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错了。”沈牧又要重新下跪行礼,顾昱闻却摆摆手道:“算了,李叔,让人送沈小娘去房间休息。”
    进府最早的王小娘出声提醒道:“少爷,他还没给我们敬茶呢,可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对啊对啊,不能让这个哥儿坏了府里的规矩。”
    顾昱闻笑了,不以为然道:“规矩?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想喝茶你们自已倒去,没手吗?”
    沈牧看了顾昱闻湿哒哒的衣袍,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跟着李管家离开了。
    媒婆完成了任务,拿到赏钱眉开眼笑地往外走,却被一尊冷脸瘟神“请”到了别院。
    “少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顾昱闻随手扔给她一袋银元:“说说吧,沈小娘是什么来路?”
    “他呀!他叫沈牧,就是在青楼里打杂的一个孤儿。据说命格硬,阳气重,可以给大将军冲喜。那老鸨是个见钱眼开的,很爽快就把他卖给将军府了。”
    “沈牧……”顾昱闻沉默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他自已也不清楚。
    媒婆倒是不觉得惋惜,乐呵呵道:“现在这个世道,能吃饱穿暖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气啊!我看沈小娘这不是委屈,而是有福之人。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顾昱闻没有回应,转身离去。
    这晚,顾朗最终还是没能醒过来看一眼他的新妾。沈牧在床榻前跪了一夜,偷偷睡了会,但也不安稳。
    第二天,他腰酸背痛,腿也发颤,像是被一架马车狠狠从身上碾过去似的。
    下人喊他换好衣服去用膳,他才走出顾朗的卧房。
    只是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精神也不太好,看在别人眼里就多了另一层意思。
    餐厅里,顾朗的几个小妾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毫不掩饰的嫉妒让这些貌美如花的女人变得面目可憎。
    “哟,沈小娘刚进府,怎么就穿得那么素,莫不是咒将军呢?”
    说话的女人眉梢上挑,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声音因为刻意拉长的音调变得又娇又软,是府里最漂亮的秦小娘。
    沈牧礼貌回应道:“我没有什么好衣服,让姐姐见笑了。”
    王小娘笑道:“没衣服不要紧,待会儿让管家去给你做几身新的。你现在是将军府的妾,不是那青楼里的伙计,穿得体面些,也不至于丢人。”
    沈牧抿抿嘴没说话,四个女人冷嘲热讽了一通,见他跟个闷葫芦似的也觉得无聊,便把话题引到别处,讨论起哪个铺子的胭脂最好。
    顾昱闻一进屋就看见沈牧跟被抓进妖精洞里的唐僧似的,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恨不得把自已缩成一个球。
    “少爷来啦!”秦小娘大喊了一声,其余三个女人纷纷起身,围了上来。
    沈牧反应慢了半拍,起身时两手还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
    “各位小娘不必多礼,都坐下吃饭吧。”顾昱闻淡淡道。
    沈牧坐下才发现,他的位置正对着主座,稍稍抬头便能看见顾昱闻。
    他心跳骤然加快,估摸是被吓得,只见他佝偻着上半身以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顾昱闻见状,微微皱眉,颇看不上对方的小家子气,出言讥讽道:“沈小娘是在练龟息功吗?还是说桌子镶了金,让你看入迷了?”
    “没,没有。”沈牧茫然地抬起头,卸掉脂粉的脸比昨天多了几分英气。
    顾昱闻终于明白自已可惜什么了,沈牧长了一张符合他审美的皮相,棱角分明,若褪去这身畏缩的气质俨然就是书中说的芝兰玉树,翩翩公子。
    可惜芝兰玉树不自爱,变成了臭鱼烂虾。
    真是让人不爽。
    顾昱闻开口道:“既然进了将军府,那么沈小娘还是尽早把身上那股子寒酸劲儿忘了吧,否则容易让人笑话。”
    沈牧面上一热,低头答了声“好”。
    吃饭的时候,秦小娘注意到沈牧的坐姿有异,遂即不怀好意地调侃道:“沈小娘昨晚真是辛苦了,我瞧你这虚亏的模样,看来咱们家老爷还真是宝刀未老呀!那样也好,我们姐妹很快就能见到老爷了。”
    沈牧面色一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筷子“啪嗒”打在桌子上的声音。
    顾昱闻冷冷道:“吃饱了就滚,没吃饱就把嘴巴闭上。食不言,寝不语。秦小娘,要不要我找个人教教你规矩?”
    秦小娘连忙道:“少爷,我嘴巴贱,您别生气,我不说了。”
    其余的小娘们顿时收起心思端坐好,沈牧托着碗小口喝粥,他不敢去夹远处的菜,就一口粥一口腌制的小咸菜配着吃。
    下午,沈牧没什么事做,便在自已的小屋前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