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么骂人呢?」村民不服。
    「我骂了谁?」冷雪冷笑。
    「你说我们是畜牲。」
    「哼!没错,我是不该说你们是畜牲,这么说你们,是糟蹋了那些有情有义的畜牲了,因为你们这些忝为万灵之尊,却只会在危急时抛弃子女的人类,比之畜牲还更不如。」过往的仇恨袭上心头,让冷雪杀气腾腾地看着所有的人。
    那冷冽的杀气骇得所有人又退后了一大步。
    「你怎么这么说呢?什么人类不人类的,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人一样;再说,你要知道,我们人是万物之灵,才不会抛弃自己的子女哩!」虽然害怕,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反驳,那是街尾以爱孩子出名的卖油郎。
    「如果可以,我倒情愿自己不是人!」他的话激起冷雪心中的最痛,就看她恨恨地对着卖油郎道。「你敢发誓,这世上所有的父母都爱子女胜于爱自己?不会因为江湖术士的一句话,相信了亲骨肉命中带煞而狠心将孩子带离家园,远远地弃于高山雪岭之中,然后任她由狼群收养,再被你们这些满嘴仁义的人类围捕,不给她任何机会地诬赖她是成精的狼妖,再以最残暴的手段凌虐她──」
    「够了!」戚侠禹制止她再说下去,知道她已经说得大多了。
    一直没说话,是因为知道可以趁这突发状况探知她的一些过往,可没想到他听到的会是如此惊悚的事。
    「你是什么意思?」不光是戚侠禹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人群中已开始有人觉得不对劲了。
    「天啊,那头狼妖?」悟出其意的人害怕地指着她发抖道。
    一霎时,所有的人更是退避三舍,没人敢多接近她一步了。
    「很高兴你们认出来了,那我就没有轻饶你们的理由了。」
    那是一种全豁出去的表情!
    戚侠禹知道,她是真动了杀意,且已不顾内伤是否痊愈,拚死也要运起受滞的真气来杀了所有她看见的人,若他再不出手,事情只有更糟。
    「这狼我买下了,你们放心,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没能让她来得及反应,戚侠禹迅捷地点了她的昏穴,在村人开始鼓噪喧哗前,抱过她便施以绝妙的上等轻功离去,去时还不忘捞起气绝多时的母雪狼及笼中的小狼,完全不管人家卖不卖他,丢下一袋银子就跑了。
    在这措手不及的瞬间,眼睁睁地看着天人翩然身影所遁去的方向,所有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之后,凤阳镇开始流传着一则关于天人降世的美丽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天人降世,于凤阳镇驱疫济世,临行前带着祸世邪灵及乱国妖狼离去,踏着七彩云朵,消失于人民的眼前,返回天界,从此凤阳镇民生乐利、富强安康……※※※
    传说当然只是传说。
    趁着村人们争相挤在大街上,众说纷纭地争述自己亲眼所见、版本不一的天人施法升天的混乱当中,带着被点了昏穴的冷雪及一大一小、有活有死的雪狼。戚侠禹以迷惑无知村民的上等经功离开村人的视线,接着很聪明地绕到空无一人的后街,在马车停放处把人跟动物安置上车后,再只身取走马厩里的马匹,轻轻松松地驾着马车载着该离开的人跟动物离开了凤阳镇。
    对这一连串他认为再完美不过的处理方式,恢复神智的冷雪只以一个结实有劲的巴掌做为回应。
    顶着五指红痕,戚侠禹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让人失魂的娇妍素颜。
    对向来只有冷漠表情的她来说,此时形于外的惊人涛天怒意是失常的,可即便是气愤,那冰艳中带着抹火焰的样子,也是美得让人为之屏息……「为什么点我昏穴?」冷雪恨恨地说道,而就算对他脸上的巴掌印有片刻的悔意,也瞬间让那股被出卖的怨气给淹没了。
    是的!就是出卖!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趁她不备之时点了她的昏穴,这让她有种被出卖的感觉,比起那些无知的村人,他的行为更是让她生气。
    「为什么不?难道真由得你杀了他们?」戚侠禹平静地看着她,样子是再泰然也不过,如果不是他脸上带着五指红印,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刚被打的人。
    「你不该阻止我杀了他们的。」怒视着他,想起那些试图伤害无辜生命、还敢大放厥词的凤阳镇人,清艳绝美的玉容上立即又布满了寒冰杀气。
    「为什么?」他冷静地看着她。
    「因为他们该死!」她愤恨地白牙缝中挤出这答案。
    「是他们该死?还是遗弃你的亲人该死?」他再问,一双彷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直直地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去。
    刚刚已经听得太多了,即便只是猜测,也能知道她曾有过一段
    极不堪的过往,合理地解释了她身上那些可怕的鞭痕。
    对于他的质问,她噤了声,而不愿承受那种被看穿一切的了然注视,索性别过脸不再看他。
    「雪儿?」他唤她,希望和她好好地谈谈,解开这个心结,他心里头很清楚,她已让这心结牵绊了太久了。
    她不理他,一脸不甘地看着在笼中扒抓着笼子的小雪狼,然后循着小雪狼的视线,再看向已气绝多时的母狼。
    「别这样,你该和我好好谈谈的。」他说。
    看着那本该雪白无瑕而此刻却染上刺目的艳红血渍的狼尸,深藏记忆一隅的痛心画面再次浮现,一想起那些为了救她而亡的狼亲人们,再加上他特有的温柔、那一份她从未由别人处得到的温情……只见一双妙目浮上一层蒙胧视线的水雾。
    「谈?」她嘲弄地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哽咽。「能谈什么呢?」
    「雪儿?」她的反应让他担心地出声唤她。
    没理会他的叫唤,也没让他有阻止的机会,她突然一把就打开关着小雪狼的牢笼。
    看着代表自由的大门,小狼迟疑地看看蹲守在笼前的她,可动也不动的母亲让它忘却对人类的戒心,它一溜烟地急急窜到母亲的身边。
    让人似曾相识的画面啊,曾经她也是这样,在尚未被关进牢笼中被凌虐前,心急如焚地急急窜到那些为了救她而无辜丧生的狼亲人身上,只是……想起那些用生命保护她的雪狼,却一个个落得尸横遍野的下场,条地,一滴两滴、三滴……迟了十年的泪,一颗一颗地滑落……没有用!
    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第五章不常见过女人的眼泪,尤其是一个牵动自己心魂的女人,向来随性、洒脱惯了的戚侠禹简直要让这阵仗给弄慌了手脚。
    「雪儿,你……你别哭啊!」生平第一次,他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没有哭!」忿忿地用袖子擦去眼泪,她一脸的倔强。「谁说我哭了?」
    「你不用这么倔强,倚靠别人并不是什么罪过。」他心疼地看着她,知道她压抑自己已成习惯。
    「倚靠?倚靠谁?」她不客气地冷讽。
    一个「我」字险些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因为怕唐突了佳人,戚侠禹才在最后一刻勉为其难地收住了。
    本就没打算他能回答她,但不知怎地,他的无言竟让她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凄楚地一笑,她来到一大一小的雪狼旁边想抱起气绝多时的狼尸……不知她的意图,小狼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龇牙咧嘴地对她低咆着示威。
    理解它的不信任及誓死护卫母亲的心情,素额上的寒冰化去了大半,带着同等哀戚的心情,冷雪默默地与它对视了好一会儿,尔后,在戚侠禹理解她的意图前,她已经跳出了马车外。
    「雪儿?」不可能会放着她不管,戚侠禹也跟了上去。
    她没理会他的叫唤,就在不远处背对着他蹲踞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答案很快地揭晓!
    来到她身边,看她不顾疼痛地仅凭一双素手想挖掘葬雪狼的墓穴,一股心疼的感觉在戚侠禹的胸臆间迅速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