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披好那?件男子样式的斗篷,又掀开帘子,她神色惶惶:“燕羽将军,去了聊关,您……不打算放我走?吗?”
少年将军微微一怔,继而道:“聊关刚被贤王攻下,城中混乱。你还是先与我待在一处,待稳定些再离开。”稍作一顿后?,“你莫与我堂姐她们?计较,以后?我不会让她们?找你麻烦。”
“……多谢。”女子小声道,掀着帘子的手指如玉雕刻,白腻细致,与这茫茫琉璃世界分?外相契。
忽然前头的队伍停驻,燕无虞驾着马跑来,他看见堂兄马车旁边,略微愣怔,才道:“堂兄,前面有?御林军拦截。”
此处山路荒僻,虽通向外面,然因多野兽,人迹罕至。
故平时也无人管辖,可大雪弥天之夜却有?人看守。
想来是段怀悯已下令封城,镇守城门的御林军大约已把帝都封禁,金城汤池。
少年将军神色凛然,拽着缰绳的手上青筋纵布。他朝前方望去,茫茫雪色边际处犹见一列金甲兵士,寒光银银杀气凛然。
再望向自?己这列队伍,唯有?寥寥百余人。大部分?是他于军中亲信,其余皆是燕家?在帝都的族人。
为带着燕家?安全?离都,才舍下自?己那?五千精兵。他以为可以不动兵刃,举家?行此路离都。
可还是要见血。
“取我战甲来。”
……
极奢的马车于山中追银逐电,风饕雪虐。
段怀悯端坐于车内,身?覆烟灰色貂毛大氅,墨发?以银冠高束。山路崎岖马车颠荡,他一臂撑在车壁,眼前幽暗,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仍定定望着。
望着另一只手里的桃木牌。拇指一遍一遍地?抚摩着牌面上的文字。
“祭月节,朝月愿:大人长岁安宁,再无梦魇。”
这些字,他镂骨铭心。
……
前方有?树被积雪压倒,挡住去路,队伍急停。
魏杭回来禀告,却见段怀悯已自?行下了马车,低头在雪地?上寻找什么。
御史大夫赵炫与其子则跪伏在地?上,到处摸索着。
“魏统领,您来得正好。适才马车骤停,震荡中令大人丢了块桃木牌,快来帮忙找。”赵铉抬起头道,说话间他的手仍不断地?在冰凉彻骨的雪地?里求索着。
魏杭闻言,当即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扒雪:“赵御史,是什么样的木牌?”
一旁的追风骑在马上,有?些无言的看着这三人。
赵铉乃文官,按理是不该跟随而来。可今夜追风去禀告时,赵铉恰好在场,他便一路骑马跟来,明里暗里道着自?己担心神女安危。
似乎想提醒段怀悯,瑶光是他的女儿。
甚至他还差人回去唤来了赵羿一同随行。
可他们?两个跟来又有?何用?
而魏杭,虽为御林军统领,可好似把心思更?多地?用于奉承段怀悯。
追风见这三人如此夤缘,本不想下马。可段怀悯忽然半跪在地?,钻进了马车底下。
“段大人。”追风飞速从马上越下,他恐段怀悯又如两年前在山崖边那?般失了神智。
他将清癯的男子拖拽出来,男子手上多了一块桃木牌,上头沾满了雪花。
追风怔然,果然是这块桃木牌。
段怀悯拂去雪花,才看向追风,星眸似蒙了层霜雪。
他说:“燕羽的命,不要留了。”
……
东隅隐见微光,飞絮变作了银粟,纷纷扬扬。
瑶光将自?己包裹在那?件披风里,仍旧是浑身?瑟瑟。远处的厮杀声渐渐消弭,冷冽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燕羽率着百余部下,与那?群御林军厮杀已不知过去多久。
“阿娘,饿。”生生依偎在娜贞儿怀里,小声道。
娜贞儿亦是分?外心焦,燕无虞也跟着燕羽去了,生死未卜。尽管战场就在前方不远处,可她哪里敢靠近。
此刻生生的叫唤,又令她心疼不已。马车上没有?食物,这如何是好。
瑶光仔细听了外头的动静,万籁俱寂,好似快要听见落雪之声。她对娜贞儿道:“你和生生待在这里,我下去打探。”
干等着也不是事,她想,起码去寻觅燕家?其余人,先要些食物与水。
当燕羽带着人去迎战时,燕家?队伍也找寻到一处空地?,暂且躲避。只是隔得仍不远,不久前还能?听见兵戈相击之声。
空地?上停了十余马车,瑶光唤了半天,也无人相应。最后?她无法,只好去掀马车帘子,那?辆马车里坐着昨夜义?愤填膺的少女。
那?少女抖如糠筛,但?看清是瑶光后?,又来了精神:“你……你做什么?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