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语的笑语还在耳边盘旋,而现在却……
    急诊室的冷气开得好强,桑皓凝感觉到皮肤泛起微微凉意,呼吸窒在胸口,她用力挥开那讨人厌的感觉,轻轻摇著春语。
    “语姊语姊你起来,我不要接下‘BlueTempo’,时间一到我就要还给你了,你起来……我拜托你起来好不好……”
    当命运之轮再度启动时,他们就只能照著命定的安排,一步一步往下走?
    “我不要……语姊!如果当初早知道会这样,我才下会答应你接下‘BlueTempo’……”桑皓凝像再也承受不了更多,跌坐在地,向来神采奕奕的眸子失去了以往的光采。
    她低垂著眉,心酸地下想接受事实,纵使感觉到肩上落下一股力量,她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皓皓,接受事实吧!”言亦桐的大掌落在她纤弱的肩头上,他半蹲下身,强忍著心中的悲伤道。
    桑皓凝听到熟悉的嗓音,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眼中映入言亦桐不修边幅的清瘦俊颜,泪滑了下来。
    忘了两人的争执,她紧捉著言亦桐,像是捉住汪洋中的浮木,慌乱看著他。“亦桐,你帮我打电话给帆儿姊好不好,你回‘BlueTempo’把掉下来的串铃补上,这样语姊就会醒过来了……”
    言亦桐看著她,心疼地用力握住她的肩。“皓皓,语姊会醒过来的!”
    “会吗?语姊会醒过来吗?”
    桑皓凝的话落下后是一片窒人的沉静,无力改变现状的心酸与蚀心笼罩他们。
    这……便是人生,纵使血淋淋,让人难以接受,却还是得承受。
    这世上根本没有永远,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谁能保证?
    “皓皓,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言亦桐捧著她的脸,温柔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幽黑的眸子逡巡著她憔悴的脸庞。“你不会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真的会有永远吗?”泪染长睫,桑皓凝充满疑惑地看著他。“你不是上帝、不是神,为什么能承诺陪我一辈子?”
    言亦桐怔住,轻敛下眉,沉吟好半晌才说:“就因为人生是如此短暂,我们才更要珍惜彼此相处的时间,难道你因为捉下住永远便要放弃人生吗?”
    桑皓凝疲惫地闭上眼,感觉到脑中有两股力量拉锯著。“我不知道……”
    她拒绝思考,身心俱疲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像风中的耳语。“你记得要打电话给帆儿姊……”
    “皓皓!”用力将她拥入怀里,言亦桐的嗓音因为极度压抑而愈发显得低沉喑哑,泪也无力地滑下。
    他将她揽抱入怀里,如果逃避能让她的心情好过些,那就由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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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
    这天阳光正好,九月的阳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折射出千百道银白光芒。
    在父母的讶异中,桑皓凝正式接下了“BlueTempo”,成为这家民宿的第三任主人。
    有时桑皓凝会想,在“BlueTempo”的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她根本没答应过春语来到“BlueTempo”,春语也未曾离开过,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
    至于春语到澳洲赴什么约定?如今只能等语姊醒来才能知道了。
    桑皓凝的脚步落在可远眺巴士海峡的窗台前,回想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回想春语姊躺在病床上沉睡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分。
    “皓皓,我们结婚吧!”言亦桐望著桑皓凝顺风飞扬的发丝,语气坚定地对著她说。
    桑皓凝讶异地回过头看他。“为什么要结婚?”
    这些日子来,他们因为春语的事,忘了未曾修补过的感情间隙,反而紧紧地密合在一起。
    但她还是没办法忘记春语的沉睡带给她的震撼。
    她没办法相信爱情,无法期待永恒,既然注定不会有永恒,又何必自找那种失去的痛彻心扉呢?
    言亦桐深叹了口气。“你还在气玢玢的事?”
    她拂了拂随风乱舞的发丝,摇摇头。“没有,你已经和我解释过很多次了,你知道,我不想结婚并不是因为她。”
    就像她所说,很多事错过就是错过了。
    在她听到言亦桐把林玢玢的破坏一五一十的转述时,她的心已不如刚开始那般激动与委屈。
    很多感觉都被春语的沉睡给冲淡了。
    当他们因为林玢玢的刻意破坏而分开时,她就已经做了不再碰感情的打算。
    “这对我很不公平。”言亦桐用力握著窗台前的铁栏杆,再也无法不愠不火,漠视他们之间所错过的感情。“我爱你、我要你,我不要让时间再由指缝流走,我不想再这样耗下去!”
    桑皓凝逃避地别开他的注视,秀睫微颤,嗓音透著为难。“亦桐,拜托你不要逼我!”
    言亦桐无视于她为难的神情,双手温柔地落在她纤弱的肩膀,眼底蕴著如海般深沉的情感,深深看著她。“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和你结婚吗?因为我不想和语姊一样—错过与遗憾。”
    桑皓凝的眼泪因为言亦桐的话而落下。
    他的爱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只是……到现在,她还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坦然接受爱情的理由。
    “在我离开前,你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虽然我是听到玢玢的转述,但你知道我心里的震撼有多么强烈吗?皓皓,你说你爱我!在我以为你已经放弃我们感情的时候,你这句话给了我多大的力量,你知道吗?”
    言亦桐语气轻柔的说出他心里的感受,张臂抱住她的力量却出乎意外的用力。
    “嘘!皓皓别哭,我的用意不是要让你哭。”他低下身,温柔地吻去她睫上的泪,再一次臣服在她的眼泪当中。
    “我不会再逼你了,我会等你,等到你真的想嫁给我那一天。”
    “对不起……”感觉他熟悉的气息紧紧将自己包围,桑皓凝再也难以克制地让眼泪溃了堤。
    爱与永恒,或许是世上最难解的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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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皓凝最喜欢黄昏的海边,一望无际的大海在黄昏的映照下,随波荡漾出一道炽人的光。
    远方的渔船点点落在其间,勾勒出一幅美丽的黄昏景致。
    那一天和言亦桐深谈过后,他真的不再提结婚的事,或许她该感到轻松,但心里却感到志忑不安。
    她的心情就像失去方向的渔船,茫茫不知所踪。
    这些天来,言亦桐说过的话就像坏了的收音机,不断在她脑海中反覆播送,使她犹豫不决。
    “午安!”已和桑皓凝十分熟稔的邮差,热络地对杵在木梯前发愣的她打招呼。
    “午安!辛苦你了。”她浅笑回应,顺手接过那一叠邮件。
    老邮差朝她微微颔首致意,晒得黑黝黝的脸在绽开笑容时,可以瞧见那一口白牙。“要加油哦!再见!”
    桑皓凝微微笑著,不由得想,或许恒春镇应该要改名为阳光镇,因为这里的人无时无刻带著笑容舆阳光活力。
    她最喜欢的就是像老邮差那样的阳光笑容,这总会让她想起春语对著她笑的模样……
    送走老邮差,桑皓凝深吸了口气,抛开沮丧,开始整理邮件,却在一堆广告信里发现了一封航空明信片。
    当她看见明信片的内容时,震惊地险些无法回过神。
    明信片从澳洲寄出,是春语写给自己的。
    给回到台湾的自己:
    这一个约定在心中搁了五年,虽然来到澳洲的结局并不如想像中完美,但……我很开心自己是个重信诺的人。
    虽然……Ken出乎我所预期地已经结了婚,不过我却未曾后悔当年做了回台湾的决定。
    我常想,如果五年前没在大堡礁遇到失意的他,我们没有经过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异国恋情,或是我答应了他的求婚放弃台湾的一切,那现在的我会在哪里?
    五年是一段漫长的等待,我也曾设想过,也许Ken并不像我那么在乎这段感清,毕竟对外国人而言,“承诺”两个字只是口头上的约定。