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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讲的都是道理,你确实是无法救我!”我伸脚把他踹出船舱,“滚开,我要休息!”
    “喂,伤口怎么办?”
    “不要你管!”
    “嘿嘿,大不了等你睡着了我再……”
    一个茶杯被我随手砸了出去。
    船行甚快,我不过睡了一觉,江面又宽了不少。两岸已没了人家,只有大片大片苇荡中不时飞出几只水鸟。
    我有些懊悔地看着身上的布巾。
    这人,居然真的说到做到!
    “东了然!”
    “干嘛?”他回头看向舱里,却不肯进来。
    我定定地看着他。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他突然伸手揉搓后脑勺,一边搓一边大叫:“我进去还不行吗?”
    “过来!”
    他不情不愿,委委屈屈地挪了过来。
    我扬手挥了他一巴掌。
    “就知道你要打我!”他嘀咕着,“干嘛老打我?我看你也不是很在意,要不哪敢睡?”
    他的话让我惊觉自己对他太没戒心了。“你记着,这巴掌是为我丈夫打的,以后不要再犯!”
    他掉下巴:“你、你嫁人了!?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扮成男人混到朝廷里去?”
    我撇开头看窗外,没理他。
    “说你有企图嘛,你又急着辞官!没企图嘛,又不可能!”他摸摸下巴,兀自猜测起来,“要不这样,你把名字告诉我,我慢慢猜!”
    我想了想,道:“柳结缘!”
    他突然跳起来,头“碰”的一声撞上舱顶,痛得大叫一声。
    “喂,你干什么?”我回头见他的惨状,哭笑不得。
    “你、你真的叫柳结缘?你确定你叫柳结缘?”
    我点头。
    他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盘腿坐到我对面。
    “说实话,你认识明若竹?”
    我一怔,还是点头。
    “所以,你这个柳结缘,就是明若竹的未婚妻柳结缘?”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结论。
    我只能点头。
    他摇头晃脑,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然后笑起来。“真不值得,我这巴掌挨得不值得,你守身也守得不值得!嗯,不值得不值得……”
    我皱起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突然又不笑了:“他死了!”
    我的脸色苍白起来。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已经死了!你与他生前既未定亲,也未下聘,为他守的什么寡?名不正,言不顺,你凭什么为他来打我?凭什么说他是你的丈夫?”
    “我愿意!”我咬牙丢给他三个字。
    “你愿意!”他轻笑一声,“可他不愿意!”
    “什么?”
    他却换了话题:“你知道我喜欢你吧?我喜欢你,所以才设法留你在朝,又设法让皇上削你的职,一路缠着你东行!”
    我吓了一跳:“可那时我还……”
    “还是男人?”他反问,“那天晚上我一手捂住你口鼻,另一只手放在哪里,你可还记得?”
    那天晚上的情形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胸口!“你早知道我是……”
    “嫁给我!”他说。
    “休想!”
    “忘记明若竹,嫁给我!”
    我撇过头,懒得与他争辩。
    “难道我一个大活人还比不过死人?”
    “就因为他死了,你永远比不过他!”
    我话一出口,他的脸色立刻转青,舱里瞬间安静下来。
    船外江水潺潺向前流着,偶尔夹杂着水鸟的鸣叫。芦苇渐渐少了,岸上开始有人声传来。
    “如果我和他是公平竞争呢?”他突然问,但没要我回答又接着说,“休息吧,我们明早靠岸!”
    他便出舱去了。我盖上薄被,了无睡意。
    不能再不和季叫天联系了,他大概已急得满世界找人!偷换铁器的计划也不知道进行得怎样,有没有出意外?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谁,我该好好拟个名单才行!虽然在朝时间不长,那些官员的禀性为人我还是了解的!
    还有,我该尽快回家,等靠了岸,和东了然分手独自上路吧!
    至于报仇的事……
    东了然已经中毒,活不久了,不必我插手,若竹也能瞑目的……
    我自我安慰着,但心里无法平静。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就要发生,搅乱一切……
    第8章 (七)
    船刚靠岸,还没停稳,我便抓起行李一下子跳到岸上。因为脚下不稳,我一上岸便摔了一跤,但立刻又爬起来继续快步走着。
    “想逃避?”东了然拉着我的手一把扯过去,目光犀利逼人。
    我甩开他,撇过头深吸口气。
    “我要回家!”
    “那也不差这一两天,你必须弄清楚一些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弄清楚!”我转过身,“我想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那个“间”字并未出口,因为我已说不出话来。
    一袭白衫,半长披散的黑发,还有……如江南的春风般轻柔的微笑……
    明若竹!
    原来他……没死吗?非但没死,此刻还笑容满面地牵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红衣少妇在这陌生的江南小镇上穿街过市!
    世界是不是崩溃了?若不是,为什么有无数碎片到处乱飞?可这么多的碎片,仍掩盖不了一白一红两个影子。他们在我眼前晃着,晃着,慢慢变大,变大,充满我的视线,占据我的思想,然后……毁灭我的……希望!
    下雨了。
    暮色沉沉,街道上空无一人,只余檐角昏黄的灯笼轻轻摇曳。
    “吃饭!”是东了然的声音在轻轻地说。
    我对着檐角的灯笼摇了摇头。
    “你想饿死自己吗?”他的语气骤然变重,“突然发现该死的人没死,幻象破灭了,所以打算一死了之?”说着说着便激动地转过我的脸,“这哪里还是淡定从容,天塌下来都不眨眼的的柳结缘?就为了一个骗过你的男人,值得吗?”
    我还是摇头。
    “不要再想他了,你看看我!”他大声地叫,将我整个人都转向他,“我一直在你身边,你看不到吗?”
    我抬眼,他的焦急映入眼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颓然放手:“很重要吗?”
    “告诉我!”
    他很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说。
    “那是我第一次领兵出征,就在战事快结束时,若竹突然带着朋友来投奔我!因他的朋友精通医术,我便收留了他们……”
    “就是她吗?”
    东了然爽快地点头。“她当时扮男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神针红衣楚清泉,且……已与若竹私定终身!”
    “然后呢?”
    “不久,楚清泉接到消息,说家中姑母病危,要他立刻回去!若竹本想与她一起,但见我战事吃紧,最后决定留下来,两人相约战事结束后江南故地重见!”
    东了然停了一下,看一看我的表情,没什么收获,只好接着说。
    “楚清泉走后,营里的情报不断泄露,我设计找出了奸细,但没来得及抓人便发现自己中毒了!若竹知道后要我将计就计,将他当成奸细绑送敌营,好趁机取得解药!我当然不肯让他涉险,但他再三保证,说就算是为了楚清泉也会全身而退,我只好答应下来,却没想到……”
    “敌营的防卫比想像中严密,他没能拿到解药,反而身陷敌营,不得已强行突围,身受重伤!”我淡淡地接过东了然的话,“他记着与楚清泉的约定,带伤回到江南,却在到家之时伤重……”
    “差不多,但若竹没拿到解药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猛然想起东了然说过“连敌方也制不出解药”的话。
    “而若竹急着回去,是因为……因为他也中毒了!其实我早该想到,他那段时日一直与我同吃同睡,断没有躲过的道理,只是他的武艺修为更高些,迟了几日发作而已!他那么着急着回江南,其实是想……想见楚清泉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