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日忽然笑了出来,“那你想当谁的新娘子呢?”
    “我……”
    小如忆的脸更红了,声音跟蚊子一样。
    从小在水乡长大的李如忆这次来到西域也是偶然。
    她马上就要回去的。
    所以,她必须说出心里的感受。
    小明日仰着小脸儿看眼前羞涩的女孩子,道:
    “那,你做我的新娘子好了。”
    他的声音不像开玩笑,更不像认真。
    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有一层深深的……
    小如忆笑了。
    一阵强烈的秋风吹来,刮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呼呼的巨响。
    小如忆轻轻说出那句话:
    “其实,我是想当明日哥哥你的新娘子啊……”
    她的声音很轻。
    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那年的秋天。
    欧阳明日和李如忆双双十岁。
    四年后。
    江南。
    乡水息息,柔敛。
    彩蝶纷飞,轻盈。
    拂水边,是被轻柔的风吹而扬起的青丝。
    十四岁的女孩子神色淡淡,手中一把小巧古朴的木梳。
    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她用苍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梳着自己的长发。
    白色的素衣,翩翩然。
    颈中的白玉扳指,依然系着那根红绳儿,静静地躺在她的胸前,白衣裳的女孩儿全身都似而静淌着不一样的光华。
    清水楼是江南的有名茶楼,它临水而筑,客人们大多愿意选择坐在水边而不是屋里,能品上好茶又能欣赏江南的水乡美景,实为文人雅士之心仪。
    现在,李如忆一个人临水而坐,喝的,不是上好的茶,茶杯更称不上是精雕细啄,但使众人惊讶的是,这么做工粗俗的东西,在这个少女的手中却瞬间变得拥有不一样的光华。
    都是文人雅士,不会有人去朝李如忆吐上几口唾沫而嫌她穷。
    可是偏偏——
    “你个死丫头,居然给我跑这里来欣赏风景了!”
    尖利的叫声响起,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李如忆的位置上去。
    夕阳柔红,映得轻柔的水面血红。
    轻风把李如忆的发丝吹到了脸颊上,她的脸被夕阳映得看似有那么几分柔情。
    李如忆微微皱眉,神色有些不安,但看上去却还是那么淡淡。
    她的手指拨弄着栏杆上的落叶,道:
    “大娘,我的活已经干完了。”
    她的声音细细,听上去还是有那么几分娇媚,但是她的神情很难让人想象她是个会撒娇的小姑娘。
    凶神恶煞的女人插着腰,猛地从背后掏出一块布,啪的一声狠狠甩在桌子上,也许是力气太大,震得桌面上多了几滴水。
    李如忆疑惑地拿起布块,其实是块丝绸。
    震惊——!
    她的脸色猛得一变!
    杂乱不堪的线条,粗俗的花纹图案,布块上还有被剪过的痕迹。
    李如忆百口莫变。
    她失落地抬起头看了看女人。
    “啪——!”
    一个巴掌上来,顿时把如忆打到了地上,她垂下头捂着被打的脸颊。
    白衣裳的少女迟迟不愿抬头,长发掩住了她被打得火辣的脸,隐隐似乎还见得到她红中带晶莹水珠的眼睛。
    “死丫头,我给你吃给你住给你穿,你都干什么了!”
    凶悍的女人一把抓起李如忆的头发,狠狠捏着她的脸。
    如忆早已泪眼婆娑,泪珠滚落下脸颊,哭得和泪人儿一样,晶粉的脸上满是楚楚可怜。
    “大娘……这……这不是……我绣的。”
    如忆忍着痛,嚅嗫着。
    她晶红的眼睛楚楚可怜望着桌子上麻线一团乱的手帕。
    那确实不是李如忆的手艺。
    她十岁起跟着做衣裳的女工学刺绣,几年来从来没人说过她绣的手绢不好,而且,她绣出的布匹丝绸手绢从来都不会如此凌乱。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捏造的。
    自从李如忆进了怡花院后,三天两头要被这个女人,也就是管事的,没过几天就要被骂被打,而来怡花院的男人们,也时不时挑逗她。
    如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等待死一样。
    女人慢慢送开了如忆的头发,却劈手又是一个耳光。
    “限你天亮前绣出十块手绢!那匹货可是要送到西域的四方城去的!你自己好好干着吧!”
    说罢,女人狠狠把那块丝线凌乱的手绢丢到了李如忆的脸上。
    原本,她今天已经绣好了十块手绢,正想好好休息时,却被劈头又要去做工。
    但是——
    四方城。
    四年前的落叶金秋。
    她把那小心翼翼保存的荷花送给了他。
    他的表情十分淡然,可她却开心得笑了。
    因为她悄悄看见,在她回过头时,坐在轮椅上的男孩微微笑了。
    那优美的弧度,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