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小丫鬟脚跟一转,直拽着主子要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陶倾岚突地开口道:「冬儿,先别急。」
    小丫鬟蹙起眉,懊恼地定住脚步喃着。「小姐!迟了老爷又要骂人了。」
    「迟这么会儿不碍事的。」她顿了顿,歪着头绽着甜笑道:「你先领楞柱到﹃美人窝﹄旁的小楼歇下,晚些再差人把晚膳及衣裳送过去。」
    小丫鬟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甘心的说道:「知道了。」
    真不知这楞柱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头一天入府就瓜分主子对她的关爱,恨啊!
    「好冬儿!」陶倾岚弯起红唇,纯真的甜笑在娇颜上放肆绽开。
    见着主子的笑靥,小丫鬟心里即使有什么不甘心也全烟消云散了。
    这等有趣的情景让乔梓韧忍俊不住的噗哧笑了出来。「放心,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他识趣地顺了她的心意。
    陶倾岚满意地颔首。「那我晚些再去找你。」
    他挑眉应允,若不是知道她无心机的性情,怕是要误会她话里的意思。
    「小姐你不能单独去找楞柱!」
    相较于陶倾岚的天真无知、不识人心险恶,小丫鬟显得精明多了。
    「没关系的。」柔声安抚着小丫鬟后,她又道:「我一走,你可别欺负楞柱,知道吗?」
    乔梓韧看着她为他打算的反应,莫名地,心头浮上了一点欣喜。
    或许她对他的关切,只是出于一颗待人柔软的善心,但不知为何,心里竟涌出一股暖暖热流。
    小丫鬟无力地翻了翻眼。「小姐!」
    放眼天下,看来只有她家主子会担心自家奴仆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她真不知跟在主子身边是幸抑或不幸。
    「有什么话晚些再说,我要走了。」没心思听小丫鬟的抱怨,她提起裙摆,加快脚步往前厅步去。
    随着她渐没入暗夜中的娇小身影,乔梓韧越觉她甜美可人。
    或许留在陶府的这段期间,他会有不同以往的有趣日子吧!
    第三章
    随着小丫鬟穿过曲折回廊、月洞,这一路亭台廊榭、假山水池,缀以古树名木的景色,让乔梓韧强烈感受陶府古朴典雅的雅致气息。
    待小丫鬟的脚步在一间小阁前落定时,她双眸犀利地回身盯着他。「到了。」
    在无数个回廊尽头,有一扇半月拱门,拱门外接连着一处清幽的独立院落。
    「我住在这里?」佯装不懂小丫鬟眸光中的锐利,乔梓韧笑嘻嘻地问。
    也不知是陶家的奴才皆如此,又或者是他备受礼遇?
    院落有一小阁与大阁,两阁间纵接一长廊,梁柱门窗及檐口椽头都绘有彩画,院内花木扶疏、幽雅宜人,若真是奴仆居处,未免太显奢侈。
    小丫鬟没给他答案,开门见山便道:「我不知道你打哪来,也不要以为你比我高、比我壮,我就得惧你。一进了陶府,成了陶府的奴才,就得遵从主仆有别的观念,以后跟在小姐身边不准看小姐、更不准碰小姐,知不知道?」
    迎向小丫鬟凶巴巴的模样,乔梓韧乖乖地颔首:「是,我知道。」
    进陶府他只是觉得好玩,这期间不过三、五天光景,他没必要与这小丫鬟过不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八个字你最好谨记在心,若让我发现你打小姐的主意,我一定挖了你的眼珠子、切了你的大耳朵,知不知道!」
    「是。」乔梓韧露出胆颤心惊的表情,苦苦暗叹,她都这么撂下狠话了,他能不听吗?
    小丫鬟见他还算识趣,领着他进入屋子里。「你的屋子在小姐的﹃美人窝﹄旁边,平时小姐若有吩咐就随小姐出门;若没吩咐,你就守着,别让贼人进阁里,知道吗?」
    以往这些工作都是落在护院通福的身上,现下多了这楞柱,正巧顺水推舟给他这差事。
    虽然主子的宝物在平常人眼底只是一堆破铜烂铁、碎瓦烂罐。
    但……只要是主子珍视的宝物,陶府的奴才便有义务誓死捍卫的责任。
    「美人窝?是什么?」
    「美人窝是小姐专放宝物的地方。」小丫鬟加重语气,刻意彰显「美人窝」的重要性。
    宝物?乔梓韧一愕,好半晌才问:「小姐的宝瓮,跟美人窝里的宝物是同一等级吗?」
    若是如此,那「美人窝」不就等于「破铜烂铁窝」……思及此,乔梓韧打了个哆嗦。
    小丫鬟瞪了他一眼道:「这些事你不用过问。」
    他兴趣不大地耸肩。「知道。」
    「屋子里有几套干净的衣裳,等一会儿你自个到小院外的古井打水净身,别让小姐瞧见你一身脏兮兮的模样。」
    「由古井打水?」想着井里覆着薄冰的水,乔梓韧不自觉又打了个冷颤。
    即便他拥有强健的体魄,但也不想在天寒地冻中用冰水净身。
    「要不要差人帮你烧好热水,让你沐浴更衣?」小丫鬟皮笑肉不笑地冷着声反问。
    「这倒不必。」乔梓韧退而求其次。「我可以自己烧热水。」
    「楞柱,做人要知福、惜福。」
    洗个热水澡的要求有这么过分吗?乔梓韧怔了怔,刚毅的脸部线条绷得比石头还硬。
    瞧他紧张的模样,小丫鬟露出得意的笑。「呿!我同你说笑的,柴火、炉子、水盆就搁在院子外,想怎么用全随你。」
    乔梓韧恍然大悟,却也懒得跟她计较。
    交代完事项、恶整完新到的奴才后,小丫鬟问:「没事了吧!」
    乔梓韧打量着这间屋子,随口问:「那之前住在这屋子里的人呢?」
    屋子里的东西如此齐备,该是有人住过才是。
    「吴师傅回乡养老。」小丫鬟蹙起眉,似乎开始嫌恶他的问题太多。
    他淡应了声。
    小丫鬟继续道:「晚些会有人领你到后堂的下人房用膳,其余的,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有劳冬儿大姐。」他有礼道。
    恼怒地瞥了他文诌诌的模样,小丫鬟瞪了他一眼。「不用同我耍嘴皮子,不学好还油嘴滑舌,况且……你瞧起来比我还老。」
    乔梓韧见她气结模样,不禁失笑。
    「真要被你给气死了!」小丫鬟悻悻然瞪了他一眼后,才气呼呼地拂袖离开。
    这一刻他才恍然顿悟,由古至今,姑娘家在乎的总是那么一回事。
    他倒挺想知道,今儿个同他说话的若是陶倾岚,她会有什么反应。
    小丫鬟离开后,乔梓韧到屋外的古井打水。
    入了夜,天寒得彻底,打起的水如他所想,覆着一层薄薄冰霜。
    他深吸了口气,十指穿透极其寒冻的水,捧水洗了把脸后,打了个冷颤。
    那清心醒脑的冷意让他断了逞一时之勇的念头。
    想通后,他费了些时间生火、烧水。
    以往这粗活有下人做,他虽非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却也没多大本事能应付这些生活琐事。
    为自己梳理完毕后,他直接倒向床榻。
    唉!看来要放弃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生活,着实有些困难。
    乔梓韧暗自想着,没料及一沾枕,也顾不得尚未填饱的肚子,疲惫的思绪已将昏昏沉沉的他领至茫然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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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陶倾岚推开房门,眼底映入的便是乔梓韧躺在榻上动也不动的模样。
    屋里的光线不明,灯焰儿幽幽地发出如豆般的微弱光线,带出屋里过度沉谧的气氛。
    陶倾岚放下手中的食篮,忧心地唤了唤。「楞柱?」
    接连喊了几句,都得不到他的半点回应,她的脚步遂朝他挪移而去。
    待脚步站定,耳底落入他稳定而沉徐的呼吸时,她怔了怔——原来是睡着了?
    陶倾岚暗笑自个儿爱胡思乱想的脑袋瓜。
    「楞柱,起来用膳了。」陶倾岚伸手摇了摇他宽厚的肩头,柔声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的视线定在他散落于胸口仍淌着水的发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