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予循声抬头,如同玻璃被打碎一般,头顶上方裂开了一道小口,有束光从这裂隙处照进来,恰好落在他身上。
    他怔了少倾,抬起手去碰这束光,温暖的,晒热了指尖。
    有风吹来,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吹散了那股血腥味。火焰逐渐熄灭了,他仍站在原地,庄园却在离他远去,直到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身后是充满绝望的过去,身前是满怀希望的未来。
    谢知予微微一笑,弯指勾住这光亮,像是非常眷恋似的,温柔地轻轻说。
    “第二次了,师姐。”
    *
    “系统,我还剩几天时间?”
    谢知予听见姜屿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又有一道听起来很奇怪的声音回答了她。
    ……这就是她所说的系统吗。
    既然重新联系上了,她是不是也快要回去了?
    谢知予闭目躺着,他只是想知道她还有多久离开,可他们接下来谈论的却是与他有关的事。
    封印魔渊。这才是姜屿的最终任务。
    她只说要他做个好人,原来竟还有这层意思在。
    非他不可。命定如此。
    谢知予听后只觉得好笑。
    他若选择听天由命,早就死在万毒窟里了,哪里还能有今日。
    他坐起身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姜屿的侧脸,静默良久。
    她不信命,他也不信,但人行于世间,总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尝过这般滋味,便不想她再去承受。
    谢知予替她擦掉滚落的泪水。
    他惯不会安慰人,但此刻面对着姜屿,竟也无师自通了起来。
    “别哭。”
    “你怎么醒了……”他悄无声息地靠近,让姜屿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任务的事顿时被抛到了脑后,“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再躺一会?”
    “不用,我没事了。”
    吸收掉的浊气已然被他压制住,面上鳞片都消了下去,只余脖颈上还残留着一些。
    他甚至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哭成这样做什么,谁欺负你了?”
    姜屿却不放心,小心握住他的手腕,将袖子往上推了推,见他手臂上的鳞片也不见了,这才感觉如释重负。
    “唯一一个欺负过我的都昏迷了,还有谁能欺负我。”
    她正要松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其他地方不用检查吗?”
    姜屿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什么地方?”
    “没什么。”谢知予笑了下,握紧了她的手指,“你还没回答我,刚才为什么要哭?”
    其实原因他都猜到了,不过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我那不算哭,是看你醒过来,太开心了而已。”
    姜屿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他的心情,绝口不提任务。
    这让谢知予有些无奈。
    他安静看了她一会,手上忽然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先等一下。”姜屿另一只手撑在床边,不动如山,看着他身上还没完全消失的鳞片,话语里稍有迟疑,“你会痛吗?”
    “不会。”
    听他这么说,姜屿才松了手,主动倾身抱住了他。
    只是她对化琉璃了解得不多,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鳞片都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连着血肉,触碰时怎可能不痛。
    不过谢知予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疼痛,抱她在怀里,神色如常。
    灯烛晃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像纠缠的藤蔓,紧贴在一起。
    姜屿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因为她的触碰而慢慢加快,她垂着眼眸,酸涩逼在咫尺,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意,声音刹那间变得沙哑。
    “谢知予,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当然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但也是她现在最想对谢知予说的话。
    在姜屿的预想中,谢知予一直都很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所以他应该会很高兴,立刻答应下来才对。
    但是他没有,反而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问: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想你难受。”这句是姜屿的心里话,她真的不想再看他受折磨了。
    “师姐。”谢知予松开她,微微往后退开身,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当好人很累,做人没必要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以他的性格,会说出这样的话,姜屿倒不觉得有多奇怪。
    只是他偏偏又接着问:“我回去了,你会有惩罚的,对吗?”
    “……”他是怎么回事。
    明明上一秒还在说不要为别人考虑,现在又来问她会不会有惩罚。
    “留下来吧。”谢知予望着她说。
    烛火映在眼中,化为细碎的光,他蓦然笑了:“你不是还想回去,见你的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