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具体有哪些,她只是觉得,裴仅好像一下子也和她一样,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他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不再遥不可及,不再执着刻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更漂亮、更聪明的普通人。
    “好久不见。”裴仅说。
    “嗯,好久不见。”她说。
    停机坪的光直白地照进大厅,她看着裴仅的脸,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
    开学的第一课,老师让大家做自我介绍。
    昭昭坐在第一排,她很自信地第一个走到台上,说:“我叫李昭,我的爸爸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以后谁有困难就来找我,我来罩着大家!”
    裴仅最后一个上台,他简单地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裴仅。”
    然后便下了台。
    当时有很多小朋友和她说话,昭昭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直在小心翼翼看着她。
    “去瑞士干嘛?”昭昭想找点话题,“吃不惯南延的饭了啊。”
    “以前的导师有个项目,想让我回去参与一下。”裴仅说。
    “啊,搞科研啊!”昭昭夸张地惊讶说。
    “差不多。”
    “苟富贵啊兄弟。”昭昭笑眯眯说。
    “好。”
    停了一会儿,裴仅问:“什么时候结婚?”
    昭昭耸了耸肩,这个话题其实挺尴尬的,但既然裴仅问了,她也就坦坦荡荡回答:“没日子呢,不过到时候肯定给你寄请帖。”
    “不用。”裴仅说,“国际邮费太贵了,打个电话吧。”
    “那你会回来吗?”
    “不忙的话。”
    “到时候肯定会找借口的……”昭昭小声自言自语。
    “不会。”裴仅的语气很平淡,但很坚定,“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话只说了几分钟,大厅里响起航班播报,昭昭说:“是你的航班哎。”
    “嗯。”裴仅看着她,“能不能抱一下?”
    昭昭回头,正伸着脖子盯着这边的谢归一下子收回视线,装作没事人一样地把脸别过去。
    “好。”她伸出胳膊来。
    他们只抱了很短暂的一秒钟,松开后,裴仅拉起行李箱,没再说话,他再一次独自地踏上了从南延到异乡的路。
    第一次离开的时候,他也是等到航班播报了几次后,才登上飞机。
    好像内心深处,一直在等那个不知情的人来把他留下来。
    当然是等不到的,他比谁都清楚。
    裴仅脚步平缓地走着,周围来来回回着步履匆忙的人。
    在所有人眼中,似乎都是李昭对她的喜欢更多一些,甚至有一段时间,裴仅也一直这么认为。
    他以为,在他的生命中,自尊和前途,都要大于爱情。
    他戴着脚镣出生,在被所有人当作负累中长大,一度遥望着不属于他的彼岸,那些光明的,鲜艳的,没有过去的地方,他以为那是他该追逐的。
    但他错了。
    李昭就是他河流的彼岸。
    只是当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得很远了。
    ……昭昭目送裴仅离开,她转身朝谢归走过去,看到谢归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她故意问:“吃醋了?”
    “当然!”谢归即刻控诉,“我都要吃死了!你不知道我忍了多少忍才没有冲过去把你们俩分开,他竟然还用手摸你的头发!我很生气,我要气死了!”
    昭昭牵起他的手,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没关系了,以后我的头发,你可以每天都摸。”
    “其他地方也可以摸吗?”
    “又来了是吧。”昭昭无语瞅他,把他手甩开,“正经不过两秒。”
    谢归又立刻扒了上来,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不松开!”
    ……他们牵着手,离登机口越来越远,在他们身后,裴仅从前往瑞士的登机口离开,望了望他们的方向,然后转身去往了另一个登机口。
    落座的时候,裴仅在隔壁座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郁琳凌将墨镜摘下来,看起来也十分惊讶,打量半晌后嗬笑了下,“冤家路窄啊,这里也能碰到你,你不是要去瑞士么,怎么,千里迢迢跑去云南转机啊?”
    “不是。”裴仅说。
    但他没再继续解释。
    郁琳凌忽然想起卫健委前段时间发起的云南山区支援活动,她猛地看向裴仅,“不是吧?你要去山区?”
    “待几个月。”裴仅说。
    “搞自我流放还是积德赎罪啊。”郁琳凌开玩笑的口吻调侃,“你的罪行可不是支援几个月就能赎清的。”
    是的,有一部分原因是赎罪,不过是为了他的父亲。不论如何,他都对别人造成了伤害,虽然这种行为对对方造不成弥补,但,算是他的自我和解吧,在离开之前。
    但没必要和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