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也是为着看老太太,匆忙过来,是我失礼了。”她笑了笑,收回了手之后轻轻拍了拍旁边的闻徵。
    “鲁莽。”闻老先生偏头看向了旁边的闻徵,“话都还没说完,你动什么。”
    闻徵紧绷着脸:“要没什么别的事,看完奶奶我们就回去了。”
    “前几天不还在公司大杀四方,怎么到了这儿成了这样?”闻老先生抬眼,“家里难道是吃人的地方?”
    闻徵不语。
    “今天所有长辈也都在,你之前在公司做的事情,我也都看在眼里。只是大家都是血脉至亲,觉得你不应该做绝。”
    “大家的意思是今天既然来了,集团的几个董事也都在,叫上律师和家里经营办的人,趁消息是没有官宣之前,把撤任命的事情收回去。”
    “是啊阿徵,你这么做太突然了。”
    “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些决定果然还是得问过老爷子。”
    “都是我们看了几十年的产业了,任命的事情怎么能…”
    “我们的那份…”
    陆桐秋有些讶异。
    她看着周围一圈的所有人,所有的所谓闻徵的血脉至亲,他们脸上大多礼貌克制,但投过来的幸灾乐祸以及对于他们要拿回那一份东西的渴望却并不掩饰。
    在一片声音中间,闻老先生似乎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冷着神情的闻徵,和站在他身侧的陆桐秋。
    “那这次,是拿什么要挟我来换呢。”闻徵轻笑了声,看向面前的闻老先生。
    “十年前是她的人身安危和我的全部未来,这次,各位又想拿什么来跟我做这个交易呢?”
    所有人在瞬间噤声,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站着的闻徵和闻老先生。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坐在下手的闻父拍着圈椅的扶手,“你爷爷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闻老先生端起旁边的茶,拨开盖子抿了口,继而再随意地放下。
    “要是爷爷说的话还管用的话,那今天做这个决定,就也不用等我回来了。”闻徵厉声道,“我的决定就是维持原样,都散了吧。”
    当即就有人摔了手里的茶杯,瞪了他一眼之后走向了闻老先生想要个说法。
    “诶。”闻老先生抬手,制止了上前的人,“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
    “闻家的家主,现在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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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chapter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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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瞪着眼睛目眦欲裂,仿佛根本不相信这话能从向来强势的闻老先生口中说出,却还是被迫转向了闻徵。
    闻徵一言不发,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冰冷,带着倨傲的强势:“各位长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还没等他有动作,陆桐秋就已经预感到了般,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跟着他一同转身向外。
    “去看看你奶奶吧。”
    在他们走到门外的时候,闻老先生的声音响起:“她一直惦念着你。”
    闻徵迎着光,和煦的阳光穿过天井打在他的脸上,深邃的眸子里看不见任何情绪。
    但他还是带陆桐秋来了管家口中的小楼。
    湖边的两层小洋楼,被高大茂密的树林掩映在后,只露出一个隐约的角落。陆桐秋跟着闻徵走进,发现里面的装修像是停留在了上个世纪,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空气里都带着老旧却浮华的尘埃味道。
    “这是照着我奶奶嫁过来之前住着的地方建的。”闻徵带着她上楼的时候说,“她在那一辈是新潮的人,读书、留学,也有自己的企业。”
    “但嫁进来生了孩子之后,这里就封起来了。”两个人站在高大的门前,闻徵抬手放在门上,轻叹了口气。
    她成为闻夫人、再是闻老夫人,是海城有名的收藏家和慈善家。成为这个古老家族里的一个符号,闪着荣光镀着金边,当了一辈子叱咤风云的闻家人。
    可终究被这个地方吞噬了自己。
    他推开门,里面的空间很大,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一旁站着正说话,看见他们进来的之后,为首的人走过来拍了拍闻徵的肩膀:“多年不见了。”
    “霍大夫。”闻徵点了点头,“奶奶情况怎么样。”
    “老夫人之前的病了,不算严重,但毕竟年纪上来了,也不好动手术,只能先这么观察着。”他看见闻徵旁边的陆桐秋,眼神忍不住多停留了两秒,“就不打扰你们,我们先出去了。”
    说罢,带着调试好设备的医护就都先走了出去,只留下三个人在偌大的房间内。
    老太太躺在和医院一样的看护床上,微微抬了些角度,此刻正半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们。旁边的仪器规律地闪烁着,发出轻微的响动。
    闻徵沉默地站在窗前,看向床上安静笑着的老人:“奶奶。”
    “来了。”她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住闻徵,可却因为没有力气又软软地垂下,“也是难为你了,要不是我这样,你怕是根本不会回来这个家吧。”
    闻徵很轻地摇了摇头,帮老人掖好被角:“不是的。”
    “既然回来了,我想和桐秋单独说两句话。”她也并没有和闻徵多说,却转向了被他挡在身后的陆桐秋。
    陆桐秋小步上前,规矩地伏在床边。
    老太太的眼神和温和,和季淑凌厉急切的眼睛不同,她像是上好的被时光打磨过的浴室,即使带着病容,浅浅笑起来的时候却也柔润生辉。
    闻徵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随着咔哒一声门响,陆桐秋听见老太太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闻徵这些年第一次回来。”她看着陆桐秋缓缓道,“能看见你陪他回来,我很开心。”
    “您早就知道我?”陆桐秋仰头问。
    老太太闻言笑了,仿佛陆桐秋提起了一个让她陷入回忆的话题。她眯着眼睛,缓慢地扭头看向窗外的树:“是,很早就知道。”
    “他高中的时候,曾经来找过我一次。”她缓缓叙述道,“当时正逢他要成年,家里的很多产业都会划归至他的名下,他不想要,和家里大闹了一通,被他爷爷关了禁闭不许出去。”
    “他是个规矩的孩子,只是骨头硬。之前都是老老实实吃禁闭,可那回他却从后山跑了下来,被打得满身的都是青,走路都不利索,但见到我就说,让我务必要放他出家门。”
    “说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因为他在学校被欺负了,他必须要出去这一次。”
    陆桐秋的眼睛骤然瞪大,想起了那时候瞬间消失的流言,以及在那天上午出现在花架下带着浅浅笑的少年。
    “那是这孩子第一次求我。”她看着陆桐秋骤然瞪大的眼睛和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心疼,摇摇头笑了笑。
    “再后来,竟然就是要毁婚约。”
    “我原本觉得,小男孩儿嘛,年少冲动总是有的,大了收收心就好了。这种家庭的孩子是不可能忤逆的,他有铺好的路,订好的婚约,有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一辈子的优渥生活。”
    陆桐秋张了张嘴,愣在原地没能说出话,只是觉得这个房间里冷得刺骨。
    闻老太太抬头,很浅地朝他笑了笑。
    “但他竟然不要了。跪在祠堂里,藤条都打断了几根,他宁愿牺牲自己原先争取的自由,却也要你。”
    “放在原来,我是不喜欢你的,我会觉得你引诱了我的孙子,让他放弃了这个家,吃了许多本一辈子都不会吃上的苦头。”
    “但现在我看见你们站在一起,我却觉得也许他的坚持也有道理。”
    “你比我们更像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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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房间的时候,陆桐秋百感交集,看见靠在一旁见到了她就立刻起身过来的闻徵,眼眶微微泛红。
    “怎么了。”闻徵揽着她,低头关切地问道,“怎么眼睛红了?”
    见陆桐秋还是不语,闻徵有了些许着急:“她说什么重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