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镇里的女人们何止做不来看护的工作,她们简直是怕死了她这个昏迷不醒的伤患,不光是因为在她昏迷不醒时时常传出悲嚎怒吼、凄厉哀鸣,只要看到天人在一开始时接连着三天出现的伤口,就可以把她们一个个吓得不敢接近方圆三十公尺内。
    对于他的话,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并不是怎么在乎所谓的闺誉问题,事实上她比较好奇的,是他为什么在她的手上上媚
    如果不是她的感觉出问题的话,她并不觉得她的手有任何受伤,那他到底是在上什或媚
    「这是前些天我特别帮你调的药膏,去疤用的,这几天看你昏睡,我想闲着没事,顺便帮你在手臂上擦了一些,才几天的光景,现在已经有些效果了。」在她冷冷的表情中,戚侠禹看出了那细微变化中所显示的疑问,便以一贯和善的表情回答了她。
    他的话让她脸色遽变。
    原本冷然的样子顿时化为万年寒冰,她猛地甩开他的手──「谁要你帮我擦这个的!」
    第三章她用最迫人的凌厉目光看着他。
    一时没防备,戚侠禹让她挣脱了开来,承受着她带着愤恨的目光,他不解她的反应
    如果眼神能伤人的话,他早让她眼神化成的冰刀给伤得遍体鳞伤了,而这是为了什么?女孩子不都是爱漂亮,希望自己完美无瑕的吗?
    「好,不擦,不擦就是。」纵使满肚子的疑问,戚侠禹也当作没那一回事般,以他的温文浅笑顺着她的话接口道,而且言行如一地收起芳香四溢的药膏。
    看他的样子,十年前获救的情形不期然地浮现脑海,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往……她是个遭父母亲遗弃的弃儿,已忘了自己是谁,是哪一户人家的孩子,只记得自己是在冰天雪地中由狼族所收留,是个受了狼群恩泽而得以存活的孩子。
    十年前狼族被剿,剩得她一人被视为得道狼妖而重锁于牢笼中百般虐待,那时候的她被多日毒打凌虐又滴水未进,早已是奄奄一息,就剩下一口气而已,是凑巧经过市集的三公主见到她后心生不忍,一面吵着闹着,而且宁愿挨饿来说服旁人救她,她这才被拗不过三公主请求的人所救。
    厌倦存活于世,被救之后的她并没有什么求生意志,还是那位玉人儿般娇贵的小公主使出浑身解数,软着声音、放低了身段、用一种会让最无情之人心软的真诚态度诱哄、撒娇着,让她最后不得不接受她的善意,张口接受她所喂食的物品不论是药物或是食物。
    而现在,他让她联想到当初的君怀袖,那个总是漾着甜笑、对你掏心掏肺、让你无法狠下心来伤害的小女子。
    难道……真是她多心,错怪他了吗?
    体内的那种动物直觉,让她知道他的和善并不是一种伪装,可是……她的理智却由不得她相信这份直觉。
    这世上岂会有另一个君怀袖?而性别还是男的?
    看着从没改变的和善神情,感觉着他身上散发的恬然,她深深地困惑了。
    没注意到她的失神困惑,戚侠禹像是想起了什么,扶着她倚坐床头后,便突然起身,迳自走到一旁端过被搁置的吃食。
    「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店掌柜准备了点粥品,才刚送来没多久,还热着呢!」小心地舀起一飘熬得烂透的粥,他吹了几口后,这才送往她的唇边。
    别过头,她不接受他的喂食。
    「别这样,你该吃点东西,这才能快些恢复。」他轻声劝哄道。
    她知道他说得对,虽然她一点胃口也没,但她确实需要食物才有体力复原,只是……她一点也不愿意由着他喂自己……看她咬着颜色稍淡的唇瓣,像是在考虑什么,戚侠禹笑笑,二话不说地自行先吃了一口。
    「没毒的。」咽下口中的食物后,他说。
    其实她心中所顾忌的,并不是食物有毒与否的问题,她知道如果他要害死她,根本就不用浪费气力来救她了,只是她虽知道这些道理,却也没兴致开口解释。
    「我自己来。」在他又试着喂她一口时,她冷淡地开口。
    「不行!你现在还没办法自己来,别说牵扯到伤口会痛了,还会影响复原,要知道,你的伤口已经扯开过一次,就算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复原的情形还算良好,可是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不必要的动作能避免还是得尽量避免。」尔雅斯文如他,就连拒绝也是温温的、淡淡的,只是那淡然的语意中,却有着让人无法不正视的坚持。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力气做无谓的坚持,最后,冷雪索性由得他去了。
    默默地,她张口接受了他的喂食,当下,房间里的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除了安静沈闷了一些,看那样子倒也还算是合作无间……其实是有点不自在的!
    和谐的模样只是一种假象,冷雪对现下的景况其实是觉得不自在的,全赖那一脸冷然、不为所动的完美掩饰,要不场面恐怕会变得尴尬至极。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似的,竟连自己进食的能力都没,还得靠一个男人这般贴近地喂她,这说出去,若要让宫中的人知道的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了。
    想他冷雪这一生至今,除了完全没记忆的婴孩时期外,也就只有十年前被君怀袖所救的那一次,因为在只剩一口气的情况下,太过虚弱的她没得选择,不得已只能接受了君怀袖喂食。
    说起来也真有点讽刺,谁能想得到,在十年之后,她竟又让自己陷入这样窝囊的地步,非但没一丁点自主能力,还只能像个小宝宝似的,连吃饭的气力都没,只能接受别人的喂食。
    光是想,她就开始厌恶起造成这一切的自己!
    是的,她只能怪她自己,因为造成现在这情形的就是她自己,如果她能再注意一点,及早提防黑衣人的偷袭……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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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记得所有的事,但从幽幽醒来后,她还没能将记忆与现实串连起来,这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一改原本的冷凝淡漠──「我昏睡多久了?」她突然紧张地问。
    从她跌落山崖至今,也不知是多久了,没有她在一旁跟着,不知道三公主怎么样了?而且……她负伤坠崖,三公主一定很担心她。
    「怕有半个月了。」戚侠禹据实回答。
    不应该要这么久的,但因为他的短暂离开、村人无力看顾下,她本已处理过的伤口再次裂开,使得治疗过程得从头来过一遍,加上高热不断,这才会拖到半个月她才清醒过来。
    半个月了?!戚侠禹的答案让她推开他,挣扎着想起身。
    「你做什位?」戚侠禹连忙制止她急欲下床的动作。
    「放手,我得离开这儿。」急切的表情敛起,冷雪恢复那副拟然的冷漠模样。
    听了她的话,他也不设法劝她,反而端着碗退了一步让她自己下床。
    没去细想他的用意,冷雪捂着伤处,在避免牵动伤口的前提下下了床,但脚才一着地,没能来得及使力,也没力气可使,只见她双膝一软……戚侠禹及时稳住了她。
    「你怎么离开?」牢牢地将她拥在怀中,他提出最现实的问题。
    他的话无疑是一记重击,虽然是平铺直叙、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字眼,但已足够粉碎掉她所有的信心及冲劲了。
    该死!她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怎么能?
    十年前如果不是三公主出手,也不会有现今的她,她这条命是三公主的,就连冷雪这名字都是三公主所给予的,十年前的那个狼族少女已死,现今的这个冷雪只为三公主一人而活,可她为三公主做了什么?
    是代挨了那一剑,但那又算得了什么?要是她这一坠崖,害不知人心险恶的娇贵的三公主流落民间,因此有了任何的损伤,那她冷雪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