忽然想到什么,偏过头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说:“就像你现在很放心地靠着我一样吗?”
    谢知予轻轻笑了,说:“嗯。”
    萤火是自由的,姜屿没有拘着它太久,放它从指缝中滑落,飞回群体中。
    她合上窗户,留了条细缝,转身抱住谢知予,手在他背上带着安抚性地轻拍着,无声叹了口气。
    或许谢知予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他如今对姜屿的情感甚至已经到了一种依恋的程度。
    姜屿当然不会觉得他很粘人,也不会嫌他太烦,可这对他自身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太过喜欢、依赖一个人,注定会变得患得患失,加上他幼时被父母抛下的经历,心理上非常没有安全感,这一切都在无形中将他渐渐推向了悬崖边缘。
    看似是姜屿被关在了小黑屋里,但实际上真正被困住的人却是谢知予。
    姜屿坦白了一切,即使谢知予此刻看起来很正常,但她知道,等他心里真正接受她会离开的事实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目前能做的,也只有像这样多陪陪他,以及在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的时候,及时将他跑偏的思绪拉回来安抚。
    雨天人容易犯困,再受这昏暗的光线影响,脑袋就更不清醒了。
    姜屿倒还好些,但见谢知予安静闭眼靠在她身上,像睡着了一样。
    她轻声问:“困了吗,要不要去睡一会?”
    谢知予起初没有应声,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我陪你一起。”
    姜屿牵着他走去床榻,放下床帐,不等他先贴过来,主动抱住了他。
    她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没忍住笑出声来,用打趣的口吻向他保证:“安心睡吧,我不会趁你睡着后变成兔子跑走的。”
    谢知予看着她含着笑的眼睛,顿了顿,随后也跟着笑起来。他往侧边翻了个身,和她相拥而卧,将她抱得更紧了。
    夏夜的虫鸣,透过纸窗,像一首悠长舒缓的催眠曲,回响在室内。
    听着耳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谢知予却睡意全无。
    爱是美好的,它会让人感受到幸福。这是姜屿告诉他的。
    可是为什么,他此刻会觉得心像是被捏碎了,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
    他看着熟睡的姜屿,四周的黑暗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只有抱着她时,身体才能静下来,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爱他还要离开他。
    为什么?谢知予想不明白。
    她在骗他吗?
    不会的,他相信她。
    姜屿很好,所以这不会是姜屿的问题。
    是他错了。
    一直以来,他以为的爱是占有,是欲望,可是他靠这样的爱留不住她。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这句问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反复循环着,谢知予想不出答案,眼瞳随着循环的次数一点点浸入黑暗。
    烦躁感让他不得不寻求一个发泄的途径。他坐起身,不知从哪找来一把小刀,即使是在暗光处,刀尖也依旧闪着锐利的寒芒。
    虫鸣声在窗外聒噪地叫喊着,谢知予握着小刀,焦灼地往自己的手臂上划去,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