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柱,你做什么脸红?」
    他假咳了咳,略微艰涩地支吾道:「呃……嗯……这里气味不好,我们先出去吧!」
    她回过神,傻傻地笑。「也是,咱们怎么会忤在这里说话呢!」
    抬着大缸走出小道,他不解地问:「来了半响,怎么不见你口中的李大娘?」
    「这时辰,许是上街买菜去了。」
    乔梓韧轻应了一声,放眼打量四周的同时又问道:「小姐一向都在李大娘这里拾宝吗?」
    她思索了半刻才敞开笑颜道:「当然不是,其实只要留心观察,城里、城外可有不少地方可以拾宝呢。」
    「那小姐的运气真好。」关于这点他不得不承认。
    「除了运气好外,我的眼光也不错,虽然偶尔会拣到不值钱的玩意儿,但稍加整理却也具有价值,还是有人愿意花银子买回家。」
    奸吧!这下他不得不承认,陶倾岚除了有那么一点运气外,还颇具生意头脑。
    见他提了一堆问题,陶倾岚呐呐咕哝了句。「有什么问题吗?」
    他噙着笑,说得好随意。「我只是好奇,想和小姐聊聊天罢了。」其实他恨不得与她促膝长谈,听她说她的生活、她的一切。
    「噢。」陶倾岚单纯的思绪终是抵不过乔梓韧满腹心机,简单一句便将她轻易打发。
    话方落下没多久,她接着又道:「回府前,咱们绕到集雅斋一趟吧!」
    他目光一颤,心猛地一绷。「到集雅斋做什么?」
    「昨晚我差人把古瓮送到集雅斋,想让老掌眼替我鉴鉴,今儿个既然出了门,顺道绕过去瞧瞧结果也好。」
    没料及她会突然蹦出这一句话,乔梓韧浑身一僵地道:「我不去集雅斋。」
    「为什么?」
    脑子转得飞快,他嗓音持平,让人听不出半点心绪波动。「抬这缸不方便。」
    陶倾岚不疑有他,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也是!那我自己去就成了,反正我和集雅斋的掌柜挺熟的。」
    乔梓韧郁闷地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她的说法不甚赞同。「这不好。」
    「为什么不好?」
    「保护小姐是我的职责。」
    陶倾岚抬眸望着他,心一下子被他的关切涨满暖意。「从这儿到集雅斋不过半盏茶,不碍事的。」
    他绷着脸沉思,下颚线条更形严峻。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心地善良的陶倾岚做了让步。「算了,反正不急,下回再去也成。」
    「小姐……」
    她微笑开口。「我瞧你为难的眉头都打结了。」
    他桃起俊眉,抑下想摸摸眉心纠结的程度。
    怔望着他,陶倾岚神情认真地又道:「再说,你没用早膳就被我拖出来办事,很辛苦的,若让人知道,定会说我虐待你。」
    乔梓韧闻言,忍不住开怀大笑。
    听着他爽朗的笑声,陶倾岚的心窝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重重撞了一下。
    瞬间,她向来单纯的心思转了千折,她不解地轻拧着眉,微恼自己真是越来越不懂自个儿了!
    「小姐,就算今日被你给卖了,我也心甘情愿!」
    语落的那一刻,他无比讶异,她对他怎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呢?
    她不过是关心下人比关心自己还多,比一般姑娘天真单纯也体贴……为什么,他禁不住为她怦然心动?
    听着他的话,陶倾岚蓦地回过神来,未多思虑便道:「我才舍不得把你给卖了呢!」
    她愣了愣,被自个儿脱口而出的话给吓着了。
    心底击鼓般的声音愈来愈响,乔梓韧整个人沉浸在欢愉的情绪中,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小姐待我真好。」他由衷开口,唇边的笑弧扬起明显的笑意。
    「说什么傻话呢!」不自觉别开脸,她懊恼又羞窘地咕哝了句。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忍不住抛开「主仆有别」,以及小丫鬟「非礼勿视」的警告,禁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原来教她如何爱人、识得情爱……不似他想象中困难。
    这个认知让乔梓韧在心底傻笑了起来。
    当两人的脚步一同迈开的同时,陶倾岚突如其来问道:「楞柱……你说这个大缸值多少银子?」
    「十五两。」
    「嗄?」她眼眸圆瞪,不可置信他会不假思索并笃定说出如此明确的数字。
    「小姐觉得呢?」
    她既然想要玩,他就陪她玩玩。
    「十两吧!」陶倾岚呐呐开口。
    耳底落入她不甚确定的话语,乔梓韧唇角扬出一抹淡弧,
    他倒是颇好奇,如果他故意输掉,陶倾岚会怎么对他「随心所欲」。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乔梓韧在陶家已待了个把月。
    那一日搬回大缸后,陶倾岚不再拉着他往李大娘家跑,反之,他发现陶倾岚有许多拾宝的地点。
    从城里到城外,颇具慧眼的她总能拾到不错的东西。
    这一日,乔梓韧正为「美人窝」里的宝物做清点工作,陶倾岚微扬的语调让他忙碌的双手歇了下来。
    「楞柱!」
    乔梓韧抬起头,这才发现点点繁星托出一轮圆月,原来不自觉中,夜已深沉。
    门院半敞,屋外梨花随风漫天飞舞,淡淡的梨花香随着陶倾岚的脚步飘入「美人窝」,萦绕在他鼻端。
    他微皱起俊眉,用无比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小姐怎么在这时候过来?」
    虽然这段日子他已经十分习惯她的随性,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他的疑惑。
    「我为你送上『随心所欲』了。」
    突地听到这词儿,他俊眉微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赢了,所以请你喝酒。」她拎着一小坛酒,水眸被兴奋点缀得亮晶晶。
    听她这么一说,乔梓韧这才想起前些日子两人的打赌。
    「这就是你的随心所欲?」压下心头浮动的情绪,乔梓韧被自己满脑子邪恶的思想给逗笑了。
    她喜孜孜地颔首笑道:「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古瓮吗?你说它是赝品,卖不到好价钱。」
    「我记得。」莫名的,乔梓韧很确定自己会听到什么答案。
    「你知道集雅斋用多少银子买走那个古瓮吗?」
    他笑了笑,心里大概有个谱。
    依那破瓮的价值能卖一两就该偷笑了,但让他不解的是,「集雅斋」买了破瓮的动机。
    「五十两耶!」陶倾岚扯开灿笑,微扬的语调让人感受到她此时快乐的心情。
    忽闻那夸张的价钱,他的面色忽地一凛。「小姐,你说什么?」
    乔梓韧充满了疑惑,不懂「集雅斋」的鉴物水准,怎么会差到用五十两买下那个破瓮?
    没发觉他细小的神情变化,陶倾岚迳自又道:「做主的是集雅斋的代掌眼,他说我眼光好,硬是要买下那古瓮。」
    她的表情有些懊恼,似也对古瓮能卖这么高的价钱感到疑惑。
    蓦地,乔梓韧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浅笑。「小姐可知那个代掌眼的名字?」
    乔梓韧的心绪随着她的言语起起伏伏,若不是深感事态严重,他绝对不会插手管「集雅斋」的事。
    她偏头想了一会儿。「乔喻杰,听说他是乔家少掌眼的……」
    「堂兄。」他深吸一口气,替她接了未尽的话语。
    陶倾岚诧异的声音落入耳畔。「对,就是堂兄。乔家在城里果然顿负盛名,连楞柱部知晓乔家的事儿。你知道吗?代掌眼还同我说,希望有时间能同我切磋鉴物的功力呢!」
    乔梓韧怔了怔,看着她俏脸上眉飞色舞的神情:心头蓦地漫上一股不是滋味的醋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迫不及待想告诉她,他就是乔家少掌眼——乔梓韧!
    其实他从以前就知道,堂兄对乔家少掌眼这位子十分感兴趣。
    这些年来,他承认玩心颇重的他根本不在乎堂兄有多积极、多渴望得到这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