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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啪啪啪啪!
    丢人的细节尚未交代完整,姬莲冬的声音就被一阵歇斯底里的热情掌声淹没。
    「莲冬记得武大哥的名字了,阿烈!」
    「这真是九二一地震以来,最温馨感人的好消息了,小姐。」
    主仆俩感动地交谈着,两人手上热烈的掌声不曾中断过。
    同样为儿子的改变感到无比骄傲的莲冬妈妈,看见一个人影绕过他们,径自往楼下走去,她急忙出声唤住他:「莲冬,你去哪里?」
    姬莲冬下楼的脚步没停下,「去爷爷家吃饭。」
    莲冬妈妈与丈夫错愕对望,不知道如何应付儿子的脾气。「可、可是霓霓……」
    「我没事的,莲冬妈妈!」池悠霓开心笑着,看了看既担忧她又气姬莲冬没朋友道义的阿烈;她对阿烈摇摇头,不许她叫回姬莲冬。「莲冬妈妈,你们快点去准备,别让莲冬爷爷等太久。我没关系的。我跟阿烈也有事,我们该离开了……」
    她本来就不打算将阿烈托付给莲冬,阿烈是人不是动物,她得顾及她的自尊。不管莲冬爸爸、妈妈有多么疼爱她,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她更不能仗势与莲冬有点交情,就一再麻烦他。
    修长双腿懒懒地踏下最后一阶,穿上池悠霓硬塞给他的松鼠拖鞋,姬莲冬挺立在楼梯口,俊脸懒洋洋向上仰去。他瞥着嘴上逞强说没关系,从楼上走下来时,双眼却蓄意避开他目光的女生。俊眸尾随硬是从他身边挤过去的矮个子,由右向左飘移,当然也捕捉到在池悠霓眼尾绽放的泪花了。
    「你要去哪里啊,爱哭鬼。」
    「莲冬!」毫不忸怩造作,池悠霓转身就投入好朋友怀中,神色激动得好像她今天正是为了这一刻而来。在淌泪的面颊贴上姬莲冬心口时,她强忍一天一夜的惊惧之泪,终于全面溃堤。「莲冬,我跟你说……」
    她剪头发啦?去年明明没这么短……将池悠霓及肩的秀发绕上食指,状似无聊地把玩着,枯等半天,姬莲冬没等到她说半句话;他没好气地催促只会嘤嘤啜泣和不时乱喊「莲冬,我跟你说」,结果却什么都没说的女生:
    「池悠霓,你就不能省略废话,直接进入重点吗?」
    「我说的都是重点,才没有说废话呢。」
    「这句话就是废话了!」
    「我是回答你,这怎么能说是废话!」
    听她边哭边振振有词驳斥他,也不怕舌头太忙碌而咬到,姬莲冬没兴趣把他心中的好笑表现出来,更没因为众目睽睽下就推开不知所云的池家千金。他只是端出浑然天成的少爷架势,以不耐烦的表情将频繁路过的下人逼到全部绕道而行,而且不幸波及到与儿子聚少离多、始终苦于摸不透儿子性情,乃至误判儿子心情的双亲而已。
    目送父母仓皇走避,无言以对中,姬莲冬听见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衔命飞奔而来——
    「莲、莲冬少、少爷,请、请问你,你说要把哪、哪个人处理掉?」
    第八章
    「你明白我家小姐有多么委屈、多么感人了吧?姬——姬姬——」
    七早八早被某位千金小姐挖起床,陪她去建在姬家屋后的小马场,陪年老体衰的妖马跑了几趟马。擦好脸,姬莲冬把还冒着一缕白烟的毛巾扔回管家手上的银制托盘,挥手示意处变不惊的老管家先去忙,今天他要先吃早餐再沐浴更衣。
    马靴一转,朝着面湖的后院走去。
    除了敲在木质地板上的马靴声音,清幽宁静的长廊,还有一个听起来似乎备觉屈辱的声音,试图向谁解释什么——
    「我阿烈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错,这次我真的被我家老板开除了。但是,留在你家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与我家小姐全然无关。姬——姬——」想说利用混水摸鱼的方法加入谈话之中,看看会不会顺一点,结果舌头依然严重抽筋。阿烈只好暂时跳过,继续明志:「小姐真的不会故意把烫手山芋丢给你,如果你曾经有这么卑鄙恶劣的想法,我真的要奉劝你不要再以小人之心,度我家小姐君子之腹。」
    「……」
    神色紧绷,跟着转过一个弯。「小姐说她欠你太多人情,你这朋友的情义,她点滴在心头。以后当你面临同样困境,她一定加倍奉还。基于江湖道义,这里我稍作说明,例如你家像丁家一样不幸破产的时候,她就有机会加倍奉还了。」
    「……」阿烈以前是混黑帮的吗?为什么她的口气听起来像是混过的?
    「小姐不愿意欠你钱。这几年『想念』寄放在你家的费用,经过这几年不眠不休的努力,她已经快凑齐欠债。我家小姐就是这么坦荡,因为不想占你的便宜,所以小姐才会狠下心让她心爱的马儿抛头露面,出去赚辛苦钱。」
    辛苦?池悠霓眼睛有毛病啊?在赛场上被妖马糟蹋的马才有资格叫苦连天吧?
    阿烈紧紧盯着什么都没说、可是背影看起来似乎很不以为然的姬莲冬。「沙乌地下个月有一组人马会来台湾和小姐谈『想念五世』配种费的问题,小姐这阵子为了这件事情很烦恼,常常心不在焉。姬——姬姬——咳!」
    已经谈妥第一笔配种生意?没来烦他的这一年,池悠霓挺忙的嘛。
    她很忙嘛……搁在扶手的细长食指无意识地敲起来,姬莲冬无法说出心中的反感所为何来,总之他就是有种被人摆道的不愉快感觉。
    「『想念』后来被你的驯马师证实,是一匹血统非常纯正的汗血马,听说是神话中的宝马,身价惊人。虎父无犬子,它的孩子们也都很有出息,所以配种费目前已经飙上天价。」说到这里,她必须夸奖一下看起来整天无所事事的骄妄公子哥。
    从姬莲冬肤浅的举止,加上他当年只在F边缘热烈徘徊的课业成绩,任谁都看不出来他居然深谋远虑地想到十几年之后的结果。阿烈赏罚分明说道:
    「听说啦,目前的成果都要归功于你。你顾虑到小姐不愿让想念沦为种马的心情,透过关系,买来一匹血统比想念更纯正的汗血马,跟它配对,成功将纯种汗血马繁殖下去。这之后,你在想念的后代子孙中,筛选具有冠军马资质的几匹,严格训练它们,然后把它们推上国际赛道,一次打响『想念』家族的名号……谢谢。」把姬莲冬示意保镳打赏给她的冷饮,一口气豪饮完。
    阿烈抹抹嘴,尾随姬莲冬走上专供姬家人夏日午后垂钓用的浮堤,继续表扬:
    「想念它们一家子身价暴涨的时候,你不但没有趁势大捞一笔,反而逆势操作,拒绝对外界开放配种。你把物稀为贵的原理发挥得淋漓尽致,严格控管稀世名马的质量,藉以维持『想念』家族的身价,所以它们的配种费今天才会节节飙升。」
    早晨的清风从波光潋滟的湖面拂来,吹得人神清气爽。
    面对阿烈又臭又长的恭维,姬莲冬没有任何想法,他只好奇:
    「是池晴雍这么分析给你听的?」绝不可能是池优花或者池督英说的,在他们心中,他这个纨裤子弟没有那么高的评价。
    「是紫小姐说的。她说你是伯乐,有挑马的眼光。我家小姐最近为了要不要开放配种的问题精神很恍惚。靠爱马的后代赚钱,让小姐良心过意不去,她说她会担心想念的子子孙孙流落异乡,饲主不晓得会不会善待它们……」
    为这种事情烦恼,可见池悠霓果然吃饱撑着——没事干。
    「紫小姐劝她有限度开放,不然会辜负你一片用心,然后她就分析这些给小姐听,小姐这才终于被说动。唉,我家小姐就是感情丰富的个性,她真是太善良了。」
    感情丰富?他还以为这种症状叫神经质。姬莲冬在备妥早餐的凉榻坐下。
    阿烈主动站在姬莲冬后方,看着他优雅进餐。她吞了吞口水,不是因为美食当前她肚子饿了,而是实在有口难言。因为心理调整仍然不足,也因为正值前后任主子交接的感伤时刻——如果她终于克服心理障碍,成功说服自己接纳眼前这个人当主子,而对方也愿意接受的话,前后任主子就会当场产生了。就算只是权宜之策,后任主子没福份享用她的服务太久,但,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