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侠禹微笑,仅是一个笑,便让原本紧抓着他不放的店小二不由自主地松手,而所有人想说的劝退之词也全缩进嘴里。
    「不碍事的。」他说,在没人开口表明反对态度前。然后没理会那些未说出口的担心,迳自走向蹲踞在床上的女子。
    迅如闪电般,他突然地出手,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眼前的情势,因为她伤口处鲜血直冒着,而以她脸上不自然的潮红来看,该是因伤口感染而发着高热,这些都是得尽快处理的问题,他没时间可以浪费。
    只是,事情并不如他所想,她并不是省油的灯,在他出手的同时,以同样快的速度,她出招化解他点穴之势,不过眨眼的片刻,两人已过了五、六招了。
    好!
    在理解村人何以无法制服住她的同时,戚侠禹在心中为她的好身手喝采。
    虽然她武功的路数略显怪异,看不出她的身手是师承哪一宇、哪一派的,但至少能肯定的是,这么俊的身手绝对经由名师指点过。
    终究是棋高一着,再加上彼此在体能状态上的悬殊差距,又过了两招,戚侠禹已制住了她。
    可那负着伤,又因发着高热而失去理智的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双手被制于身后,她毫不客气地张嘴便往戚侠禹的手臂上狠狠地咬去。
    「天人!」早因看两人过招而目瞪口呆的村人回过神来,让这一幕吓得大叫了一声
    「没关系的。」像是咬在别人身上一样,戚侠禹淡淡地对他们表示。
    没……没关系吗?
    几个村人怀疑地看着他,正确一点来说,他们全怀疑地看着被死命咬着、已经开始冒血的手臂。
    再一次的,戚侠禹用微笑说服了他们,等没人干预后,就看他用冬阳般的目光好温柔好温柔地看着她……「乖乖的,你还病着呢!」他说,用着丝绒一般、彷佛带着魔力似的好听声音对着她说。
    没松口,但她困惑地看着他的眼睛,其中那份纯然的善意让她有份熟悉感。
    「放心,这儿没有人会伤害你的,你只要安心地养病就好。」
    戚侠禹接着再道,而且连箝制住她双臂的另外一只手也放弃对她的抑制,改为和善地轻抚她的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这通常是在面对受伤的野生动物时他才会用的方式,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时的直觉,他就用在她的身上了。
    他毫不设防的样子让她眼中的困惑更深了,而死命咬着他手臂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好女孩,乖乖的,睡一觉后,你就会好很多的。」他继续轻柔地说着,态度语气完全比照他对待那些负伤的野生动物的模式,同时也没停下轻抚她的动作,而藉着这些抚触,已确实地探得她过高的体温。
    在她继续困惑地看着他的同时,出其不意地,戚侠禹以眨眼般的速度点了她的昏穴,手法之迅速,快得让她没有感觉。
    「她醒来多久了?」将她平放回床上,一边诊视她的同时,戚侠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人问了。
    「好一会儿了。」店小二据实以告。
    「天人,这两天我们一直很小心地照顾她。」怕被误会失职,店掌柜的连忙解释。「但她一醒来就这样了,中邪似的……」
    「真吓死人了,谁都没办法靠近。」卖布的做了补充。
    「没错!我们已经尽力了,就是没办法靠近她。」开当铺的也加了一句。
    「没关系,我知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很尽力地照顾她了。」戚侠禹分神朝他们笑笑,安抚他们紧绷的神经。「你们先休息吧,这里有我不会有事的。」
    像是接获特赦令,一干人带着解脱的神情鱼贯地离开房间,可殿后的店小二却像是有什么事想说一般,伫足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走。
    「还有什么事吗?」戚侠禹没忽略掉他的存在。
    「天人,您手臂上的伤……」
    「哦,不碍事,这种事是难免的。」戚侠禹笑笑,完全不当一回事。
    什么叫做这种事是难免的?店小二疑惑地想道。
    「谢谢关心,但没关系的,你忙去吧,我会处理。」看着店小二的困惑,戚侠禹也没解释,只用有礼的笑容送纳闷的店小二出去。
    已经很习惯了!
    长年居住在人烟罕至的深山里,拾获一些负伤动物的机会不是没有,加上他性喜亲近自然,更是常有机会照顾这些受了伤的动物……虽说不上什么专家能手或有什么天赋的特异能力,不过对待这些受了伤的野生动物,他向来就有他的一套。
    只是有一套归有一套,虽然驯服野生动物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让负伤的野兽咬上几口可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是野生动物,对人类的信心难免会欠缺了那么一些些,像刚刚那样被咬的情形,在他来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对手臂上的伤他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事实上,较之自己手臂上的伤,现在他比较担心的,反倒是咬人的她。
    不提她的高热,看她伤处鲜血直冒的样子也知道,刚刚她不顾伤口地逞凶斗狠,一定是将伤口又扯裂了……拆开那染红一片的包扎处,戚侠禹对她的伤直皱眉。
    唉……又得重来一次了。
    ※※※
    那是一双温柔的眼睛。
    冷雪感到极端的困惑,因为那一双温柔的、让人心安的、彷佛能带给人力量的深遂利捕
    意识依旧浑沌不清,而所有的苦痛依旧,接连着几天,她的身体还是承受着火焚的痛苦,五脏六腑像是被移了位般,难受得宁愿死去算了,此外,她的肩窝处一直持续维持着一份难以言喻的痛楚……太多太多了,一切的一切综合起来,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那一双眼,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炼狱般难受的日子有了一些些的转变,不管是在噩梦中、不堪的回忆里,抑或是最难熬的苦痛中,那一双温柔的、似是带着水一般柔情的眼睛一直陪伴着她,有些难以理解的,这样的陪伴让所有原本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变得让人比较能忍受了。
    这由不得冷雪不感到困惑,事情为何会是这样?
    而事情不光是如此而已,更让她不解的是,那一份因为那双眼而产生的安定、心安的感觉,那是种让她非常陌生的奇妙感觉,过往的十八个年头里,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这一切,全因为那一双眼睛……手臂上传来的温柔抚触逐步唤醒她浑沌的神智,她知道有人在碰她,而不论她是不是依旧虚弱还是有任何的不适之感,她都该在瞬间撂倒那个胆敢接近,而且还这样触碰她的人,但……那种温柔的轻抚方式,像是传达了一份善意、一份呵护之情,她很难解释那种感觉,只知道这样的轻抚让她丧失了所有攻击的意念。
    蓦地,那一阵又一阵的抚触动作没预警地停顿了下,在她的心底酝酿出失望的感觉之前,不知名的清凉药剂被涂抹在手臂上,原来那一阵又一阵的轻抚柔触是将药性推拿开的一个动作。在扑鼻的药香中,她缓缓地睁开眼……是那一双温柔的眼睛!
    有片刻的失神,对着那一双日日夜夜陪着她度过苦痛的瞳眸,冷雪没办法做出反应,只能无意识地直盯着那一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境之中……「你醒了?」发觉她的凝视,擒着悦目的浅笑,戚侠禹和善地看着她。
    看着那样俊逸洒脱、不带一丝一毫虚伪造作的真诚笑颜,这一刻,冷雪内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如果不是他脸上明显的抓痕,让他带着几分滑稽感跟人味,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摆脱了苦短人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天神,几乎!
    但也就是因为知道他是人不是神,所以她很是纳闷,一个人怎么会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温柔良善得宛如庙宇中普渡世人的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