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先前的事情,他微不可察地将脑袋在袖子上蹭蹭, 抹去眼尾渗出来的一点点水迹。
    他又不是天生喜欢打人巴掌。
    明明打到自己手都痛了,可颜朗还说什么这点儿教训不足以杀鸡儆猴,树立不了少主的威严。
    脸皮那么厚的家伙,估计用雪浪剑去捅,都捅不穿吧。
    在心里肆无忌惮地编排了会儿讨厌的魔修,云渺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他莫名觉得有点好笑,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直到一道突兀男声响起。
    熟悉的调笑中带着些许威胁:“为何没胃口?”
    楼断秋挥挥手示意侍女们都退下,居高临下望着云渺道:“是原来的厨子腻了,想换个新的,还是……今日在外头受了一肚子委屈,已经吃饱了。”
    “?”云渺噌得从竹席上爬起来。
    然而听到对方那阴阳怪气的后半句话,他小脾气一下子又上来,抿着嘴巴不肯说话。
    他想的果然没错,自己被欺负都是楼断秋示意的。
    对方什么都知道,这是特意赶在饭点来说些让自己丢脸的话的。
    魔修之间才没有什么亲情吧?更别说自己只是一个冒牌货了。
    侍女们都悄无声息退下,寝殿内一时安静到针落可闻。
    气氛有些尴尬和诡异。
    楼断秋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无视着,不尴不尬晾到一旁。
    他为人本就有些唯我独尊,当即眼睫垂下片阴影显现出冷淡,伸手就把云渺提溜起来。
    然而还没有开口教训不懂礼数的小外甥,就见对方不服气地扬起那张粉白脸蛋儿。
    眼尾还挂着不知道是露水还是泪水,咬字清晰道:“就是你让大家都欺负我、讨厌我的,现在还来装什么好人?”
    云渺说这话时颇没好气。
    但旁人总能从他那不断眨动的睫毛,和不自觉咬紧的唇瓣上,品尝出些许暗藏其中的委屈意味来。
    “……”
    楼断秋有些哑口无言了。
    尤其在对方啪嗒一滴眼泪,掉落在他右手虎口处时。
    其实今日围绕云渺发生的事情,一举一动都有人向他汇报。
    然而楼段秋只要确保对方的性命没有受到威胁,其他一概不管。
    因为有些必要的耻辱和挫败,再加上煽风点火种下的复仇种子,就能让一个人一改往日的颓靡,奋发图强起来。
    夜阑宗成长起来的魔修大多都经历过这个模式,还有少数是天生便争强好胜,为了去掠夺别人的东西而变强。
    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些东西并不适合套在云渺身上。
    ……
    “我并没有让旁人欺负你。只是,有人觉得你碍了他们的路。”原本预想好的说辞都一瞬间烟消云散,楼断秋语调有些僵硬地解释着缘由。
    对于这种推卸责任的说法,云渺抿着嘴巴显然不太相信。
    然而他是个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人,见对方有些服软意味,便自顾自宣告了胜利。
    此刻鼻尖嗅着螃蟹香味,思绪很快转移到肚子有点儿饿这件事情上。
    然而楼断秋还沉浸在夜阑宗的千秋大计中,为他刚认回来的小外甥安排着未来。
    “我原本以为你压制不住那帮人,毕竟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下一任……就连那帮老东西也私底下教唆。”
    “不过如今看来,也许他们吃软不吃硬。”楼断秋眼神变得有些奇异,看向那张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漂亮的脸蛋儿,意味不明道:“你能用那种法子驯服颜朗,用些手段,旁人自然更没有问题。”
    “既然无心修炼,那大不了让其他人再勤奋些,届时给你采补就是了……不过作为少主,总要拿捏好制衡之术。”
    “唔,好吧……我想要吃饭了。”
    云渺没头没尾地出声,显然之前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他已经不想理夜阑宗这群魔修了,在心底为对方盖上精神有问题的戳。
    此刻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今天好累,吃完就要休息的。”
    “……”楼断秋欲言又止,然而他捏了捏手下没有多少肉的纤细骨架,沉默半晌道:“我和你一起用些饭菜。”
    “不用了,你去忙吧。”云渺终于忍不住了,眉眼恹恹,小眼神还有点儿不耐烦。
    饿肚子的人,脾气也比平常大些,更何况这本就是个有些娇纵的家伙。
    莫名有种自己是已经被老爷厌弃的小妾,楼断秋从惊异中回过神来。
    不知道该说他的脑子和嘴哪个更快些,当即便道:“侍女已经歇息下去,我走了,谁来给你剥螃蟹吃?”
    这个理由有些蹩脚了,然而云渺竟然真的歪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咬着下唇样子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