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地停住脚步,古放云沉痛地阖上眼,许久才开口。“当年刘公公本依著八王爷之命打算取剑库准备起义,孰料却遭四杰之首的沐蕴秋所拒。连番几次拒绝,八王爷一怒下便拟出了夺剑库的计画。
    由于当时四杰是出了名的齐心,为了夺剑库,八王爷以沐蕴秋为目标,首先他派出了相士惑言初产下双生儿的沐夫人,作为当日屡遭拒绝之惩;再则派出杀手刺杀沐蕴秋故布迷疑,让四杰走向分歧之路。
    当时,师叔们的醉言透露了剑库的秘密,因此东厂见机不可失,便派人掳走力、仓两师叔,打算先逼他们拿出两钥,再伺机取另外两把。
    没想到光是想取得这两钥,便耗了东厂几十年时间,八王爷因年华老去,起义无望,因此放弃,但却也间接燃起了刘公公的野心。”语落,光明再现。
    地宫出口的石门应声开启,接著洛索寒的嗓音响起。“将三弟找来了!快上来!”
    古放云闻言俯向沐璃,喃道:“璃儿!别再胡思乱想,你要撑著!”
    突地,圈在古放云腰部的手却直直坠下。
    “璃儿!”心一凛,古放云拍著她的芙颊喊道:“璃儿!回答我……”
    望著那张秀眉淡锁的死白脸庞,古放云只觉得咽喉好似被人掐紧,只能发出低沉痦哑的呓语。“你回答我……睁开眼……看看我,沐璃!”
    他的思绪在瞬间停摆。
    不可能!他的沐璃不可能这样离去。
    不敢多想,古放云不断拍著她的颊。“你不能这么对我,沐璃!你不能这么对我!”死命抱紧沐璃透冷的身躯,他握著拳头吼道:“这么多的苦难,咱们都熬过了,就差这么一步,咱们夫妻俩就可以四海游走。你说过想到黄山的,太多太多的幸福,咱们都还未体验……你这倔姑娘,怎么无法熬过这一刻呢?!”
    痛到深处亦无言,古放云神色恍惚地杵在原地,任由沐璃身上那蚀骨的血液一滴、一滴地由指缝落下,潺延成一道顺阶而下的血溪。
    冷月半残,高高地悬在墨染天幕。
    万籁俱寂,山间冷风抚过冲天杉木,透出一股森冷气息。
    拎著甫起好的火炉,古放云脚步沉重地步向洛索寒位于豫宫的寝房。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娇俏嗓音划破冷寂黑夜,古放云闻声,顾不得手中赤红的炉火,没命似地往寝房冲。
    推门而入,力掩尘正扬著手中一只绣囊,不悦地瞅著沐灵。
    “怎么了?”古放云趋前放下炉火,皱起眉望著两人。
    “瞧瞧这一只锦囊。”解开由沐璃身上取下的锦囊,力掩尘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桌上。
    “是什么?”
    桌上典雅的锦布散落数颗黑得发亮的猫眼豆及一堆干枯的碎草,古放云直觉伸出手要去取那豆子,想仔细端详。
    “别动!”力掩尘蓦地暍道,精明的灿眸里透著浓厚的警示意味。“这豆子含有剧毒,是近来毒教贯用的血炼珠。”
    “璃儿身上,为何会有这种东西?!”目光瞥向榻上的人儿,古放云仍是一脸眉头深锁的模样。
    想起几刻前的心惊胆跳,他仍心有余悸。
    沐璃只是失血过多,造成昏迷,能不能醒,得待力掩尘找出沐璃血中剧毒骤失的原因。
    忽而,力掩尘笑了。“我终于找出为何大哥在碰过沐璃充满剧毒的血后,却依然无事的原因了。”
    “为什么?”沐灵转著黑溜溜的眸子好奇地问。
    力掩尘毫不客气地在她的秀额上敲了记。“来东厂途中你和沐璃是不是遇上了人称鬼医的烈竹逡。”
    “谁?”沐灵仍是一脸不解。
    “我师兄,在左额及眉间有著一大片胎痕的外族人。”
    经他这一提,沐灵脑中豁然闪过巧遇怪发女子的经过。“是不是左额及眉间有片胎痕我并不清楚,当时与我交谈的是一名举止装扮怪异的姑娘,瞧!她给我的‘名片’我还留著呢!”
    剑眉微凛,力掩尘盯著纸片怔忡失神。
    “究竟是怎么了,若没法让璃儿醒来,你也该省事直接去蒙古隐居算了!”她微瞠,口不择言的急道。
    黑眸直觑向沐灵,力掩尘微嚅著唇,有著啼笑皆非的无奈。“若真当了蒙古大夫也没啥不好。”好脾气地扯开唇,他续道:“瞧这‘名片’上的地形图看来,应该是我师兄没错!若他真赠‘血炼珠’给沐璃,那我便可大胆用药了。”
    “沐璃身上的毒真的可解?!”
    双手负于身后,力掩尘笃定道:“血炼珠乃由未成熟之猫眼榴浸淬而成,将猫眼榴佩在慢性中毒者身上,以徐缓的方式慢慢吸取毒气,十天半个月后猫眼榴转为漆黑,血炼珠便告完成,而中毒者身上的毒气,自然也会因此消失于无形。”
    “这么说来,这血炼珠的效用与铁定石相同?”
    耸肩轻笑,力掩尘叹道:“铁定石有著它的独特性,并非万毒皆有解,但血炼珠不同,万毒便可制出万种血炼珠,它可杀人亦可救人。”
    “如此说来,真是你家师兄救了璃儿?”蹙起眉,沐灵一脸思索,脑海总不自觉浮出怪发姑娘清丽的容颜。
    “猫眼榴唯一的产地便是九寨沟!而我师兄烈竹逡性情冷淡,能在巧遇下赠与你们猫眼榴,实在十分诡异。”他沉吟,眉间尽是疑惑。
    “呵!管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只消想璃儿是出门遇贵人,此劫过后必能平平顺顺、无风无险便成了。”
    瞧著沐灵忽瞠忽喜的真性情,力掩尘被她纯真的话语给逗笑了。
    “这么说来璃儿身上的毒可以说是清了泰半?”
    “嗯!她这一剑可受的真是时候,流出的血如同‘放血’,明日一早我到附近寻些药材,排清体内的余毒,快则十天,伤口愈合便可活动自如了。”有了方向,力掩尘终于卸下心中沉重的心理负担,露出畅怀的笑意。
    “那璃儿多久会醒?”
    “让灵妹妹将这帖养血药煎了,活络活络经脉,很快便会醒了。”
    凝望著伏在榻上的人儿,古放云呼出了口郁在胸臆间的气,原本僵冷的线条终于转柔了。
    觑著古放云对妹妹的深情,沐灵眸闾闪著感动的泪光。
    璃儿,你得快快醒来啊!幸福触手可及,你感觉到了吗?
    空气中弥漫著股浓浓的药味儿,呼吸吐纳间那味道始终绵绵缠绕。
    这是什么地方?眼前似乎有几张脸孔正觑著她,可是谁呢?
    眼前似乎隔著层白纱,无法瞧清,蒙蒙地教人辨识不清。
    “呵!醒了,终于醒了啊!”
    一双手在她眼前极近处晃著,那温柔的嗓音悬在耳畔,忽而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爹……璃儿好想您,您来带璃儿走了吗?”
    伸出手,她想握住那双手,却始终无法如愿,小手只能在空中慌忙挥著。
    “爹……璃儿握不到您,别走……娘不原谅璃儿,娘讨厌璃儿……您帮我同娘说说情……别恨璃儿……”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脑中搀杂著过去的回忆,泪水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
    那似梦语的软调听得人心泛酸。
    转过头,被她误认为爹的仓亭海一脸不知所措。“丫头……没事吧!”
    众人一阵无语,古放云迈步向前,熟悉地握住她悬在空巾的手。“没事!璃儿,没事了!”
    他的声音似魔咒,瞬息便抚平了沐璃激动的情绪。
    挪了挪身子,古放云让她舒服地枕在自己的腿上,双手则带著轻软的节奏,轻抚著她的背。
    “她常做这些梦,让她这么握著,给她安定的感觉就没事了。”
    “这孩子……苦了这么久……”喉间哽著,一种生不如死的愧疚在仓亭海心中蔓延著。
    抬起眼,古放云摇摇头,对怀著同等心绪的仓亭海与力凤道:“谜团终究解开了,我们都是受害者,一切都已经事过境迁,不该再耿耿于怀,那太沉重了!不要再有第二个沐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