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很宽阔的平原里,提纳里看见穿着白衬衫黑装裤的青年,冲着他傻傻地笑。
    他说,“提纳里,回去吧。”
    他说,“提纳里,忘了我。”
    他说,“希望来世我能为自己而活。”
    提纳里追着青年狂奔,可是声音都要喊哑了,青年走的却越来越快,一次回头都没有。
    他拼尽全力大喊:“辛深——生日快乐!”
    “辛深” “幸生”
    可他却死在了二十五,最璀璨的年华。
    滚烫的泪水从眼尾滑落,关于青年的所有记忆正在迅速消失,提纳里怔愣片刻,突然冒出一句没由头的话——“那天去璃月港,是给你准备生日礼的。玫瑰花胸针,特别漂亮。”
    梦境戛然而止,提纳里指尖触碰到粘腻的枕头,惊讶地发现湿了大半。
    他点亮烛火,桌安上一张白纸方方正正写着“辛深”二子。
    他不自觉就念出了这个名字。
    好熟悉啊。
    很快很快,“辛深”这个名字会从提瓦特彻底抹去。
    “还没休息吗?”
    提纳里一愣,半开的窗户旁,钟离端着一碗热茶望月。
    提纳里摇摇头,“总觉得忘了很重要的人。钟离先生听过‘辛深’这个名字吗?”
    钟离轻声笑了下,“或许吧。谁又知道呢。”
    “今晚的月色真不错啊。”
    “是。”
    月光好皎洁,莹白的光芒散落一地。
    什么东西正如细碎的风铃,在睡梦中渐渐消逝。
    赛诺和提纳里的交流,很少用虚空。
    就像老一辈的人一样,赛诺更习惯于写信,带着墨迹的飘逸字体写在白纸上时,他会经常猜想收件人是否喜悦。
    教令院已经开始整顿学风,从十几年前的冤假错案开始肃清,所有的不甘与悔恨,都会在这个漫长的夏季得到审判。
    【提纳里,我想见你。】
    赛诺信封上写下这么一句话,小心翼翼将信件藏进挂在腰间的皮包里,他要当邮递员,亲自把这份思念寄送到小狐狸手中。
    翌日清晨。
    蒙德来的吟游诗人在望舒客栈住下了,客栈难得遇见的少年仙人倒是出来和诗人打了声招呼。
    提纳里脑袋昏昏沉沉的,下楼吃饭时差点一脚扑空从楼上跌落,好在绿色的诗人笑着接住了他。
    耳郭狐的嗅觉很灵敏,提纳里动了动鼻尖就闻到了少年身上浓郁的酒气。
    提纳里不讨厌酒,相反他甚至会在高兴时候喝点小酒,但他的酒量其实不算好。
    温迪扶着提纳里,关切地问他,“你还好吗?”
    还没等提纳里回应,少年又自顾自答地说,“怎么丢失了两份记忆啊。”
    “嗯?”提纳里有些头疼,没太听清少年说的话。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胸口空空的,心脏闷闷的?”
    提纳里惊讶于少年人如此独到狠辣的眼技,缓缓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少年能提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没想到少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坛酒,泛着醇厚果香,是酿造几百年才会有的气息。
    温迪冲他笑了笑,嗓音清亮,“要不要喝点苹果酒?喝醉了就枕在那边的大树上,看着楼下嘈杂的人群,听着树上聒噪的蝉鸣,等想等的人来。”
    提纳里讷讷接过少年抛来的一坛酒,“我没有想等的人啊。”
    绿色斗篷的少年人微微勾起唇角,头也不回走了。
    “真是个怪人啊。”提纳里慢吞吞地评价。
    他本来不应该在晨起时喝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闷闷的,他嗅着酒坛里香甜的苹果酒气息,打开酒坛,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晶莹的水渍沾染在微粉的唇上,皮肤白皙的少年喝得两颊发烫,喉间不断传来辛辣的刺激感,一遍一遍提醒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呢?
    客栈傍大树而建立,木制古朴的小楼建立在巨大的主干之上,清爽的夏风徐徐,能听见林叶沙沙作响。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能够看见右手边伸出的枝蔓,弯折的躯干正好适合一个人躺倒在上方。
    细小的枝叶上挂满了红色的祈福绸带,飒爽的微风拂过,绸带飘飘扬扬,树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
    醉酒的耳廓狐醉醺醺地趴在枝干上,迷茫的翡翠双眸染上湿气,耳边传来好听的自然奏响乐,少年的耳朵抖了抖,朝着风铃所在的地方望过去。
    两根红绸带被系在了风铃上方,随着风铃左右摆动。
    提纳里眯起了眼,自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依稀瞥见——“提纳里。岁月漫长,万事从愿,有缘相识,无缘相伴,愿以清风为引,祝你世世安康。”
    红绸带纠缠在一起,耳边是细碎的风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