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前世今生当真有莫名的长线,当国仇家恨被剥落殆尽,他们仍有纠缠不清的隐秘情感,就这样在这个江南的夜晚,忽然种下了种子,从此生根发芽,再难止息。
    湖面上粼粼波光,皎洁的夜色里,天边一轮明月,仍然高悬。
    2.晒书
    日头好,朱弦顺着王晰的意思,领着仆从,搬着他的旧书去院子里晒。
    王晰就在一旁,偶尔也上手帮忙。
    她来回搬了四趟,仍有不少书在屋子里,又怕下人手脚粗,她只叫了细心的几个,因此显得更为缓慢。
    等到第五次回去的时候,高杨正在门口站着,见她来了,问道,“世子要帮忙吗?”
    朱弦与这太子殿下并不熟,只知道她家世子似乎并不想与他过多接触,燕王和王妃倒是格外喜欢他。她笑了笑,“怎敢劳动太子殿下。”
    高杨却跟着她进去了,“世子学识广博,本王不过来见见世面。”
    朱弦笑,“您过谦了。”
    她拦了几下,还是让高杨抱了书下来,便只得与他一道走着。
    阳光落在他身上,显得温和而风流。太子殿下的确比她想得亲和不少,朱弦心里思忖着,不知为何大着胆子开口道,“斗胆说句不恭敬的话,其实奴婢一直觉得在哪见过您呢。”
    高杨垂头看过来,眼里似乎流转着一些她并不熟悉的目光,他看了她一会,笑了,“可本王还未来过江南。”
    朱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却见高杨继而温和道,“但本王也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前世当真和你们主仆见过。”
    朱弦笑笑,望向对面吐露新绿的枝丫,“那兴许也有这样好的春光。”
    3.不安定
    王晰已经不止一次在街上“偶遇”高杨了,问他是否能同他与他的好友共游,王晰自然没法拒绝。
    那时他倒是露出了日后帝王的气度,不苟言笑,哪怕是笑着也带着威严,身旁的人遭不住,只好先行告辞。几次三番下来,他自然知道是对方故意的,却也无可奈何。
    高杨这一世虽顺顺利利长大,但那些本就扭曲的性子却还是未曾彻底改掉,只是被泡在温水里,显得可亲不少。
    这些日子里,他总觉得高杨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是否是前世的事作祟,他好像心中并不安定,却也不会对他开口,只会做这些事来黏在他的身旁。
    等到第不知几次再看见高杨,王晰对好友道了歉,推说下次再约,走到高杨面前,问,“这下满意了吗?”
    高杨眼眸微动,装着不明白,“世子在说什么?”
    王晰看着他,只是叹了口气,“行了,不是要逛吗?去哪?”
    高杨眉眼里渐渐浮出一些他也未曾察觉的笑意,手轻轻顺着他的指尖摸上了掌心,捏了几下,轻声说你瘦了,我带你去吃肉。
    他眉眼弯弯,一脸纯良无害。
    4.梁上燕
    从江南回去的时候,高杨恋恋不舍地抓着王晰,陪他去舟舫上过了好几夜。
    已是秋日了,夜半自然是冷的,王晰看他那副马上要失落起来的目光,只好叹息着答应。两个人便披着披风,在舟舫上倚靠着度过几夜。
    等高杨当真走了,王晰心里不知为何也空落落的。
    朱弦正买了糕点回来,见他坐在房内失神,开口道,“您在想太子殿下吗?”
    王晰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捏着茶盏,抿了一口,听见朱弦继续道,“太子殿下走之前,对我说,若是您想他了,就让我把信给您,奴婢还不太相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把这封信交给您了。”
    看着朱弦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王晰狐疑道:“你和太子什么时候偷偷说的这些话?”
    朱弦带了笑看他,“半个月前。太子殿下人很好呢。”
    王晰看着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当真这么觉得?”
    朱弦“嗯”了一声,笑道,“从前出去给您买的糕点,总会顺带给奴婢一份,还不让奴婢告诉您。您怎么这么问?”
    王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信封,心里忽然有些东西便这么散去了,他放下茶盏,嘴角不知怎么也带了些笑,“没什么。”
    他抬头看向王府外,云絮万里,有光自叶间落了下来。
    下一年春来的时候,高杨又来了江南一趟。
    王晰陪他在街边逛着,朱弦就在他们身后跟着。
    街市热闹,两个人走了一会便去了河边,柳枝正在抽芽,燕雀啁啾。有几只燕子掠过柳条,王晰抬眼,见状笑了笑,“今年燕子来得早些。”
    高杨道,“因为暖和吗?”
    王晰点点头,“春衫很早便换上了。”
    他比王晰的身量高了些,过了会,借着让朱弦去拿披风的借口将她支走。他们走了许久,此时终于停下了步伐,垂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