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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嗒。
    水透过洞顶的缝隙渗落在昏睡的少年白皙的脸颊上。
    提纳里艰难睁开双眼,脸庞沾染着些许泥泞,显得些许狼狈。
    “醒了。”
    “辛深?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发青年笑得儒雅,黑漆的瞳仁里泛着细碎的波纹,倒映着提纳里现在的模样——
    清秀的少年人脸上沾着潮湿的泥土,配上白皙的皮肤与发红的眼尾,萎靡而艳丽。就像是身处于泥潭却依旧挣扎的白花,满身被泥土侵染,还是那么惹人疼惜。
    他掀了掀眼皮,温声道:“嗯。你听过生命提取装置吗?”
    提纳里面部表情僵硬了一瞬。
    难怪,难怪。愈发稀少的植被,散失的生命力,泛着腐臭气息的密林。
    他曾经参与过一项研究,亲眼目睹过这项研究是如何表里不一。一具小型到只有拳头大小的机械,可以在一瞬间汲取附近的植株生命。
    被提取生命的植株宛如泛着枯焦的薄纸,数十倍剂量的生长剂与逢春草,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才勉强复原一小片土地。
    “在我父母留下的遗物里,提到了道成林。想着来看看,倒是碰见了你。你当时……很奇怪。”辛深顿了顿,“被什么东西诱惑了一样,拼命望水潭里跳。”
    “我拦不住你,索性抱着你一起跳下去了。”
    “胡闹!”提纳里冷声呵斥,“你是笨蛋吗?还是说脑子被生命提取装置抽掉了?”
    “我跳湖你也跳?什么叫做拦不住索性一起了?”
    辛深静静凝望着提纳里,鲜活的少年气得脸颊通红,微粉的薄唇张张合合,吐出尖锐的话语,他却充耳未闻,甚至勾起唇角轻笑。
    “啊,我原本也不想的。”他伸出手,弹了弹提纳里的脑门,“可是你喊我哥哥,还冲我撒娇。”
    提纳里:……??
    *
    辛深小时候过得很苦。
    父母只是普通的学者,家庭本就积蓄不多,又平白遭人诬陷,死在牢狱中。还是带着一身脏水死去的。
    幼时的他被委托给祖父,祖父沉默寡言,对他不闻不顾,只是名义上挂了个监护人罢了。一日三餐,说的好听点是送来的,送来的是狗都不吃的东西,恶臭得要命。
    幼小的辛深团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他先前踩着椅子泡了杯父母常喝的咖啡。
    脏兮兮的手握住杯把,墨色眼瞳看向漆黑的天边,远处雷光闪烁,一场暴雨就要到来了。
    凄苦的咖啡刺激着他的头脑,更让他感觉到肚子的饥饿。
    窗外的雨漂泊落下,邪恶的念头生根发芽。
    他打小就喜欢阅读须弥的律法,条条框框的法律条文在别人眼里是晦涩难懂的文字,在他的世界里却是不可多得的伙伴。
    这种天生为律法而生的天才,有另一种称呼——他们也是完美的犯罪者。
    小孩什么的,最容易让别人掉以轻心不是吗。
    辛深大口大口喝着咖啡,咖啡苦死了,真的一点都不好喝。但是有什么办法啊,他只能从这种习惯里,一点一点去回忆父母的样子,他怕时间长了,他们的面貌都会忘记。
    瓢泼大雨要将世界都湮灭,辛深沉沉望向雨帘,对着天空发问,“你也很难受吗?”
    稚气的小男孩从怀里掏出了一双白色手套,手套的尺寸故意弄有些大,掩盖住他原本的手掌大小,不知从哪掏出的折迭刀,刀光在惊雷照耀下泛着惨白的光。
    “别哭。我帮你。”
    辛深听见自己开口,声音穿透雨声,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从黑暗中夺过他手上的刀,用力地拥抱着他。
    清脆的神之眼掉落在地,与此同时雨声带来了属于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真是的,全都湿透了啊。”
    辛深抬起眼眸,狠狠地看向墙角处试图翻进来的小男孩。
    他的眼睛在小男孩回望的一瞬间,恢复成软绵无辜的模样。尖刀隐匿在袖口之下,只要小男孩再靠近一点点,就能成为他最初的试验品。
    “你是狐狸吗?”
    辛深沉沉望着小男孩被打湿的耳朵和尾巴,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心里想的却是——“不是人类的话,更好杀了。”
    “不是哦。我叫提纳里,你呢?”
    “辛深。”
    小男孩冲着辛深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外面风雨很大,可辛深眼前只剩下面前的小男孩,他青稚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小小的耳朵抖动着毛发上的雨水,唇角的笑意能融化冰雪似的。
    漂泊大雨硬是让辛深觉得如沐光中。
    他突然,不是那么想犯罪了。
    “大哥哥,想看看我在你家旁边摘的蘑菇吗?有毒,但很漂亮。”
    那是辛深见过的,最好看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