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灼痛的喉头来不及吐完话,煞气重重的精悍男子即闪著阴狠的缉杀之意疾冲而来。
    他为何非置她于死地不可?海遥转身逃命时不停自问。后面那串惊悚的脚步声催乱了她的心跳,她不敢回头,没命地奔逃。
    前面还有一个?海遥简直不敢相信地顿住脚步。为什么,山庄就在前面了呀!被两个高矮不一、气息一样肃杀的男人夹击,她的娇容瞬间刷白。怎么没车来?刚刚明明还有几辆车经过的。
    “别怕。”堵在前头的男子沉著地步人黯淡的灯光下。
    她认得这位伯伯,在世贸时他曾经和她谈过话。原来他是坏人!
    小葵完全不认得他了。孟良苦涩地看她惊恐的黑眸冉冉升起一股敌意。扶养了二十三个年头的女儿竟然认不出自己,情何以堪。
    “到后面去。”警戒到追兵咄咄逼近,孟良陡然厉喝。
    “没你的事,不想横尸街头的话就闪开。”业已追至的凶神恶煞厉声恫喝。
    杀手。“退到后边,快点。”孟良关心地瞥著女儿渗著鲜血的袖子,幸好她今天穿的是牛仔外套。
    他们不是同一伙的。海遥放心地躲到他后头寻求保护。
    矮小的男人不肯罢休,持刀趁势刺向孟良。盂良由眼角余光瞟到那抹身影的挪移,一掌将爱女推远,准确地出手攫住直刺向自己的手臂,提腿下压,借力使力地连续侧踢对方的脑勺。
    “咳……咳……”
    这位伯伯出手好狠。海遥瞠大眼睛看他劈手夺过对方手中的利刃,迅捷地抵住对方。他不是想以牙还牙吧?海遥冲上前,担忧地拉拉孟良,要他高抬贵手。
    她竟然替这个人求情?换成是以前的小葵,她一定会追问出对方的来历及动机,不会轻饶了犯她的人。孟家人一贯禀持的家训,“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也被她遗忘了。“走!”孟良松开手肘,沉声斥喝,等到杀手消窜于路尾,他才慢慢起身审视这个完全变了个人的女儿。看小葵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救她的人似乎把她照顾得很好。
    这位伯伯哀沉的眼神好熟悉……海遥思索著往回走。
    “你不是要往那边走。”孟良亦步亦趋紧跟著,不时竖高耳朵观察四周,深怕潜伏的杀手不只一个,也怕纵了山的虎再次回扑。
    海遥拿出随手故存口袋裹的纸笔,写好后反手递给他。
    她替别人买的毛衣掉了。盂良忍不住笑了。小葵可从不曾买过任何衣服给他或舒义,想必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谢谢伯伯救了我,我叫海遥。”灼人的手臂随著时间的流逝加速发烫。海遥忍住痛,拾起袋子,又写了一张纸传给他。
    “你叫海遥。”孟良宠溺地随她回转。小葵既然安于现状又失忆了,他也不忍心改变什么。对于好不容易得回的女儿,他只想珍惜,不管是过去坚毅独行的小葵,或是眼前这个娇柔得让人打从心底疼惜的女儿都一样。“我有一个女儿叫孟葵,她和你一样大。”他感伤地说。
    “我?”海遥无言地指著自己,又振笔疾书,交出她的疑问。
    她不知道自己几岁。孟良心中一恸,忘形地搂住她,鼻音浓重,“你看起来像二十三岁。”
    这个怀抱和撒旦的完全不同,除了温暖外,还有一种亲情的温柔,使人怀念。这位伯伯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啊!为何她会觉得怀念?海遥怪异地推开他,故意咳了咳,手指点在口罩上,提醒他会传染。
    “对不起,失态了。”孟良沉稳地收起感伤,推她继续走。他得看看救小葵又把她妆点得像公主的救命恩人是谁,再考虑要不要接回小葵。本以为她留在原地会安全些,没想到对方抢先一步找到小葵。“手没事吧?”
    海遥多谢关心地轻晃脑,惊吓过度的容颜依然雪白得挤不出半丝血色。
    两人静默定了一段路后,海遥的眸子因入目的宏伟建筑而亮了起来。她兴奋地拍拍孟良,纤手遥指前方那座古色古香的山庄。
    “青焰山庄”?孟良极其震愕。
    “是谁救你的。”严肃的面容顿生波澜,他难得激动地拉住她。在世贸那里他只知道小葵失忆,才会一直跟踪她到这条小径,却万万没想到会因而救了她,还发现她的救命恩人竟是“青焰门”的人。
    伯伯的脸色忽然变得好奇怪,他会不会是想对撒旦不利?他出手很狠呢!海遥防备地瞪著他。
    “青焰门哪个人救你的。”她眼露凶光的样子倒有几分小葵的气势。孟良颇感安慰地苦笑。
    他的口气真的不太好。海遥轻轻排开他的手,边咳边没命地往山壮跑,跑到一半才定住身子回望他。
    “谢……谢……”差点忘了要向人家道谢。她谦恭地一鞠躬。
    如果是“青焰门”,他便能安心将小葵暂时寄故于此,她待在这儿会比回到他身边安全许多。孟良不舍地恋视女儿的娇容。小葵现在的模样像个道地的大家闺秀,洋装和甜美不设防的笑容妆点出的荏弱,一向是小葵最无法容忍的束西。
    小葵喜欢明快、行事便捷的装束,长发常编得一丝不苟,绝不会像现在一样披散著,添增自己纤柔的气贸。她这头乌亮得湛篮的秀发,若非应允她妈妈在先,怕早已剪去了。
    “小……海遥,手臂的伤快上药,你可以自己疗伤,能不麻烦别人尽量不要。”孟良端出为人父的威严命令道。人情最难还,他暂时把女儿寄放在这里,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来要人和谢恩。“别再轻易受伤了,刚刚那个人绝对不是你的对于。眼要明、心要静、胆要大、气要沆、出手要快。”眼明、心静、胆大、气沉、出手快。这些话好熟……
    “好好照顾自己。”孟良安慰地转开身,突然又回首端凝她。“你穿这样很好看。”
    感谢阿义临时约他到世贸讨论小葵的事,否则茫茫人海中,他又怎能再次寻得女儿。若非骨肉相连,他可能也认不出脱胎换骨的女儿,阿义不就没能认得出戴著口罩、娉婷玉立的小葵吗?
    哦!真的吗?她这样穿会很好看?海遥错愕地低视自己沾了血渍的米色洋装和深蓝色牛仔外套好半晌,再抬头时,孟良已没人蓊郁山林间。
    ※※※
    偷偷从侧门进浴室,海遥药箱一拎便逃了出来,在“炙帝居”逛来逛去,寻找安身立命之所。
    三位爷爷若是知道她的双臂被人砍伤了好几刀,一定会很难过。她不能在主屋上药,爷爷们全都等在大厅,可能是门口的人通知他们她回来了。
    “咳……咳……”
    去哪里好呢……啊!花园好,那边有灯光,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去。
    手臂疼得受不了的海遥,一口气冲到花园的吊篮坐下。放好袋子和药箱后,她忍痛地脱下外套、口罩,先挽起黏著伤口的一边袖子,再卷起另一边时,下唇已因忍耐而咬破了皮。
    只是浅浅的几道刀伤,应该不会痛才对,要勇敢,不能叫出声。
    “啊……痛!”虚脱无力地埋著头,海遥决定休息一会儿,等那如万蚁钻动的痛痒过去再上药。
    什么声音?从暗房循声而出的黑炙,一出来就看到那个背对著自己的吊篮裹隐约可见一团蜷缩的人影。
    原来她安然无恙回来了。黑炙笑笑地脚跟一转,走出花园。该死的三老应该可以闭上嘴巴,还他个安静的空间了。
    好多血啊!海遥强按下不断翻滚的胃酸,一咬牙,将上了消毒水的棉花贴上丑陋、血水渗流不止的伤口。
    “好痛……”她闷吟不止。那个人为什么要砍她,是不是她以前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咳……咳……”
    她在鬼叫些什么?无形的线不知何故绑住黑炙的脚,他停在花园出入口的拱门下,几度回望、举足,就是迈不出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