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晰失了力气,靠在床榻上,他还年轻,心气却如暮年一般,连身体也日渐衰退。王晰缓了口气,看向殿外的阳光,忽然道:“过一会,扶我出门走走吧。”
    高杨并没对他下禁足令,因此也没有宫人阻拦他。许久不出春江殿,王晰所见都陌生不少。宫阙里的天空,四方而沉默。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些想念曾经还能和马佳策马而奔的日子。连恨也是鲜活的,想起来,心中有片沉寂的地方就能隐约再泛出些声响。
    一路行至御花园,路上花不多,春花已谢,夏花未开,不过是蓊郁的一片,隐约有蝉鸣响起。王晰就在小亭子里坐了一天,太阳晒得他昏昏欲睡,又想起了从前。
    冰与雪,他与之周旋久,早已忘了自己还身处人间。十数年匆匆而去,也无人还能说上几句当年。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云岫在一旁站着,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有一瞬间,让他以为朱弦还站在身侧,有新入宫的小宫娥好奇地看他,被年长那位拉拉衣袖,垂首又走了。
    王晰闻着风里隐约的草木清香,扶了扶额,身上的披风落了下来:“云岫,怎么不叫我。”
    云岫微微笑着,扶他起来:“您近日少有睡得这样安稳的时候。”
    黄昏蔓出无数温和的色彩,王晰缓了缓,再次起身,回到春江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高杨正在等他,一见他的模样,又阴沉了脸,冷声笑了笑,说朕以为你出门散了个步,能学会笑了,没想到还是这副模样。
    王晰淡淡地说道:“您想看什么样子,臣都能……”
    他没说完,便又被抵在了墙上,手掐在他的身上,几乎令人难以呼吸。
    那夜高杨的吻令他下颌都战栗起来,久违的感受再一次被挑起,他忍着烧上来的情火,睁眼看了一眼明亮的春江殿,终于还是再次合上双眼,放任自己被拽进漫天的情海里,主动抬手揽上了高杨的肩。
    那晚高杨发了狠似的不曾说话,王晰被他掐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最后一分清醒间,他听他嗓音沙哑,好似蒙了一层疯狂的执念,低声对他道,你敢死——你敢去死。
    思绪再次回笼已是半夜,他浑身酸痛不已,高杨的头伏在他肩窝里,脸上被月光照出一片妖异的偏执。
    王晰抬手,才发现自己脸上被他弄出的泪痕未干,他疲惫地不再能动,被梦中的高杨按住指尖,压回了床榻。
    帝王好像陷入梦中,梦呓出声,叫的是他的名字。话语下暗流汹涌,仿佛含着恨,又浮动着别的情绪。
    王晰垂眸看他许久,觉得自己好似又烧了起来,身上一阵凉意,他口中干燥,眼前昏昏,终于还是被拖入深深的黑暗。临睡前,又听到自己开口,不知是对谁说的:睡吧。
    正是那一夜,他做了一场梦,梦里,一切都未曾发生。老燕王与燕王妃和睦到老,他做闲云野鹤,畅游四方。偶有一次上了京城,见马佳凯旋而归,惹得京城红袖纷纷。
    他与他在酒楼畅饮,聊着这些年的见闻。
    正欲走时,见到长得清清朗朗的高杨坐在雅座,身侧是蔡家的小公子,还有那个叫做张超的年轻人。
    他们谈笑得宜,与马佳示意。随后他悄声问那是谁,马佳带了笑和他道,太子殿下,精彩绝艳的好人物呢。
    他回想着他的面容,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想着或许有朝一日,他们也能谈诗闲游。
    天高海阔,那不过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相遇。
    他走出酒楼,穿堂和风扬起他的鬓发,王晰抬头,看见京城朗润的天,云絮万里,好风缠卝绵。
    只道,正是走马放歌的好时节。
    -END-
    我首先来进行一个emo的大动作。
    旧恨春江流不尽
    先对自己说一声完结快乐。
    这其实是一个不长的小故事,全文加起来也就三万多字,比我原本预想的五万字少了许多,但后劲太大,打下“END”后,我总觉得还得写点什么,于是写下了这一段话。
    写《春江流不尽》其实是一时冲动,某一天我在我的文档里乱翻乱找,忽然找到一个还没写的杨晰片段,心里忽然一动,打开聊天框一顿输出。以往都是说完了就没后文了,这次有点例外。我念念不忘了好几天,猛然决定开个连载。
    这是我第一次为一篇文写下那么细致的大纲,写这个故事的每一天我都在抽赛博电子烟,找人大喊王晰你为什么不能狠心到底,高杨你就是想王晰恨你,或者直接发一些无意义的流泪猫猫头。在这里感谢阿栀、乌龟还有泯依同学,感谢你们接受我的骚扰。
    大纲只到第六章 ,那段时间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结尾,只是放任自己写下去,写的途中理清了很多事情,比如这个故事的基调本来就是“恨”,我无需刻画太多与爱有关的片段(感谢阿栀的启发);比如高杨潜意识里想让王晰恨他,只要王晰彻底恨他,他就能彻底恨王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