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华宵殿,二人说了几句旁的,何呈奕这才点题,同他讲道:“冷卿,朕今日诏你来,不为旁事,蜀州之事虽已经彻底平息,可蜀州特殊,再三斟酌,朕还是决定先将你派往蜀州,替朕坐镇,待彻底平定,你再归京。”
    这便是说他与小双的婚事又只能暂时搁置。
    本以为冷长清会有所犹豫,哪知他二话不说,一口便应下来。
    这般强人所难的事,终让何呈奕松了一口气。
    冷长清舍不得小双,小双自是也舍不得他,心里正打鼓,盘算着如何说服小双同他一起,却又念及秦葶,思量再三,瞧看着何呈奕的脸色,虽知这个时候不该提他的伤心事,却也还是开口道:“陛下,您真的打算就让秦葶这么一直在外面?一个女人家,往后又要独自带着个孩子,恐怕不易。”
    这何呈奕比谁都清楚,他又如何舍得秦葶在外。
    可他又有什么法子?
    “朕自有安排,往后她的日子,只有轻松,没有不易。”这便是何呈奕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了。
    三月时,原本应是冷长清和小双成亲之际,也只能齐齐远走他乡。
    没了小双的陪伴,秦葶也只能静居宅中,日日等着小东西的到来。
    随着肚子一天天鼓起,她越发觉着身子笨重,整日懒懒的不爱动。
    夏日近时,院子里的葡萄花架上吊了绿珠子。
    算着小双差不多应该已经到了蜀州,也应该安顿下来,她便开始提笔给小双写了第一封信。
    ......
    双雁自山边飞过,落日的余晖将云霞织染成妃色。
    华宵殿的宫人往香鼎中添了两勺清桂香,而后缓缓退出,正与才入殿的齐林走了个相迎。
    宫人给齐林让出路来,他才大步而前,双手将一封书信呈上,轻言道:“陛下。”
    此刻的何呈奕紧拧着眉,一门心思皆在面前折子上,对齐林视而不见,只道:“说。”
    “方才如意坊的人去了冷府,交上来这个,”齐林一顿,“说是秦葶写的。”
    提到如意坊,何呈奕的心口便一阵发紧,目光扫落在齐林此刻双手捧上的书信之上,他神情一凛,“这是秦葶写的?”
    “是,”齐林应下,“这是秦葶写给小双的,本是要发往蜀州,可冷大人先前交待过府里的人,有凡事都要先知会冷府一声。”
    这是冷长清和小双商量好的安排,生怕秦葶独自在京里出了什么事,何呈奕毕竟在宫中或不能第一时间赶来,可冷府便方便许多。
    方才听闻书信是秦葶所写,何呈奕那一刹间内心狂喜,天真的以为是写给他的,得知后况,虽心有黯然,却也十分躁动。
    这毕竟是出自秦葶之手。
    他伸手一把取过,而后招手示意齐林退下。
    信上封蜡完整,字迹干净,照比先前初见秦葶写字已经好了太多。
    不过是一封书信,他知秦葶与小双那个东西交好,写信也属正常。
    按情按理,他都不应将这信扣下,然,到底是何呈奕并非常人,他自认为天下之中没什么东西是他碰不得的,更何况还是秦葶的信。
    他本就不得意小双,从前总是觉得小双会把秦葶给带坏了,如今亦是。
    左思右想,他终是给自己寻了许多借口把这封信给拆开。
    信纸仍是她素来喜欢的黄花压纸,字迹清整:小双亲启。
    此去一别两月有余,心下难安,不知你是否平安到蜀。于冷府老管家要了蜀州地址,忍不住修书一封,再过不久便将临盆,心中惶恐,食不下咽。
    望你一切安好。
    吾在京中一切如旧,勿念。
    秦葶。
    短短数语,却让何呈奕反复观摩。
    指尖儿覆在秦葶的名字上,而今这两个字,竟可写的这般清秀,想是苦练许久。
    明明那不过是写给旁人的一封信,却使得他心满意足,如获至宝。
    可她信中提及惶恐,这便让他才浮上唇角的笑意一下子便消了大半,心头不是滋味。
    踌躇再三,他将手边折子暂推一旁,取了纸笔来,才要下笔,便想到冷长清曾对她说过,小双那个东西识字不多,写的字似狗扒一般,三五年也没个长劲。
    笔峰抬起又落下,最终执笔之手从右换到左,极其缓慢又做作的假冒小双之名给秦葶写回信。
    “秦葶,见字如面。”
    “吾亦平安抵达蜀州,一切安好,蜀地湿热,不比京城。吾无一日不记挂于你,临盆在即,念你平安,万事小心,切莫动气,劳心费神。若有难事,遣人去冷府知语即可。”
    “吾甚想你,小双。”
    寥寥数语何呈奕废了十几页纸张,最终挑出一张还算满意的,既不显得浮夸,语气又要尽量像小双,字还得丑到极致,相信可以瞒过秦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