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看见她时,还微微愣了下:“你没在府里陪徐老夫人?”
    “魏姐姐在。”秦舒宁如是答了,父女俩在铺子里待了一会儿之后,秦舒宁道,“爹,我在翠玉楼约了周掌柜,今晚就不回去用饭了,你们不用等我。”
    秦老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后,又被他咽了下去。
    秦老爷轻轻颔首:“好。”
    秦舒宁便带着金禾银穗去了。
    如今跟着秦老爷久了,日濡目染的秦舒宁逐渐也能独挡一面了。顾修昀时刻注意着上京的动静,秦舒宁则一边陪着徐老夫人,一边继续帮忙处理秦家的生意。
    这天夜里,秦舒宁很晚才回秦家。
    夜深了,秦家众人皆已睡了,她经过水榭时,却碰见了顾修昀。
    显然,顾修昀是专程在这里等她的。
    关于那夜的事,他们谁都没再提起,秦舒宁面有紧张问:“可是上京有什么动静了?”
    “上京无事,是北边。”
    虽然秦舒宁嘴上不说,但顾修昀知道,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徐展旌。
    “今日上京传来消息,说楚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率军正在往上京而来。”说到这里时,顾修昀顿了顿,而后才道,“据说楚王麾下,有一个身手了得的将军,只是那将军戴着鬼王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戴鬼王面具的人,无疑是徐展旌。
    而顾修昀口中的楚王,就是被永璋帝厌恶,且天生跛足的二皇子。
    这位二皇子早早被封王打发到楚地去了,成了上京所有人都遗忘的存在。
    可却无人知道,到最后真正坐稳皇位的,却是这位跛足的楚王。而这位楚王虽然跛足,但却是位知人善用,且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徐展旌去投奔他确实是上上之策。
    同顾修昀分开之后,秦舒宁便回了院子。
    虽然知道徐展旌是假死脱身,但之前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时,秦舒宁心里还是不免担心,如今得知他与楚王正朝上京赶来时,秦舒宁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这天夜里,秦舒宁又难得做了一个梦。
    而这个梦,又是与徐展旌有关。
    这次的梦开篇便是夜里。
    天上星子稀疏,徐展旌在着急赶路。
    不过此时的徐展旌并非骑马,也非走路,而是飘着前行的。
    他铠甲破裂,脸染血污,却一刻不停的往前飘。
    秦舒宁一路跟着徐展旌。
    她看着他沐风栉雨,披星戴月,一路跋山涉水飘回上京,继而飘进将军府。
    秦舒宁与他一同进去时,恰好在正堂看见了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面色颓败,鬓染霜雪,病骨支离坐在圈椅上。而飘回来的徐展旌,看见这一幕,膝盖一弯,便跪下去,冲徐老夫人沙哑叫了声:“母亲。”
    天阴雪至,屋内光线晦暗不明,博山炉里乳白色的烟雾飘出来。
    似是母子之间心有感应,在徐展旌叫完那一声母亲后,原本闭眸靠在圈椅上喘息的徐老夫人,蓦的睁开眼望了过来。
    下一瞬间,外面有婆子喊了声:“二夫人来了。”
    话落,秦舒宁看着黑发白衣的自己,掀帘从外面进来,穿过跪着的徐展旌,去扶徐老夫人。
    此时徐展旌已下葬,徐老夫人将她叫来,是要给她放妻书。
    而她并没有接。
    至此秦舒宁才明白,这不是梦,这是上辈子徐展旌看到的。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到这些,但梦没有醒,秦舒宁只能跟着徐展旌的视角,再重新看一遍,上辈子徐展旌战死后,自己经历的种种。
    这种感觉,秦舒宁有些难以形容,但同时又有些新奇。
    秦舒宁看到,自己没有接下那封放妻书,徐展旌那愧疚感动的眼神时,唇角不自觉抽了抽,而后一股力道猛地将她拽过去,秦舒宁堪堪站稳,场景又换到了卧房里。
    原本的隆冬,不知何时已成了夏日。
    她趴在竹席上,一面翻着话本子,一面惬意晃着白嫩嫩的脚丫子,旁边的冰盆里冒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秦舒宁看见身侧的徐展旌皱眉,一脸不赞同:“上次大夫说过,你体质虚寒,不宜离冰太近,为何你就是记不住。”
    说着,徐展旌便上前,一面看着秦舒宁,一面悄悄将冰盆往远挪。
    此时的徐展旌是鬼魂,除了无法碰到人之外,物品什么都是可以移动的。
    最开始的时候,徐展旌不知轻重,移动了几次东西,吓的她病了一场之后,他就再也不敢随便乱动了。
    秦舒宁跟在身后,看着一身破烂铠甲的徐展旌,偷偷摸摸做着与他身份十分不符的这些事时,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又五味杂全。
    从前他们相处的机会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