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保持着笑,只是笑容却不再同他向她求婚时一般热烈了。
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与遗憾。
爱而不得的遗憾,无法相守的遗憾。
为终没有结果的爱情而遗憾,为再也不会延续的爱而遗憾。
为无法完全打破的宿命而无奈,为这段无疾而终的爱而无奈。
“你想活吗?”
她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已失了光,灰蒙蒙的。
只是一眼,都让人体会到他的压抑与疼痛。
活?为什么他会这样问。
他会在这样的结果问出这样的问题,目的一定不单纯。这样的险阱与试探就这样的被少女看破了。
她说:“不想。”
祁煜的神色忽的一变,似乎从未想过她会那样回答。
不想活,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吗?
可了解他的少年亦知她在口是心非,她在自我伪装。
在这场梦的结尾,他们全都变成了伪装之下的人。
他对她所试探不会成功,她对他的试探亦无法被实现,足够熟悉、足够了解,也就可以看到背后的真相。
在少女失控的泪中,他似乎看到了那其中所蕴含的情绪。
从小被恶意对待的麻木与无奈,被拯救出深渊以后却丢失了所有记忆的痛苦与崩溃。再次被推向更深的深渊的绝望与恐惧,将要失去爱人的抗拒。
她的命真苦,苦到她的前半生看不到一点光。
苦到她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了这两年,苦到从此以后,她又要一个人面对那未知的命运了。
他甚至还来不及再去爱她就要再一次地与她分道扬镳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再去爱她一次。
没机会了,真的没机会了。
今天以后的她们都注定要为爱分开了。
他将手上的灵核交到了她的手上,等待着灵核发挥着作用。
前些时说要去找的海神晶源的替代品,他没有找到。
而那个已没有了退路,没有了别的选择的他,毅然决然地决定将自己作为海神晶源的替代品。
他在灵核上加入了自己的部分灵魂,有了他灵魂的灵核将会带她脱离出既定的宿命,而他的生命也会因此作为这个仪式的牺牲品结束。
残缺的灵魂无法进入轮回,而这个他也早就想好了。
灵魂他会在身死之际留给她,让她生生世世都能够带着他灵魂中蕴含着的力量走下去。他的灵魂会激活那颗海神之心,让这颗海神之心代替他生生世世陪伴着她。
而那个她若是在今生死了,只要她有那生存的意志,她就可以获得海神之心所赋予她的第二条生命。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都那么无暇。
少年也释然地笑了笑。
反正只要她安安好好,快快乐乐地活着。有没有那个他有那么重要吗?
而这个拥有了灵核的她,也会因为遗失记忆而忘记他的存在。
他会在终局谈出她的生活,到时的她还会是一个快乐的小女孩。
而他的存在与否也决定不了她的快乐与否。
里安会代替他照顾好她,而那以后她会爱上谁也与他无关了。
她要是爱上了别人,找到一个好归宿,对他而言也不是坏事。
至少这样的话就有人可以照顾她了。
他也可以不用再去替她操心那么多了,而这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要是没人照顾……他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的结果。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真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于自己爱了生生世世的人会在最后被一个陌生人抢走。
他不甘心自己的公主会变成别人的妻子。
那个人不如他懂她,也不会比他更明白她需要什么。
那个人不会知道她最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会对什么过敏。
那个人也不会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她在恐惧什么。
她想要什么,她会因为什么而哭泣,她会因为什么而悲伤。
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喜欢吃什么水果,她喜欢看什么风景,喜欢什么颜色的水晶,那个人都不会知道。
一个对她一无所知的人又怎么可以将她夺走。
可是他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他的感性,他对她的爱胜过了自己的私心。
只要那个人能尽力地照顾她,让她幸福,也许也足够了。
而她属不属于自己……也许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将自己的心与灵魂给了她,将自己的身体留给这片海。
他的身体会被作为复苏海洋的燃料存在,这样既能保住这片海,她能够进入下一个轮回。
只要她有一分想要活下去的情绪,这个灵核就会发生作用。
可是他错了,错在低估了她爱他的决心。
他将灵核交给她的时候,灵核发出了一声脆响,碎成了好几块。而他的那部分的灵魂也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
他的身体开始又清晰起来,消散的身体也渐渐的恢复了原样。
灵核碎裂的结局让他突然地怔住了,这是他从未没想过的结果。
灵核碎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她没有生存下去的欲望了。
“为什么?!”你难道不渴望生吗?!”
她听着少年歇斯底里的怒吼,心中结了痂的伤口再一次地被撕裂。
灵核碎裂的结局让她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却让她的少年完全的崩溃了。
灵核碎裂,他的计划就这么再一次地落了空。
在那一瞬间,这个冰冷的现实击败了这个坚强的少年。
他被打败的彻彻底底,一踏糊涂。
过去几千年所积攒下来的眼泪亦如决堤了的江水一般爆发出来,如狂风暴雨般砸进了汹涌的海。
“告诉我!!!”
少女尽力地克制自己同样崩溃的情绪,控制着自己的眼泪。
崩溃的人,只能有一个。
她不能因此崩溃。
“从你问我那句话开始,我就知道你所要进行的计划需要一种什么样的条件了。”
“你不会平白无故地问我这个问题,除非是为了解决某个重要的问题,可事情的代价与结果,我都知道了。”
都猜出来了。
那个聪慧的她,早就猜出来了。
“况且,如果你都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再这样的活下去。”
好难过……眼泪要流下来了,真的好难过……
不行,她不能崩溃。
一但他们两个都崩溃,那个安慰他的人
该去哪里找?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有关于你的事情了,可我能在你的身上感受到极其强烈的熟悉感,宿命感,以及不知从何而生的爱,而这些也足够说明了,你一定是被我所遗忘的重要的人。”
“里安曾告诉我,曾经有一个人很爱我。为了我三番五次地陷入危险,为我反反复复掉入深渊,是那个人将我的伤口疗愈好,也是那个人将我从绝望中带离出来,可他却被我遗忘,而这个人就是你吧……”
“他是那个海神……而你……也是我命中注定要遇见的海神吧”
她牵起那个少年的手。
这是自她完全失忆以后头一次主动牵起他的手。
可他的手却如此冰冷,冰冷的需要她去温暖这只冰凉的手。
“可以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的笑容灿烂,阳光。
而这个笑容的背后却是由无数种疼痛编织成的黑布,那层黑布蒙住了她的心,让她也是那样压抑。
她不能倒下,她不能崩溃,她不能失控……
他需要依靠,而他现在的依靠就是自己,他也仅有一个自己了。
少年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似乎不想让她看到一个这样狼狈的自己,那个他也在维护着自己已破碎不堪的自尊,摇摇欲坠的倔强。
他的倔强与自尊,他的要强。悬在了高高的悬崖上,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在谷底砸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