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听着充满茫然的心声,又看着「散兵」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他掐起「散兵」的脸,左摆弄右摆弄也丝毫没有恼怒的迹象。
    一个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方鉴指了指自已,“你还记得我吗?”
    「散兵」定定看了方鉴好一会儿,摇了摇头。
    原本还想好好算算账,结果人家直接来了个刷机,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与倾奇者一般无二的「散兵」,方鉴觉得自已被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包围。
    “……”
    方鉴捂脸,将所有神情掩藏。
    “您…您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方鉴摆了摆手,缓了一口气抬起头,“需要。”
    方鉴指了指「散兵」身后的雪堆,“看到你身后的雪堆了吗?”
    「散兵」点头。
    “来,钻回去,把自已埋起来,别让我看见你。”
    “欸?”
    ……
    【我是在雪中醒来的。
    自我睁眼的一瞬间,我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我的梦境。
    我讨厌做梦,因为梦境里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事,一点也不浪漫,而且虚伪得过分。x
    我穿梭在好似永无尽头的白桦林中,寻找着随便哪一点真实的苦痛逼自已醒来。
    白色的披风让我看起来像一只没有目的地的白色幽灵,不过事实好像就是如此,直到我在雪的冰冷中触碰到另一个人的衣角,我才恍然记起在这孤独的林中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过去的我很喜欢他,但那已经是尘封的旧故事了。
    现在的我对他只有恨,那份喜欢也被我恨死了,葬在大海里*。
    我仍记得曾经在一场酒后,我对一个朋友发誓说我一定要让他尝一尝被背叛的滋味;可当我看着他的眼睛,我还是迟疑了。
    他变得和最初的模样一模一样。
    一样的懵懂,一样的天真,与那没有任何褶痕的白纸一般无二。
    我转身离开,衣袖掀起的弧度尽是潇洒的痕迹,可只有我知道:我是落荒而逃
    ——狼狈得无可复加。
    他却紧追了上来,跟在我的身后。
    他急切地询问我的名字。
    如此反复了几遍,我才说我就是一匹马外加一头鹿,是个「馬鹿」*。
    他如愿得到了“我的名字”却并不知足,结结巴巴一直说着想与我交朋友的话,但在介绍自已名字的时候他却卡了壳。
    真巧,我对他的名字十分熟悉。
    ——傾奇者
    ——かぶきもの
    ——kabukimono*
    但这个词汇落在他的耳中似乎被拆解成了两个词汇。
    ——かぶ
    ——きもの*
    他呆愣地看向我,我却没了与他解释的耐心。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而他是个「穿和服的芜菁」,没有什么问题。
    我原以为他会生气,然后像之前那样掐着我的脖子放狠话。
    但他只是笑着对我说——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谢谢。」
    ————《白桦林遗梦》·一】
    第29章 【白桦林遗梦】他讨厌等待
    天降下一场无情的暴雪。
    于是,天地被蒙上一层厚重的白纱,就连挺直坚毅的白桦此刻落在眼中也只剩下一个不停晃动的模糊残影。
    洞口不规则的轮廓将这震人心魄的景象框起。
    方鉴蜷缩在一角,抽了抽冻红的鼻子,将身上的披风又裹紧了些。
    他们无疑是幸运的,在暴风雪来临的前一刻找到了一处可供庇护的洞穴,虽然有些阴冷潮湿,但总比在外直面风雪的磋磨要好得多。
    感受到有人从后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已,方鉴因困顿而微眯的眼睛微微睁大,稍稍顿了一会儿,提起最后一点力气冷着声音说:“离远点。”
    “笨蛋先生好像很冷的样子,所以我想…这样可能会好一些。”
    笨蛋先生……
    听见这个自已随口诌出来的名字被人郑重地叫出来,方鉴莫名感到一阵尴尬。可这又能怎么办呢?
    是他自已说他名字是笨蛋的,自已造的孽就算是哭也得好好受着。
    方鉴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声音因为饥饿染上几分有气无力,“我不冷。”
    “但是……我能感觉到笨蛋先生在发抖。”
    略显迟疑的声音从后背小心翼翼飘过来,方鉴咬牙嘴硬道:“这是你的错觉!”
    “笨蛋先生在骗人。”「散兵」将人又往怀里圈了圈,企图用自已的身躯挡住一点随风雪而来的冷湿。
    “……”
    方鉴垂下眼睫,将大半张脸埋进披风的裘绒里,团巴团巴。
    过了一会儿,「散兵」听到“白团子”闷闷的声音传来:“……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